第5章

  洛蔚宁正为赚不到药钱难受着,看到这根发钗后,双眼被重新点燃。要不要客气推辞一下呢,可是女孩子脸皮薄,要是推辞了说不定她真的会收回去,于是道:“姑娘厚礼,受之有愧又却之不恭,那小生只好收下了。”
  洛蔚宁接过发钗的时候警惕地看了看杨晞,这次她没有出面阻止,就是平静的脸色下隐藏着不悦,应该是想阻止但又不好意思,眼睁睁望着她拿到发钗却无可奈何。
  她得逞地笑了笑,可想到杨晞毕竟是个女子,也是个关心民生的好人。明明今夜三人相聚,她只和她姐姐互赠礼物,算不算孤立了她?
  她悄悄打量杨晞浑身上下的配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是能和她互赠的?
  发上只有一根簪,她不会送簪子的。腰间好像挂着一块玉,但是玉佩隐没在腰后的衣裳里,只隐约瞧见是白色,看不清玉的形状和质地。玉乃重器,所以不会赠玉。
  同样挂在腰间的还有一只蓝色香囊,上有金丝线刺绣,在昏黄的灯光下仍不失光彩。散发出的幽香,闻之不禁七窍通透,神清气爽。即使没有珠钗珍贵,但不失为一件宝贝!
  她润了润喉,壮起胆子,把手中折叠好的折扇递给杨晞,道:“这把扇子赠与杨小娘子,留作纪念,还望接纳。”
  洛蔚宁注视着杨晞神情的转变,由一开始感到意外到不乐意再到无奈接受,接过扇子握在手中,低垂脸颊微微思忖起来。大概是在思考回赠她什么信物。
  洛蔚宁内心期待雀跃,双眸精光盈盈地看着杨晞,猜想对方会回赠她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送出去的折扇可是花了二十文买的,俗话说礼尚往来,杨晞即便不情愿,出手也不能太寒碜。
  却见杨晞两步走到梅树下折下下最低矮的一枝梅,又回到洛蔚宁面前,道:“杨晞文才虽弱,但也知蟾宫折桂典故,今晚上元夜,杨晞以梅代桂,折下一支赠与洛公子,愿公子他日能进士及第!”
  她的笑容客气,竟分不清是发自内心还是有意而为之。
  望着杨晞给自己递来的梅枝,枝头还生着两朵粉嫩嫩的梅花。洛蔚宁期望落空,僵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接过梅枝的手也抖了抖。
  “呵呵!谢谢杨小娘子的好意。”
  第4章一贫如洗
  ◎那是高利贷的催收◎
  雪越下越重,街道两旁悬挂的灯笼在夜雪蒙蔽下,光芒也变得朦朦胧胧。
  比起前朝,大周废除了宵禁,老百姓夜间出行没有时辰限制,况且今夜是元宵,许多老百姓赏灯流连忘返,及至三更,他们才三三两两走在归家的路上。
  一辆马车停在城北郊的鸿鹄院前,洛蔚宁和洛宝宝从车上下来,谢过车夫后,马车便冒着风雪折返回去。
  那是杨氏姐妹中的姐姐看洛蔚宁今夜才饿晕过,担心她回去路途遥远便嘱咐了车夫送她们归家。
  她们税居的院子叫鸿鹄院,租赁者大多是在京中读书赶考的书生,据说这种院子赁钱比较便宜,所以她们来到汴京首先选择了这种学子聚居的院落。误打误撞,今夜杨家姐姐差人送她们回鸿鹄院,算是为她的书生身份多了一份证据。
  马车刚走远,洛蔚宁就低头看向握在手里的梅花枝,憋了一路的气才得到合适的地方发泄。
  她懊恼道:“这个杨小娘子真是吝啬,我赠她一把扇,她竟然只回我一支花?!”
  洛宝宝道:“我看她是诚心整蛊我们的。”
  她们赠杨家姐姐一片花瓣,换回漂亮的珠钗;赠杨晞身上唯一值钱的折扇,却只换回一枝花!
  洛蔚宁活了十七年,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看着梅枝上两朵盛开灿烂的花瓣,洛蔚宁怎么看都觉得它们是在嘲笑她这个骗钱不成反吃亏的蠢人!
  她嫌弃地“咦”了一声,随手把花枝扔在地上,然后回院子去了。
  成德公主府坐落于汴京内城,大内东北隅。
  已经过了亥时,门头两边仍悬挂着明亮的灯笼,朱红色的大门敞开,府中十几名内侍有序排列在门口,垂首而立,迎接公主回銮。
  杨晞送赵淑瑞回到公主府外,璇玑先后牵着二人下马车,临别之际,杨晞欲言又止。
  她先是看了一眼门口的内侍,与她们还有好一段距离,而后降低声音,在内侍们听不清的范围内道:“淑瑞,外面不比宫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公主,方才怎能轻易把发钗赠与他人?”
  大周比起以往历朝,老百姓生活自由,束缚少了许多。可皇家宗室与普通百姓不一样,条条框框繁多,为朝廷上下瞩目。在外的举动容易落入别人眼中,一不小心则会被有心人利用,引起朝中非议,有害名节。
  今夜赵淑瑞能在府外逗留到亥时,也全因今日上元节,所有皇室得了官家的恩赐。
  公主的吃穿用度皆属贡品,方才赠与洛蔚宁那一根钗要是碰上识货之人,岂不暴露了身份?
  赵淑瑞也明白杨晞的担忧,无所谓地笑了笑,“巽子大可放心,为了今夜出游我特意换了行头,那钗是民间商铺买的,不打紧。”
  “巺子”是杨晞娘亲为她起的小名,只有她从小就熟悉的人会如此称呼她,赵淑瑞是其中之一。
  “如此便好。”杨晞放心,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不妥,脸色变得窘迫“但……发钗乃女子重物,人家多用来定情,你就这么赠与那书生,仍是不妥。”
  赵淑瑞看了看杨晞手中的折扇,故作认真地打趣她:“扇子也多是定情信物,巽子不也收了洛公子的扇?”
  “这……”杨晞羞恼,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哈哈!”赵淑瑞看着杨晞窘迫不堪的样子,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淑瑞你太坏了,那这扇子我送你,还是不是定情信物?”
  杨晞把折扇强塞进赵淑瑞手中,赵淑瑞止住笑,把折扇还给她,安抚道:“好了,我说诨话呢,既然这扇子是洛公子赠你的,你便好生收着,别糟蹋了一番好意。”
  赵淑瑞确实希望洛蔚宁把扇赠给自己,可他偏偏送给杨晞。想必是他年纪小,不懂风情才错送的,她也没必要介怀。
  杨晞认真起来,“公主,我跟那书生素不相识,这种诨话说不得。”
  赵淑瑞道歉:“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该拿你跟男子寻开心。我知道,就算再俊俏的公子,你也不会喜欢的。”
  “你明白就好。”
  “明日我就要去城郊救治时疫,你好好照顾自己,等处理完了再来找你。”杨晞转移了话题。
  赵淑瑞道:“好,那巽子也要注意身体,一切保重。”
  杨晞成长于医学世家,在医学上天赋异禀,自幼跟随养父学医,刚过及笄之年便考入了太医局,一年前凭借出色的医术为圣人看重,招募进宫中尚药局,成为唯一的女御医。
  这场时疫于发生在汴京城郊,具有传染性,为了遏制疫病传入内城危及大内,在城郊设置了好几个救治病患的隔离棚。
  恰巧几年前杨晞得官家亲自批准拨款,在城北郊开了一家医馆,名曰为善堂。城北郊的疫病隔离棚就设在为善堂隔壁。杨晞自荐领导救治这场时疫。但由于御医身份,尚药局考虑极其慎重,眼看时疫无法遏制,今日才终于准许了杨晞的自荐。
  她明日便要出发城郊,在疫病控制好之前,不得进入内城和公主见面。
  公主担心杨晞染上疫病,握着她的手喋喋不休地嘱咐了许久,杨晞好不容易哄她回府,然后重新登上马车,由公主府的车夫送回杨府。
  马车碾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辘辘朝前驶去。
  杨晞掀开车帘,望着外面雪花飘落,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轻微叹了口气,悬在心头的大石随着这一声叹息落下。
  说起这场时疫,懂医理的人都知道是意料之中。医家有五运六气之术,能通过自然气候反常的变化推算出人们多发之病。去年入冬以来开封出现了罕见的暖冬,滴雪不下,天干物燥。在这种反常气候中,人体肺部容易受邪气侵袭染上病,造成群体性发作而成疫。
  盼了几个月,今夜终于下雪了。虽然不会让患病者恢复康健,但湿润的天气起码能让许多人免受邪气侵袭,减少染病之人。
  ……
  洛蔚宁和洛宝宝第二天就去当铺把昨夜得来的发钗当掉了。
  发钗看起来值十几两,无论姐妹俩如何磨破嘴唇讨价还价,经过奸商当铺老板的剥削,最终也只当了八两银。
  她们到橘井堂给奶奶抓了十日的药,在肉铺买了两块猪肉然后就回鸿鹄院去了。还没进门就看到两个青年汉子立在鸿鹄院门口。
  青年穿着粗旧的短打,手里拿着一根木棒子,长得贼眉贼眼、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到洛蔚宁手里提着几包药和两块肉,笑得像老鼠一样朝她走来,木棒一下一下地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想以此给洛蔚宁造成威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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