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新郎官到府门外了!”
这一下可叫屋里炸开了锅,喜娘连连喊:“拦住拦住,让门口的拦住!”
赵怀真急忙上前凑热闹,“江大人不是会作诗吗?让他做多多的催妆诗来!”
耳边闹哄哄的,几乎掀翻了屋顶,沈嘉岁心头怦怦直跳,一时也忘了动作。
阿浔.....来了。
———
安阳伯府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来到了沈府。
只见那大门紧闭,门口站满了沈、纪家两方的亲戚,为首的正是沈嘉珩和纪学义。
见迎亲队伍到了,沈嘉珩当即笑嘻嘻地高喊道:“新郎官来迎亲,且先过了这门前关!”
说罢,周围众人都跟着起哄,笑声、叫嚷声顿时响成一片。
江浔翻身下马,锣鼓声便先停了。
众人笑盈盈地看着,只见江浔冲沈、纪两家的亲戚作了一揖,笑道:“请——”
这就是接招的意思了。
沈嘉珩眉眼一弯,伸出手去,“且做十首催妆诗来,送去给我姐姐瞧瞧。”
江浔还未应声,身后燕思敬等人已摩拳擦掌,高呼出声:“江大人,快应下!咱们给沈嘉珩二十首!”
嚯——x
围观的众人发出惊呼声,这好大的口气!
江浔今日可无惧张扬,当即朗声道:“凤冠霞帔待君来,粉黛轻施掩玉腮。催起娇容添秀色,今朝花轿把门开。”
“好!”
燕思敬他们立刻振臂叫好,一个个轮番上前为江浔助阵。
眼看他们皆妙语连珠,纪学义两眼一瞪,“燕思敬他们几个怎的来帮江大人迎亲了?那就是一百首,他们也当场给你做出来。”
沈嘉珩也傻眼了,对面怎么尽是熟人?
“不急,那就换猜谜的上,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过去了!”
沈嘉珩两手一叉腰,多人一拥而上撑场面,气氛越发火热了起来。
一首首催妆诗很快传到了内院中,喜娘哎呦直叫:“没见过哪家给这么多催妆诗的,婆子的手都要忙不过来喽!”
“快快快!”
.......
这厢沈嘉珩和纪学义已经顶不住了,闹得眼冒金星,口干舌燥。
直到有人来传信,说沈嘉岁那边差不多了,沈嘉珩这才松了口气,大喊一声:“要喜钱喽!”
一旁蠢蠢欲动的小孩登时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扯着江浔的衣角喊着:“新郎官,发喜钱喽!”
江浔见状,笑着从傧相手中接过荷包,抓出一把铜钱往空中撒去。
“哇!”
孩子们顿时欢呼着去抢喜钱,在一片热闹欢腾中,迎亲队伍总算是叩开了沈家的大门。
江浔深吸一口气,由人引着往正厅走去,沈嘉珩则快步入了内院。
沈嘉岁已然梳妆完毕,此刻眼眶红红的,在纪宛的声声殷切嘱咐中,盖上了红盖头。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沈嘉珩的声音:“姐,我来背你啦。”
少年人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股爽朗劲儿,可细细听来,又带了丝颤意。
沈嘉岁更觉泪意上涌。
“姐,上来。”
盖头之下出现了一个半蹲的身影,他的肩膀显然还略显单薄,此刻却努力地挺得笔直,想要给姐姐一个稳稳的依靠。
沈嘉岁靠上前去,双手轻搭在沈嘉珩的肩膀上。
沈嘉珩当即紧紧托住自家姐姐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动作,确保姐姐能趴得舒服又安稳。
随后,他便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
每一步,沈嘉珩都走得格外小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姐姐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从春华院到正厅的路,平日里他们姐弟嬉笑打闹着,仿佛顷刻间就能跑个来回。
可今日,沈嘉珩却走得格外缓慢,每一步都带着千钧重的不舍。
“姐。”
沈嘉珩的声音低低响起。
“嗯。”
沈嘉岁的声音里已然带了湿意,眼泪从她的长睫上滚下,滴在了沈嘉珩的脖颈上。
沈嘉珩脚步微顿,下一刻便鼻尖酸涩,红了眼眶。
姐弟之间,再无需言语。
他们彼此血脉相融,本就是这世间最亲密亲爱之人。
正厅中,江浔正在跪拜沈征胜夫妇,这时候,喜娘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新娘子到。”
江浔蓦地扭头,终于见着了他的岁岁。
第212章 一拜天地
沈嘉珩稳稳屈膝,将自家姐姐轻轻放了下来。
这时候,赵怀真与拓拔宁跟上前来,一左一右将沈嘉岁扶到了江浔身旁。
江浔只见那火红的嫁衣似流霞攒动,步步朝他行来,珠翠叮铛,一声又一声敲在了他的心头。
二人一同跪在了沈征胜与纪宛面前。
“拜——”
江浔以额触地,一拜、再拜、三拜。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江浔承蒙厚爱,得娶岁岁为妻,往后必当视若珍宝,携手一生,更会敬二老如亲生父母,承欢膝下,以报深恩。”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万分虔诚与恳切,最后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沈征胜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与不舍,俯身将江浔扶了起来,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连道:“好好好。”
沈嘉岁跪在一旁,大红盖头阻隔了她的视线,只瞧见娘亲搁在膝盖上的手捏得指节发白,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团帕子,早已被泪水沾湿。
她心头一颤,却听一旁高呼声起:“良辰美景正当时,新妇离府赴新家,迎亲队伍且慢行,高堂在上莫牵挂,新人起行喽!”
一瞬间,锣鼓声起,欢呼声冲淡了厅中的庄重与伤感。
沈嘉岁被扶着往外走去,纪宛蓦地起身追了两步,又急忙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嘴,抑制住了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呜咽。
一旁女眷看到这一幕,纷纷用手帕轻拭着眼角的泪花,满眼的感动与感慨。
众宾客随着一对新人纷纷往外涌去,厅中霎时空了下来。
这时候,沈征胜上前轻拉纪宛的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泪光涌动,又满含欣慰。
新娘子一跨出府门,迎亲队伍便将唢呐声声高奏,锣鼓也敲得震天响,似要告知天地四方。
沈嘉岁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时辰已到,新妇上轿”中,被扶进了花轿里。
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喧嚣被隔绝在外,喜庆的鼓乐声依旧清晰可闻。
晃晃悠悠,咿咿呀呀。
沈嘉岁悄悄掀起了眼前的盖头,只见四周轿壁皆以朱红绸缎精心包裹,上绣鸳鸯戏水、并蒂莲花,栩栩如生。
轿顶处还悬挂着几串小巧的金铃,此刻正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脚下铺着厚厚的锦褥,触感柔软,绣着的牡丹花开得正艳。
无一处不用心,无一处不精巧。
沈嘉岁心头渐热,伸出脚在那盛放的牡丹上点了点,又伸手摸了摸垂下来的金玲,而后轻抚轿壁上的鸳鸯戏水,忽而噗嗤笑出了声。
她也会绣鸳鸯戏水,可娘说,她绣的那叫野鸟扑棱水,笑得她在榻上直打滚。
这般想着,沈嘉岁又隐隐红了眼眶。
良久,她咬咬唇,偷偷用手指头勾开了轿帘的一角。
透过小小的缝隙朝外看去,她的目光瞬间就被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所吸引。
江浔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乌纱折上巾,随着马儿的步伐,帽翅一颠一跳的,午后的阳光镀在他身上,满是春风得意。
偏他这会儿好似心有所觉,竟在这时笑着扭过头来,吓得沈嘉岁呲溜一下,就把手指头收了回去。
火红的轿子里,新娘子的脸羞成了红柿子,在一片忐忑与期待中,也不知喜轿究竟行了多久。
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嗓子:“来喽,来喽!喜轿来喽!”
四处霎时就沸腾了。
安阳伯府门前,一众亲友探头探脑,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穿梭。
喜轿终于到了府门前,傧相快步上前,高喊:
“落轿——”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围拢了过来,欢呼声与笑声交织在了一起。
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响,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喜庆的红雪。
“请新妇出轿——”
话音刚落,沈嘉岁便觉眼前亮堂了许多,原来是赵怀真掀开了轿帘。
这时候,早有准备的喜娘当即将红绸的一端递到了沈嘉岁手中,笑着叮嘱:
“新妇且握紧啦!”
红绸质地柔软,在夕阳的映照下色泽如火焰般浓烈又鲜亮。
江浔站在轿前,接过了红绸的另一端。
他的动作带了一丝急切,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红绸,而后——轻轻扯了扯。
细微的牵引传到了红绸的另一头,沈嘉岁的手跟着动了动,心头怦然直跳,也轻轻回扯了一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