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陆鹤南那个狗东西!只会惹我生气。”梁眷恨恨地踹了一脚箱子,随便装了两件衣服,就抄起大衣就雷厉风行地往门边走。
  她习惯性地踩上那双常穿的裸色坡跟尖头皮鞋,刚穿上一只,脚跟凭空高了四五公分,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现在再穿这种鞋很不应该。
  她踮脚从鞋柜里,找出那双早就被束之高阁的平底运动鞋,套在脚上,不甚熟练地系着鞋带。她系得太认真,没听到门外的声响,以至于眼前的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拉开时,被吓了一跳。
  是陆鹤南带着满身寒意,去而复返。
  陆鹤南不由分说地从梁眷手里抽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地简单说了两句,就径直挂断。
  “去哪?”陆鹤南慢条斯理地将手机丢在一边,又低头扫了一眼梁眷身边的行李箱,玩味地扬了扬眉梢。
  “这是要离家出走?带球跑?你小说看多了?”
  梁眷没说话,不甘示弱地回望陆鹤南戏谑的眼睛,同时忍不住腹诽:你懂得还挺多。
  陆鹤南没空和梁眷置气,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扯住梁眷脚上的鞋带,轻轻解开,又捏了捏她的脚踝,示意她抬脚换鞋。
  梁眷一手攥着行李箱不撒手,一手轻抚小腹,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只当没看见。
  “宝宝,你别伤心。爸爸不想要你没关系,妈妈一个人也有能力挣钱将你养大,未来也会给你双倍的爱。”
  陆鹤南直起身子笑了笑,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好以整暇地看着梁眷放狠话。
  说到动情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梁眷见陆鹤南仍旧无动于衷,继续嘴硬道。
  “大不了,妈妈可以给你再找一个爸爸,这个爸爸铁石心肠不爱你,妈妈可以给你找一个爱你的爸爸。”
  “那你去找吧。”陆鹤南哼笑一声,眉眼猖狂,稍稍侧开身,腾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极具绅士意味。
  “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敢要我陆鹤南的老婆孩子。”
  听到这种大言不惭、不要脸到家的话,梁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好不好?”陆鹤南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梁眷拽进怀里,抚了抚她湿润的眼角,“哭坏孩子也就算了,要是把自己也哭坏了可怎么办?”
  “陆鹤南你——”梁眷气急,她被陆鹤南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胡乱拍打着他的肩膀,“怎么就能哭坏孩子了?你不喜欢他也就算了,怎么能咒他!”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眷眷,别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陆鹤南握着她的腰,耐着性子纠正她的措辞。
  梁眷想,绝对是男女力量太悬殊,不然她怎么会连挣扎都不曾有,任由陆鹤南随意抱着。
  报复性的眼泪蹭在陆鹤南的衬衫上,梁眷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地烟草香,她猛地抬起眼,一脸狐疑:“你抽烟了?”
  陆鹤南见梁眷不再跟他置气,心弦不再紧绷,连带着呼吸也软了下来。
  “你让我戒烟戒酒,不就是为了利用我怀上孩子,现在利用完了,我难道还不可以烟酒自由?”
  “这怎么能是利用?”梁眷被他抱怨得措手不及,语气弱弱的。
  这个男人,怎么将她说得跟个始乱终弃的女人一样?
  陆鹤南含着笑,一手揽着梁眷的腰,一手推着行李箱,想要连人带箱一块领回屋内。
  梁眷脊背绷得很直,不敢轻举妄动,眨着眼睛怯生生地问:“你……你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了吗?”
  陆鹤南无奈地笑了一息:“不然呢?眼睁睁地看着你去给他认下一个后爸?”
  又哭又笑地折腾了一天,梁眷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阖着眼却睡不着。陆鹤南已经从侧卧里搬回来了,就躺在她的身边,可她仍旧睡不着。
  梁眷翻了个身,更紧密地依在陆鹤南身旁:“老公,你有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吗?”
  陆鹤南不答反问:“爸妈为什么要给你起名叫梁眷?”
  梁眷轻轻眨了眨眼睛,讲起那段三十三年前的往事。
  “我妈当年生我的时候难产,据说当时情况很不好,医生更是一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很容易一尸两命。那时候交通不方便,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在滨海,产房外只有我爸自己,很孤独,很无助。他也不敢流眼泪,除了对天祷告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梁眷停顿几秒,朝陆鹤南怀中更深处凑近几分,像小兽般蹭了蹭他的脖颈,才继续轻声说下去。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我爸的祈愿吧,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于迎来一个母女平安的结局。爸爸说,这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所以才给我起了一个单名眷字。”
  陆鹤南揽着梁眷的肩膀,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感谢老天。”
  “什么?”梁眷没有听清。
  “感谢妈妈在三十三年前平安生下你,这不仅是老天对爸爸的眷顾,也是对我的眷顾。”
  月色皎洁,梁眷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绵长舒缓。
  陆鹤南把玩着梁眷的发尾,轻声说:“陆家这一辈是时字辈,时间的时。”
  “时间的时,那孩子该叫什么好呢?”困意来得突然,梁眷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无意识地喃喃重复陆鹤南的话。
  陆鹤南顺着她的话茬:“我算了一下时间,孩子应该会在三四月出生。那时候雪融花开,正是早春时节,草长莺飞之时。”
  梁眷心弦一动,困意消散,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鹤南的侧颜:“草长莺飞时?”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天意,那个有关早春时节的约定,竟接连实现了两次。
  “所以,就叫莺时好不好?”陆鹤南垂下眼,温声和梁眷商量。
  “莺时,莺时。”舌尖带着万般柔情,梁眷一板一眼地轻轻念了两遍,亮晶晶的眼睛泛起丝丝笑意,“确实很好听。”
  “只是……”她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陆莺时,这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吧?”
  “是啊。”陆鹤南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梁眷闻言倏地撑起身子,煞有其事地说:“可小宝说了,我肚子里的是弟弟。”
  “小孩子随口胡说的话,怎么能当真?”陆鹤南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宽厚的手掌贴在梁眷的腰上,扶着她慢慢躺下来。
  “那万一,如果,就是个男孩呢?”梁眷仍旧有些不死心。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此生唯一一个孩子,临门一脚时,天平左右摇摆,她忽然也说不清自己是更想要一个男孩,还是要一个女孩了。
  “那就再说。”
  “什么叫再说?”瞧见陆鹤南这副不着调的样子,梁眷气不过,抬腿踹了他一脚。
  “女孩的名字我已经起完了,男孩的你起吧。”陆鹤南闭上眼,手臂避开梁眷的小腹,控制着力道。
  “时字辈,陆莺时,男孩另一个叫什么好呢?”
  梁眷打算明天翻翻字典,反正怀胎十月,未来八个月她要从长计议。
  “老公,如果,这次是个男孩,我们就努努力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梁眷趴在陆鹤南的颈窝处,指尖在他的喉结上来回滑动,低级地撩拨。
  “不然,莺时这个名字就派不上用场了。”梁眷继续循循善诱的在天平上加重砝码。
  喉结滚了滚又滚,陆鹤南缓缓睁开眼。
  “好不好嘛?你看雁南姐就有两个孩子,棠棠有小宝作伴,以后……”梁眷不自觉地放软嗓音撒娇。
  不容梁眷把话说完,陆鹤南径直拒绝:“不好。”
  “不好就不好,大不了我就……”梁眷看着陆鹤南的眼睛,越说越心虚,故技重施四个字愣是不敢在他眼皮子下全须全尾地说出来。
  “大不了你就继续在避孕套上动手脚是吗?”
  暗夜里,陆鹤南那双深沉如雾霭的桃花眼黑得发亮,如同窗外明月。
  他攥住梁眷胡作非为的手,声音喑哑得要命:“梁眷,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绝对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疏忽两次。”
  我天生瞻前顾后,做不了赌徒,所以只和老天赌这一回。
  赌你八个月后依旧能平安地躺在我的怀里。
  至于孩子,男女都好。
  如若顺遂,但凭天意。
  第191章 草长莺飞时(六)
  许是因为京州秋意渐浓, 春困秋乏,梁眷在孕期里也变得越来越嗜睡。佟昕然顾及她的身体状态,帮她一连拒绝了好几个正在接洽的工作。
  宋若瑾和黎萍知道梁眷怀孕的消息之后, 更是想将她接到嘉山别墅休养, 陆鹤南怕她不自在,仅用了寥寥几句就给挡了回去。
  十月的最后一天,陆鹤南结束公务回来时, 天刚刚擦黑。
  壹号公馆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盏落地台灯散发出几缕温柔昏黄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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