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然而梁眷不管不顾,无视掉父母错愕的神情,对着贺母莞尔一笑。
  “阿姨,前几天的娱乐热搜不知道您看没看见,新闻里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说到这,梁眷顿了几秒,在映入客厅的落日余晖下扬了扬手指,笑容明媚,“他还和我求婚了,等我办婚礼那天,一定请您和屿之来喝喜酒。”
  贺母讷讷的,说不出来话,眼底慢慢浮现出几分因被戏耍而生的恼怒。就在她即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着梁父梁母发作时,贺屿之清了清嗓子,用力握住母亲的肩头,借着答话的时机,施施然爆出另一个消息。
  “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将红包双手奉上,不过捧花可要留给我的女朋友,就当做是她支持你这么多年的粉丝福利吧。”
  贺屿之对着梁眷微微一笑,两个人相视无言,只因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颇有十年前,在高中教室里并肩作战的意味。
  梁眷稳了稳心神,扭过头,望着满脸写着痛心疾首四字的父母,心里难过了一瞬。她想要他们放心,却又不愿放弃陆鹤南。
  就当她贪心,难以平衡的天平两端,亲情与爱情,她都要。
  ——“爸,妈,你们是想听我现在解释吗?”
  接下来的对话,已然不适合再有外人在场,贺屿之拥着心绪难平的母亲同梁眷告辞,偌大的客厅内,一时只剩下已经许久没有坐下好好说过话的一家人。
  梁父陷在沙发里,打破恪守了半辈子的、从不在屋内抽烟的清规戒律,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点燃手中的香烟,径直问:“为什么非得是他?”
  “我不知道。”梁眷站在爸爸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答得很诚实,“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错过他。”
  “再错过?”梁父皱眉抬眸。
  “不知道你和我妈还记不记得我大学时谈的那段恋爱。”梁眷苦笑了一下,层层飘渺的烟圈呛的她眼睛生疼,她不敢眨眼,只让酸涩的眼眶盛满冰凉的泪。
  “分开五年了,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和他再遇见。”
  “因为不想再错过,所以你插足别人的婚姻。”
  梁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夹着徐徐燃烧的一支香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片段式的信息,足够他串联起所谓的真相,虽然得到的过程有些许武断、些许残忍。
  梁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嗓子几乎失声:“我没有。”
  “可新闻里就是这么写的。”针锋相对的答案,梁父语气沉得不容她辩解。
  “娱乐新闻里的内容,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梁眷蹙起眉,长舒一口气,这一瞬间,她感到啼笑皆非,为父亲的不可理喻。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梁父将香烟狠狠捻灭在烟灰缸里,严厉的目光直视无碍地落到梁眷脸上。
  “是他没有结过婚?还是他离婚不是因为你?”
  梁眷怔愣住,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可她的肩膀却莫名垂落下来。因为父亲口中的桩桩件件,她无力反驳。
  静默半晌,眼泪掉下来,梁眷轻笑一声,脖颈骄傲地扬起,不甘示弱地回望自己的父亲,很受伤又很倔强的模样。
  “爸爸,难道在你心里,你的女儿就是如此不堪吗?难道在你心里,你的女儿就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之心吗?”
  梁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泪水顺着下颌滚进衣领,冰凉一串划过胸腔,和越来越羸弱的心跳融为一体。
  她放弃控诉,只平静地陈述事实。
  “爸爸,你自诩了解我,却不肯相信我。”
  多可笑。
  梁父苍老的身躯颤了颤,嘴唇翕动,看着哭到梨花带雨的女儿,他心里划过不忍,正要开口,却被一道猝不及防地门铃声打断。
  他起身去开门,与梁眷擦肩时,递给她一张纸巾。梁眷没接,只固执地吸了吸鼻子,扭过脸,抬手随便擦了擦眼泪。
  房门外,陆鹤南站在门前,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自己,停顿几秒,才按响了门铃。
  等待面前房门开启的那一分钟,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他可以凭借权势、凭借金钱,畅通无阻地走进所有地方,世界上的所有大门也都可以为他而敞开。但唯有面前这扇门,他要褪去所有的身份加持,只单凭勉强通过考验的满腔热忱,才得以有幸迈进去。
  他有这个资格吗?他扪心自问。
  重如千钧的巨石落在心底,压着答案,陆鹤南来不及将它推开,就听到门页开启的声音。
  呼吸下意识止住,在飞机上练了不下千百遍的开场白,在对上那双毫无情绪的浑浊双眼时,突然化为乌有。
  “叔叔您好,我是……”陆鹤南迟疑起来,舌尖打结。
  他该如何介绍自己?在这个时刻,所有的头衔都是累赘。
  在梁眷父母面前,陆鹤南突然露怯,连我是梁眷男朋友这样的话都没法顺理成章地说出来。
  寂静几秒,他略去随时都能被剥夺的前缀,只苍白地说:“我是陆鹤南。”
  躲在屋内的梁眷听到声响跌跌撞撞地从客厅跑出,站在玄关,与陆鹤南遥遥相望。
  他风尘仆仆,衣衫单薄,肩上明明还带着南国的潮热,可这一秒,他却安安静静地站在北国寂寥的黄昏之下、站在她的父母面前。
  衣料笔挺,态度周正。
  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梁眷眼眶一热,不自然地别开眼——她从没见过陆鹤南如此紧张局促的样子。
  第181章 雪落(完结上)
  人生短短几十载, 每天周而复始地生活,能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不算多。有的人把那些画面称作临死前回忆一生的走马灯,而梁眷却更愿意把它称作弥足珍贵的人生镜头。
  二十岁, 无知无畏,她打直球逼问陆鹤南是不是喜欢她,换来他在雪夜下一字一顿的真挚告白,那是他们故事的开篇。
  二十三岁, 彷徨无措,幼稚与成熟的分水岭, 在有所预兆的分别前夕, 她与他在暴雪中抵死缠绵,却没能等来雪落之后的第一缕晨曦。
  二十七岁,沧海桑田,咫尺天涯,遥遥几步是可以视线相碰,却不能抬手相拥的距离,也是她与他重逢的冬末春初。
  二十八岁, 尘埃落定, 伤痕累累, 烟花落幕、飘雪纷至沓来的瞬间, 他对她许诺永不设限的来世今生。
  梁眷站在爸爸身后, 注视着陆鹤南的眼睛, 忘记呼吸, 心跳却越来越剧烈。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下来,他们的故事好像都发生在冬季, 都有白雪皑皑作陪。
  可眼下他单枪匹马,在无人祝福的恋爱关系中孤军作战。梁眷心里疼到发紧, 用力吸了吸鼻子,不顾爸爸越发沉闷的脸色,踮起脚尖,快步扑到陆鹤南怀里。
  陆鹤南环住梁眷的腰,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凌乱纷飞的发丝掠过他的鼻尖,带着抚慰人心的香气。
  不过是十几个小时不见,可这个拥抱却处处透露着久违。
  到底是在梁眷爸爸妈妈眼皮子底下,陆鹤南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只轻拍了两下梁眷的脊背,就扶着她规规矩矩地站好。
  唯一的越界之举,大抵就是在梁父浓重如雾霭的注视下,他仍旧没有一丝迟疑地牵起了梁眷的手。
  他要牵着她的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都不要再放开了。
  梁眷注意到了这波诡云谲的气氛,可她垂着眼装傻,只当不知。整个人贴在陆鹤南身上,再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挽住他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声音闷闷的,她问的很乖。
  喉结滚动,强大的自制力让陆鹤南忍下了低头索吻的冲动,只屈指刮了刮梁眷的鼻尖。
  “我怕再不来,你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我的意志力哪有那么不坚定?”梁眷不满地撇了撇嘴,撒娇意味很重。
  陆鹤南轻笑两声,眉间蹙色一闪而过,深沉的目光似是要望进梁眷眼底:“哭过了?”
  “没有,怎么会?”
  梁眷忍着委屈,不好意思地眨了两下眼睛,想要逼退泪意,却不想那湿润来势汹汹,在陆鹤南面前几乎到了泛滥的地步。
  怎么办?她在他面前,好像总是矫情得过分。
  陆鹤南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掠过梁眷柔软的脸,再为她一点一点拭去悬在眼睫上的泪。
  梁眷不自觉地闭上眼,没听见无奈的叹息声,只听见他说:“别担心,我来了。”
  这话也许是有魔力,眼睫轻颤,梁眷拽着陆鹤南的衣袖,心竟真的就此安定下来。
  梁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错过陆鹤南眉眼间一丝一毫的爱意与耐心。
  他心里有了数,眉间郁色渐平,又和梁母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而后才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打破这含情脉脉的画面。
  “快进来。”梁眷回过神来,挽着陆鹤南的胳膊要他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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