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面对爱情,面对婚姻,她思虑了很久,踌躇了很久,也与老天斗争了很久。
  这世上有这么多对痴情男女,却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懂何为爱。
  宴会大厅里人头攒动,乐团演奏声徐徐铺开。走进内场,梁眷与rachel便不再同路,一个一头扎进时尚堆里与各大主编假惺惺地寒暄,一个迈着步子,缓缓走到电影主创身边。
  “小梁,你怎么来得这么迟?”电影协会主席张同见梁眷出现在人海里,眼睛亮了一瞬,忙向她招手。
  梁眷从侍应生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扯出微笑,快步朝张同走去。张同算是梁眷在业内的伯乐,而梁眷之所以能成为《秋去春来》的单元导演之一,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大庭广中之下,无论是处于真心还是假意,梁眷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
  “张老师,好久不见。”
  梁眷对着张同微微颔首,酒杯轻碰的间隙,她的视线恰到好处地扫视了一圈他身边的人。其余人便也罢了,大多都是来凑数的。唯有站在张同左手边的那位年逾五十,看上去养尊处优,气质不凡的女人,最是惹眼。
  看样子,她才是今夜的c位。
  张同虚揽着梁眷的肩膀,对着众人一一介绍时,俨然一副大前辈的姿态。
  “小梁,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宣传口的宋若瑾女士,你叫宋老师就好了。”
  在这个圈子里,名头越隐晦,人越狠。梁眷愣了一瞬,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那个女人掩住唇,轻笑抱怨一声。
  “张同啊,何必介绍的这么生疏呢?”
  呼吸止住,梁眷心脏漏跳了半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却见那位眼高于顶的宋女士正好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眸光晦暗,浮现在嘴角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
  下一秒,她优雅地伸出手,不知是友好,还是试探。
  “梁小姐你好,我是鹤南的妈妈,宋若瑾。”
  第175章 雪落
  宋若瑾的指尖递到面前, 梁眷却不动声色地抬手抚了抚碎发,一派端庄大方地注视着宋若瑾的眼睛,迟迟没去回握她的手。
  场面尴尬下来, 但能出席今天这种场合的,哪有等闲之辈?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
  而陪在宋若瑾身边的张同也只呆愣了一瞬,就立刻回过神来, 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将围在身边的几个人打发走,而后自己再退后半步对着宋若瑾微微颔首。
  所有的举动都在礼貌范围之内, 唯有离去前的视线发自真心, 不受控地多瞥了梁眷两眼。
  什么情况?那个在社交场合里一向透明,不主动结交任何一位权贵的梁眷,竟然能与宋若瑾有渊源?
  周围蓦然安静下来,宴会厅内所有人都自觉远离这个中心地带,没人能听到梁眷与宋若瑾的对话内容,只当二人是久别再见的热络寒暄。
  手臂悬停在空气中,宋若瑾淡笑了一下, 泰然自若地收回手, 旋了旋酸痛的手腕, 眸光平静, 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豪门贵女, 这点小儿科似的为难把戏真真是入不了她的眼。梁眷心里紧张了一瞬, 吞咽的动作很细微, 冰凉僵硬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晚宴包。
  如若不是有这么多年来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就凭梁眷这点浅薄的眼力, 恐怕真的会对面前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优雅大方的女士心生好感。
  也许是因为梁眷与陆鹤南的那段往事,留给宋若瑾的印象太过深刻, 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五年里,她总是会在无意间留意梁眷的动向。
  比如电视、报纸、亦或是各种颁奖典礼,甚至有一次,她是坐在评委席上的特邀评审,而梁眷是站在台上的颁奖嘉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但像今天这样,面对面、近到呼吸可闻的打量却是第一次。
  宋若瑾觉得梁眷本人看上去要比电视上凌厉许多,又或许她本身是十足十温柔的,只不过眼下面对的人是她,才下意识地强硬几分。
  她是什么遭人厌弃的洪水猛兽吗?宋若瑾落拓地勾唇笑笑,选择主动打破僵局。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你倒是和我想象的有几分不一样。”
  所有感官都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的梁眷不由得挺直脊背,扯出礼貌又疏离的微笑,不卑不亢径直反问:“您觉得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你在知道我是鹤南的母亲之后,会对我更热情一些。”宋若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埋怨梁眷对她的冷待。
  梁眷略带玩味地哼笑一声:“难道我对您体贴热情,您就会对我另眼相待了吗?”
  宋若瑾不合时宜地怔愣了几秒,为梁眷的直白与敏锐,也为她敢于和她针锋相对的勇气。
  的确是个有趣的姑娘,怪不得会让陆鹤南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宋若瑾垂下眼,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走神,缥缈的目光悬在空中稍作停顿,而后再次落在梁眷纤细的手指上。
  不够低调内敛的钻戒,宁静妥帖地圈在她白皙修长的无名指间,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璀璨巨大,照亮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可与她指骨上的那抹光辉相比,还是稍有逊色。
  宋若瑾点点头,若有所思:“看来他已经和你求婚了。”
  这是个不带任何感情,语调却莫名上扬的陈述句。
  梁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与后怕,她攥紧拳头,用沉默来代表默认。
  “别那么紧张。”宋若瑾失笑一声,笑纹堆砌在眼角有些突兀,突兀到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笑容背后的真心究竟有几分。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就算陆家上下都对你不满意,只怕我这个儿子也会有千万种方式让你光明正大地走进陆家大门。”
  宋若瑾说得很洒脱,可她说的越洒脱,梁眷就越是能听出她的言不由衷。
  权利与话语权从手心流失的滋味不好受,就算夺走这一切的那个人是自己多年来寄予厚望的儿子,宋若瑾也依旧觉得心绪难平。
  因为陆鹤南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到令她觉得失控。
  “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梁眷犹豫了一下,蹙起眉,仔仔细细斟酌用词:“事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您依旧不看好我们,就算我们执意结婚,您也难以送上祝福,对吗?”
  “难道你们值得我送上祝福吗?”宋若瑾质问的很快,眯着眼望向梁眷避也不避。
  她微微勾着唇,讽意明显:“我原以为你是个心气高的姑娘,这么多年星途坦荡应该也能拓宽你的眼界,错过的人,错过的事理应不值得你再回头留恋。不曾想,男人不过是朝你勾了勾手指,你就能丢掉自尊上赶着把自己送上他的床。”
  “听说那个拿奖拿到手软的程导演也对你青眼有加,你怎么没看上他呢?是他的钱财权势不足以让梁小姐委身献媚吗?”
  梁眷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耐着性子听完了宋若瑾的话。
  尖锐的话语声落下,梁眷缓缓睁开眼,眼底依旧干净明亮,只是望向宋若瑾时抑制不住的多了些怜悯——她真的很可悲,细数这一生,既没得到丈夫的倾心相待,也没能得到儿子的理解与爱重。
  梁眷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试图语重心长的同宋若瑾讲道理。
  “您这么羞辱我,是想表达什么呢?是想说您儿子的眼光欠佳,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个不足为信的婊子?”
  宋若瑾嗤笑一声,面上是强装的淡定:“他不过就是病了,不见得有多爱你。”
  梁眷点点头,嗓音冷下来,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您也知道他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钟霁为他制定的第二轮治疗方案已经在月初彻底宣告失败,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新的治疗方案又该从哪里改善,没有人知道。”
  “你说什么?”宋若瑾僵硬住,声音哽在喉头,望向梁眷的一双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
  梁眷一瞬间觉得啼笑皆非起来,这个自诩关爱儿子的母亲,这个义正言辞,给她难堪,想要她知难而退的女人,直至此刻竟然还游离在基本事实之外。
  “看来您并不知道这件事。”梁眷抿着唇,神色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那您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当然是陆家的立场。”宋若瑾猛然抬起眼,条件反射地答。
  “陆家的立场?”梁眷轻笑一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客观分析。
  “也对,如若站在你们陆家的立场上,他是该娶一个对家族、对事业皆有裨益的女人,哪怕他现在已经如你们所愿稳坐高台了,他也应该继续努力让这座利益大厦更加固若金汤,这样躲在树荫之下的你们,才能永远高枕无忧。”
  “既然你都明白……”宋若瑾麻木地眨了眨眼,她不明白梁眷的话锋为何陡然变了方向。
  梁眷厉声打断她,眉梢扬起,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可是五年前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我让他去尽孝道了!我顾全大局了!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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