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好甜。”她诚实地答。
又默了几秒,睫毛轻颤,梁眷犹疑地抬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要尝尝吗?”
陆鹤南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梁眷,捏住她的胳膊不容她挣脱:“我不要,都留给你,不过下次换成别的好不好?”
别的是指什么?别的口味的蛋糕?梁眷想不出,也来不及再继续深想。
因为下一秒,她就被陆鹤南强势地翻折过来,死死压在了书案上。
热浪一阵一阵袭来,经久不息,梁眷在一片白光中失神,飘忽不定的视线落在眼前蛋糕上的那一秒,她的瞳孔才猛然一缩。
怪她是个蠢的,缴械投降,被人吃干抹净之后,才傻傻明白过来,陆鹤南将口中的——下次换成别的,是什么意思。
陆鹤南有点失控,直至黎明破晓前才堪堪停下来。
身子贴在梁眷滑腻的脊背上,他覆在她的耳边,于叹息声中问:“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名分?”
名分?什么名分?剧组的人,和身边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不是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吗?
梁眷想问,可她的脖颈被陆鹤南握在掌中,迫使她扭头,唇舌也被他侵占得厉害,既发不出声音,也没精力思考。
九月末一连两场秋雨,乌云密布,直至三十号当天才依稀见到一丝久违的、炽热的阳光。
最后一幕杀青戏是祝玲玲漫步在日落大道上的特写,随着最后一次打板声起落,最后一句台词也于镜头前念完,全剧组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齐齐望向坐在监视器后,带着耳机,一脸严肃的女人。
是ng还是就此杀青谢幕,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吩咐。
“ok,演得不错。”梁眷拿起对讲机,故意停顿数秒,在一片盼望的眼神中,她终于大发慈悲地勾起唇,一锤定音。
“恭喜玲玲杀青了!”
话音落下,片场内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坐镇后方的制片主任黎顺友早有准备,忙指挥几个年轻人上前去鲜花。
梁眷和祝玲玲以及其他几个早就杀青的主演被众人簇拥着,只有郑楚默冷清地站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他于人潮中和梁眷不经意对望了一眼,近在咫尺,却又永远无法企及的两三米远,是他与她的人生距离。
老天何其仁慈,肯施舍他一场美梦;老天又是何其残忍,只肯留给他一场梦的时间。
眼下梦醒了,作为演员,他也该退场了。
梁眷找到郑楚默时,他仍穿着戏服,坐在道具间里对着一对腕表发呆,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不甚熟练地吞云吐雾。
听到身后的响动,他怔怔地回头,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就生生咽下,呛得他弯下腰,止不住地轻咳。
“不会抽烟为什么还要抽?”梁眷不由分说地夺过郑楚默手中燃烧到还剩一半的香烟,丢在脚下,用力踩灭。
郑楚默轻笑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他不是也抽烟吗?你抽烟不是也和他学的?你们都能做、都喜欢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尝试?”
梁眷很聪慧,二十四岁的郑楚默在她面前更是宛如一张白纸,所以不用多做思考,她就听懂了他的隐喻。
“别人能做,或者喜欢做的事不一定适合你。”梁眷狠心浇灭他的希望,毫不拖泥带水,“尝试过了也就罢了,千万不要上瘾。”
“可你没给我尝试的机会。”郑楚默答得很快,抬眼望她,眼中满是不甘心。
梁眷深呼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和他讲道理:“郑楚默,我没有义务给所有人机会。”
“你不是没有义务给所有人机会,你是只肯给他机会。”郑楚默勾了勾唇,嘲讽意味很浓,“同样的机会,你还给了他两次。”
梁眷看着他,没有说话,不忍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既然能给他,你为什么不能给我。”郑楚默语调软下来,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你明明也觉得我很像他——”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像他。”梁眷毫不留情地否定他的话。
郑楚默愣了一下,眼底满是不解:“那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做男主角?”
梁眷没有丝毫犹豫,答得干脆利落:“因为你能演好孟向禹。”
“可是孟向禹不就是他的缩影吗?”郑楚默缓慢地眨了眨眼,整个人陷入更深的迷茫。
“你也说了,那只是他的缩影,不是全部。”梁眷笑了笑,提起陆鹤南,她连尾音都变得温柔。
“所以我……”郑楚默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他只知道这半年来,心间柔软的某个角落,蓦然轰塌了。
都说情不知所起,可郑楚默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梁眷生出异样感情的。
就是在试戏的那个会议室李,她坐在评委席最中间,在别人都在交头接耳的时候,只有她尊重他的表演,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满眼温柔,比他还要沉浸。
郑楚默珍视这份温柔,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梁眷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一个更像戏中男主角孟向禹的男人。
可经纪人杜潇潇却说,他这不是男女之爱,是对伯乐的仰慕。
梁眷叹了口气,用温和的言语给予后辈信心。
“郑楚默,你是我选出来的男主角,所以你一定有着最动人的表演天赋,能演绎好所有有人物弧光的好角色。你不像任何人,你只是你自己。”
“梁眷,对不起。”郑楚默看着梁眷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鼻腔莫名酸涩,他没再像以前那样唤她梁导,而是一板一眼地唤她的名字。
梁眷点点头,脸上连一丝意外都没有:“没关系。”
“你知道我是在为什么道歉?”郑楚默错愕住。
梁眷沉默不语,只温和地冲他笑了笑。
陆鹤南生日那晚的热搜,源头来自哪里,又是谁花钱顶上高位的,对于今时今日,在娱乐圈还算有一席之地的梁眷来说,并不难查。
知道真相却并未发作,是梁眷在维护郑楚默在她面前的最后一点自尊。
年轻人心气高,一时冲动做错些事,能包容的,她都包容了。
更何况那个不伦不类的绯闻热搜,在娱乐版块还没多挂上几个小时,就被另外一个男人花大价钱撤下来,随之替换上的是真正属于《在初雪来临之前》的热搜。
明明是他过生日,他却花钱给她买广告位。
梁眷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所以接下来的那个礼拜,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她都老老实实顺从他的心意,轻易不与他唱反调。
哪怕是腰都快折断在他的臂弯里,她也咬着牙、颤着声音说:“哥哥,还想要。”
郑楚默明白梁眷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难为情地笑了笑,最后才鼓起勇气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梁眷勾起唇,用力拍了拍郑楚默的脊背,要他挺胸抬头。
——“等你拿到最佳男主角的那天,我会坐在台下为你鼓掌的。”
杀青宴定在三天之后,陆鹤南没陪同梁眷出席,而是坐在钟霁的酒店房间里。富丽堂皇的套房会客室,俨然已经成了他在北城的心理诊室。
“梁眷好像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钟霁开门见山,言语间没有一点避讳。
陆鹤南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她私下来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你最近这五年都发生过什么,能不能讲给她听。”
陆鹤南点点头,整个人陷在沙发椅里,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钟霁,我能感觉出来我最近不对劲。”
“你说……”陆鹤南长舒一口气,唇边的苦涩笑意里满是自我怀疑,“你说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钟霁面色划过些许不忍,静默几秒,他试探着提议——
“你要不要试试心理学上的脱敏疗法。”
第165章 雪落
陆鹤南接到佟昕然的消息, 通知他剧组杀青宴即将结束,可以动身出发来接梁眷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停在会所停车场里, 靠在车门边上抽了好一阵的烟。
白色烟圈被秋风吹散,化为缥缈又无形的白雾,飘向看不见的远方、飘向触不到的更高处,遮住了陆鹤南在灯光下也仍旧晦暗的面容。
钟霁的那些话就如同庙宇钟声, 挥之不去的回音,像梦魇, 久久回荡在耳边。
正式确诊心理问题之后, 陆鹤南虽然抵触自己的病情,却并不抵触钟霁的治疗方案。而今天,是两个人认识四年以来,破天荒第一次不欢而散。
陆鹤南依然相信钟霁的专业水平,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有勇气在冷漠又残忍的治疗方案中坚持下来。
谁又能信誓旦旦地保证,在那种极度高压、极度逼真的治疗环境下,他不会再次将手中的利刃对准自己。
从前的他, 无牵无挂, 死便死了。
可现在, 他不想让那个神志不清的自己, 替他做自我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