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你——”宋若瑾被气得噎住,沉默许久才重新找到话。
“钟霁是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到北城,你要是得空,亲自去机场接一下他。”
‘啪’的一声,打火机合上,微弱火苗熄灭在虎口间,昏暗的车厢内再次归于一片寂暗。
陆鹤南蹙起眉,声音里泛起丝丝不悦:“他来干什么,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不是我让他去的。”宋若瑾冷哼一声,打断他,“是你大伯母和雁南不放心你,你又迟迟不肯回京州,她们只能麻烦钟霁去一趟北城。”
“别忘了把钟霁的航班号发到我手机上。”陆鹤南深深沉沉的舒了口气,选择妥协。
“已经发了。”
宋若瑾很聪明,知道搬出陆雁南和黎萍,就能让陆鹤南偃旗息鼓。
电梯大堂突然有声音响起,负一层的电梯门缓缓敞开,陆鹤南抬眸瞥了一眼地面上的影子,赶在梁眷出来前挂断与宋若瑾的通话。
“怎么了?”梁眷坐上副驾驶,压低声音,指了指陆鹤南握在手里的手机。
“没什么。”陆鹤南闻言将手机丢到后座,又倾身帮梁眷系上安全带,低声解释,“家里的电话,已经挂了。”
梁眷疲倦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昨天晚上又被陆鹤南折腾到后半夜,如若不是意志力坚定,剧组上下又全等着她掌控大局,梁眷今早差点就要萌生了翘班的想法。
车子平稳驶出地下停车场,等候抬杆的功夫,陆鹤南偏头瞥了一眼往嘴里塞面包的梁眷,随口问:“不睡一会?”
漫漫长夜留着陪他做更重要的事情,清晨在路上补觉,已经成为了陆鹤南新帮梁眷养成的好习惯。
梁眷没摇头也没点头,讷讷答:“太饿了,先吃早饭再睡。”
陆鹤南应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玩味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梁眷脸上,尾音扬起,意味深长道:“看来是昨天晚上没喂你吃饱。”
梁眷被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吓到,回忆勾起,明明身上已经干干爽爽,可她偏偏觉得那股濡湿黏腻已经顺着腿弯流到脚踝上。
心里头一阵一阵发紧,酥麻感从指尖蔓延到脚跟。她红着脸,掰下一块面包,不由分说地塞到陆鹤南嘴里,期冀着能就此堵住他的嘴。
陆鹤南就着梁眷的手咽下,低笑一声,不再逗她,让她安心吃饭。
早上六点多,温和的阳光照进车窗,映在陆鹤南的左手手腕上,光束折射到副驾驶,觉浅的梁眷察觉到炽热不自觉地蹙起眉,睁眼朝光线来源看去。
“你怎么突然喜欢戴表了?”困意消散,本就揣着心事的梁眷,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她观察了很多天,陆鹤南左手手腕上每天都带着腕表,倒也不拘泥于是哪一块,只是从无空缺而已。
这与梁眷记忆里的陆鹤南有偏差。
因为她分明记得,从前的陆鹤南最讨厌这种彰显身份的装饰,他说这是一种束缚。
所以除非出席一些正式场合,或者碍于某种必须的社交需要,不然他是绝不会主动将腕表带在自己手上。
陆鹤南被这个冷不丁出现的问题震得身形一僵,他静了一瞬,抬起唇角,努力轻描淡写地答:“也没有喜欢吧,就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什么习惯?最近五年新养成的习惯吗?那她确实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梁眷用力掐了一下手心,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反问:“因为习惯了,所以睡觉的时候也带着?”
她问得太平静,从语调上听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铁证如山的质询。
明知理由站不住脚,可陆鹤南还是硬着头皮答:“只是忘记摘了。”
梁眷机械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陆鹤南的一番话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又信了多少。
那天晚上,陆鹤南左手手腕上那道狭长的疤痕,让梁眷时至今日仍旧记忆犹新。她曾明里暗里追问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陆鹤南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揭过,无一例外。
——之前受的伤,已经好了,不要担心。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话。
但是,什么样的伤能在手腕留下那么长的一道疤?
梁眷想不明白,她想趁陆鹤南睡着之后摘下他的表一探究竟,但事与愿违,几乎每天晚上她还没等撑到最后,就已经迷迷糊糊地在他身下睡去。
为数不多的几个清晨,梁眷在陆鹤南怀里先一步醒来,她克制着呼吸与动作幅度,只稍稍从他的怀里退开些许,陆鹤南就敏锐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将她按回到自己的怀里。
重新在一起两个月,那道未曾亲眼见过的疤,于梁眷而言,仍旧是个迷。
车厢内的氛围冷淡下来,自知理亏的陆鹤南有意和缓气氛,搜肠刮肚地寻觅着安全话题。
“眷眷,我今天就不在剧组陪你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梁眷果然重新偏头看他。
不等她开口,陆鹤南主动报备:“我有个朋友今天上午来北城,我一会就去机场接他。”
“哪个朋友?”
这个问题是梁眷条件反射随口问的,陆鹤南的朋友不算多,有一个算一个,她就算没见过,也或多或少听过。
“钟霁。”
余光瞥见梁眷眼底的疑惑,陆鹤南怕她误会,忙解释:“是个男的,最近这几年刚认识。”
梁眷轻轻点点头,压下心中无端泛起的酸涩。
分开了这么多年,缺席了他的生活这么久,不清楚他的新习惯,不认识他的新朋友也很正常,她不应该这么矫情。
太过矫情,会让人厌烦。
恰好红灯亮起,车子顺着前方车流缓缓停下,陆鹤南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气息再次莫名落了下去。
他将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了握梁眷冰凉的手:“等我接到他,再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梁眷今日到的早,走进片场的时候,男女主角还没有化完妆。
自她重新和陆鹤南在一起,便顺理成章地不再和剧组同事一起住在香洲酒店,而是搬到观江府与陆鹤南同住。
电影剧组为了节省资金,拍摄进度都是争分夺秒的,开工早收工晚,可两个人愣是生生坚持了将近两个月,谁都没有抱怨过一句通勤路上的麻烦。
错过的时间已经太久,余生能够牵手相拥的每分每秒都是那么弥足珍贵,合该好好珍惜。
总制片人蔡磊在业内混了许多年,虽是和梁眷第一次合作,但也知道她的工作态度,虽然稍感惊讶,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只是每天清晨开工,见到小腿绵软,连走路都直打颤,眼底泛着浅浅的青色,面色却很红润的梁眷,他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句。
“梁导,昨晚这是又没休息好?我记得昨晚收工挺早的呀。”
蔡磊站在导演组棚底下,递给梁眷一杯温热的咖啡,停顿半晌感慨道:“观江府距离片场,是有些远了”
梁眷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脸色也有些红,扭扭捏捏半天,最后只能点头称是,再道上一句谢谢蔡总的关心。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无论收工多早,也不耽误她被某人折腾到后半夜才能睡吧?
蔡磊轻珉一口咖啡,眼睛一亮:“要不您还是和陆先生住香洲酒店吧,住酒店虽然比不上住在家里,但省去通勤时间,你们也能多睡一会。”
这个建议梁眷也曾跟陆鹤南提议过,但陆鹤南只考虑了一秒钟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是:“酒店房间隔音不好,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晚上容易吵到别人休息。”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梁眷立刻心虚噤声,不敢在这件事上跟陆鹤南犟。
不过陆鹤南也有体贴的时候,瞧见梁眷在车上怎么睡都睡不够的可怜样子,他也动过几分恻隐之心。
“要不然我在你片场附近再买一套房子,既方便你工作,晚上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梁眷犹豫了一瞬,刚想点头答应,就被陆鹤南温温柔柔的后半句话给吓了回去。
“宝贝,这样省去来回路上的时间,我们每天就能多出两个小时,一个小时给你睡觉,一个小时给我,好吗?”
他好公平,还知道讲究一人一半,而不是不讲理地将这两个小时尽数霸占。
少睡一个小时,和少折腾一个小时,梁眷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困一些就困一些吧,总比腰腿酸麻走不了路要好。
放空的思绪,被蔡磊没话找话的闲聊声硬生生打破。
“陆先生今天没跟您一块来?”他朝梁眷身后张望了半天,也没如约看见那道清冷矜贵的身影。
梁眷怔愣了一下,握着咖啡杯的手暗暗用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空落落,又重新涌上心头。
失神半晌,她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他去机场接一个朋友,晚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