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梁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道具组半威胁半乞求的视线下,只好答应暂借。
难题重新回到男表上,阮镜齐耸耸肩:“你们直接问我小舅舅就好啦,他最近不是都在剧组里吗?”
屋内不清楚真相的人齐齐咽了咽口水,剧组里有资格给千金贵胄的阮大小姐,当小舅舅的男人,恐怕只有那一位剧组编外成员。
徐德胜第一个领悟过来,扬起声音、拉长语调,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坐在圆桌主位上心不在焉的女人,字字句句不知道是在暗示谁。
“陆先生已经有三天没来了。”
梁眷轻眨了下眼,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秒。她又怎么会没注意到陆鹤南这几天的缺席,不过是刻意忽略罢了。
默了一息,梁眷敛掉眼中的情绪,长提一口气:“镜齐,能不能辛苦你去找他商议一下——”
还没等梁眷说完,阮镜齐就连忙推辞:“眷姐,我这几天都很忙,恐怕没时间。”
梁眷僵硬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黎顺友的脸上。
反应慢半拍的黎顺友正欲点头答应下来,下一秒便接到徐德胜挤眉弄眼的暗示,划到嘴边的措辞生生变了方向——“梁导,组里这大事小情的,样样离不开我啊。”
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也跟着有样学样,找各种理由阻挡。毕竟制片主任都不敢包揽的事,组里面还有谁敢逞能?
最后这件差事只能落在梁眷头上。
“镜齐,你知道他在北城的住址吗?”梁眷抿着唇,双手交握,问得很轻声。
“观江府。”阮镜齐跃跃欲试,连声音里都带着雀跃,“眷姐,你知道位置吗?就是在华清附近……”
梁眷苦笑了一下,心里思绪纷飞,阮镜齐后面所说的话她也渐渐听不清了。
她怎么会不知观江府在哪?那处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装潢、每一个别出心裁的小设计,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离开剧组,梁眷开着车,没用导航,行驶一路全凭拓印在脑海中的记忆。
观江府外那条空旷笔直的柏油马路一如往昔,小区内的布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保安亭里的值班人员早已更新换代,见到带着鸭舌帽与墨镜,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丝真面目的梁眷不由得狐疑警惕了一瞬。
直到梁眷在登记表上胡乱写了佟昕然的姓名与联系方式后,才万般惊险地走进大门。
电梯一路直达顶楼,“咚咚”两声敲门声落在耳畔。
在等待房门推开的数秒里,梁眷忽然萌生了退却的想法,直到房门蓦地敞开,她后退的脚步也随之定在原地。
房门背后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唯有那双漂亮却黯淡的桃花眼,在望向她的刹那,染上一抹亮色,像灯塔,久久不肯熄灭。
“你怎么来了?”终是他先开口,嗓音温柔,带着病态独有的沙哑。
光是说了这一句话,简简单单不过几个字,陆鹤南就别开头,俯下身,抬手虚掩住唇,胸腔抑制不住地振动,随后就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梁眷下意识上前一步,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在他瘦削的脊背上轻抚,感受着他将身子大半重量倚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眼眶莫名一酸。
好心疼。
他病了,看起来很虚弱。
又或者自作多情地说,他看起来很需要她。
第157章 雪落
门窗皆敞开着, 穿堂风静静地从相拥的两个人身边吹过。
梁眷散在背后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她没转身,不知道其中几缕, 已经在无意间缠绕住陆鹤南的指尖。
风声止住,离去前也卷走了最后的旖旎。
梁眷颤巍巍地放轻自己环在陆鹤南腰间的力道,搭在他脊背上的手也慢慢下滑。
察觉到她的游离,陆鹤南僵硬了一瞬, 眼睫下垂掩住眼中的落寞。在梁眷彻底松开自己之前,故作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半步。
相拥时喷洒在脖颈间的温热也渐渐消散, 梁眷深呼吸一口气, 想要忘记那种触感,垂着眼,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来……是有事想要找你帮忙。”
“进来说吧。”陆鹤南稍稍侧身,声音有气无力,一双温柔如山间雾霭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梁眷,示意她进去。
梁眷拒绝不了那样的眼神, 只能咬着牙, 顺从他的心意, 踏进这处阔别已久的家。
屋内窗帘拉得很严实, 光线昏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病气, 客厅内那张宽大的茶几上也是一片混乱。
除却堆叠在一起好似小山的文件, 还有散落在文件下方的几个烟盒,有刚拆封不久的, 也有只剩零星几支的。
“生病了就不要抽烟了。”
梁眷不自觉地蹙起眉,克制着语气, 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只是建议,而非关心。
“好,都听你的。”
陆鹤南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地俯下身,把桌面上的几个烟盒都丢进垃圾桶里。
然而,仅仅是做了这样几个很简单轻易的动作,再直起身时他的呼吸却变得局促。
陆鹤南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单手撑在桌沿上,试图让胸腔平复下来,最终却敌不过喉咙深处的痒意,惊天动地咳起来。
这串抑制不住的轻咳,听得梁眷心焦。
她被迫止住话,将陆鹤南扶到沙发上坐好,又抬腿走到餐厅,像是肌肉记忆般熟练地打开左手边第二个储物柜。再取出一个玻璃杯,仔细用热水烫过一遍,最后接了一杯温水,手背隔着杯壁试过温度后,才递给陆鹤南。
陆鹤南一瞬不错地盯着梁眷做完这一切,杯子递到他的面前,伸手去接时,冰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与梁眷轻碰。
尴尬后知后觉地袭来,梁眷交错着双手,另一手覆在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目光不自在地环视客厅,咬着唇没话找话。
“这杯子好像还是我当时买的那个。”
陆鹤南轻珉了一口水,润了润喑哑的嗓子,又垂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低哑的嗓音意味深长:“眷眷,一切都没变。”
梁眷听得心尖一颤,别过脸,忍住眼眶的酸涩,清了清嗓子,坐到陆鹤南对面的沙发上,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与他谈正事。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借用一下那只腕表。”
陆鹤南似是成心与她作对,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问:“哪一只?”
他落拓地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指尖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轻点,不过顷刻间天平置换,他早已重新回到自己的主场。
梁眷抿唇不答,只睁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回望他,模样委屈又倔强。
这样楚楚可怜却又固执、不肯低头示弱的梁眷,看得陆鹤南心痒,他逼着自己错开眼,面无表情,沙哑低声道。
“梁小姐,我的腕表有很多,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知道该借哪一只给你。”
梁眷吞咽了一下,刻意掐头去尾,略去最为紧要的细节,硬着头皮描述:“就是你之前送出去……”
陆鹤南勾了勾唇,径直打断她,口吻不辨真假:“可我送出去的表也有很多。”
梁眷沉默许久,忽然笑了一下,笑容脆弱又难堪,而后用力点点头,似是要将他的那句话听进心里。
“原来陆先生送人对表不过是癖好。”
她站起身,抚了抚自己衣裙上的褶皱,又微微欠了欠身子,紧绷的下颌线流露出几分只有外人才能看见的倨傲。
那份冷漠疏离,让陆鹤南心口一震,病意让他迟钝,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的失控。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梁眷就已经礼貌客气地同他道别。
“既然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今天不请自来,实在叨扰了。”
清冷的话音还没等落下,梁眷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她不知道陆鹤南的脸色倏地变了,游刃有余的眼睛里划过几分慌乱,似是措手不及。
客厅内各处都铺有地毯,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让人无知无觉。
梁眷紧着呼吸,急于逃离几乎到了慌不择路的程度,也顾不上分辨那些细微的声响是否来自身后。
冰凉的虎口甫一碰到门把手,还没等用力下压,下一刻,一只比她更凉的手就不由分说地覆在她的手背上,牢牢地、紧密地握住。
她来不及设防,脚步在门边踉跄了一下,转过身时,通红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干什么?”梁眷用力吸了吸鼻子,逼回眼底的湿润,这种时候落泪无异于认输。
“眷眷,我送出去的表是有很多。”
陆鹤南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与力道,让梁眷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他叹了口气,目光深深沉沉,深藏在眼底的情绪除了无可奈何之外,还是无可奈何。
“但对表只送出去过一个。”
梁眷心尖一颤,整个人被陆鹤南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却也没有挣扎,只咬着唇,赌气不肯看他,然后任由他半拖半抱地将她带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