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她急着放下手中的碗碟,可因为太过紧张,手指泄力,昂贵的碟盏失去平衡,在桃心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怎么来了?”乔嘉敏边朝门口迈步,边急着抚平睡裙上的清浅褶皱。
陆鹤南来得实在太突然,匆忙到令她毫无准备。
以至于抬腿靠近的每一步时间间隙里,乔嘉敏都忍不住想,自己此时此刻有没有不得体,或者令人生厌的地方。
直至乔嘉敏僵着身子在陆鹤南面前站定,他才纡尊降贵般缓缓开口,依旧是那副毫无情绪的冷淡语气。
“我来拿我的东西。”
自打婚后陆鹤南就从未踏足过香枫府,乔嘉敏想不出这里有哪一样东西属于他,竟值得他在日理万机的清晨,风尘仆仆地专程跑这一趟。
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精致的面庞上满是茫然:“什么东西?”
陆鹤南倚在门边,将疲惫压在眼底,耐着性子答:“一件西装外套。”
西装外套?乔嘉敏竟静了两秒,忽然想到现如今挂在她衣帽间里的那唯一一件男士西装,心里划过一丝了然。
一件西装而已,竟也值得让避她如蛇蝎的陆鹤南,主动敲响香枫府的大门?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乔嘉敏捏紧手心,垂眸笑了笑,面上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样子,她侧了侧身,没接陆鹤南的话茬,而后温声邀请他进门。
“吃过饭了吗?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陆鹤南挑起眉梢,眉眼间飞快地闪过一丝玩味:“没这个必要了吧,乔小姐。”
这郑重其事的称谓让乔嘉敏心尖一颤,所以,即使是有了那两本红彤彤地结婚证做法律保障,他也仍旧要与她划清界限。
光是划清界限还不够,还要如此泾渭分明。
乔嘉敏试探性地向前靠近一步,低声问:“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想要的那件衣服在我这?”
甜腻的香气弥散在鼻尖,陆鹤南嫌恶地蹙起眉,脚跟不自觉地想要向后移,可他本就站在房门边上,一时之间退无可退。
左手无意识地插进大衣口袋里,粗粝的指腹猛地触摸到一个小巧精致的四方形状——滑腻冰凉,刚好足够抚平他内心的所有褶皱,熄灭蔓延在眉眼间的所有无名火。
陆鹤南稳了稳心神,长舒一口气后,回以乔嘉敏平静:“除了你之外,没人能从她手里拿走那件衣服。”
“她?”乔嘉敏听得弯了弯唇,扬起脸,佯装不解地问,“她是谁?是你的新欢还是旧爱?”
陆鹤南睨了乔嘉敏一眼,脸色冷得吓人。他没说话,只是讳莫如深地盯着她,像是丛林中蛰伏忍耐已久的猛兽,无声地与侵犯自己领地的敌人对视。
时移世易,现在不是处处受人掣肘的五年前,眼下他有足够的能力与手腕应对一切,无惧任何恐吓或威胁。
陆鹤南敛掉脸上的情绪,字里行间委婉提醒乔嘉敏不要越界。
“乔小姐,我没有兴趣和义务陪你在这玩无聊的文字游戏。”
“义务?”乔嘉敏冷笑反问,脸上的笑容僵硬又可怜,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时之间又哭又笑起来。
“四年了陆鹤南,这四年里你有尽过一点作为丈夫的责任吗?”
陆鹤南静静地听她说完,对于这场声嘶力竭地控诉仍旧不为所动。
他冷淡地勾了勾唇,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又轻描淡写。
“乔嘉敏,对你,我仁至义尽。”
“结婚之前,我已经明明白白将所有利弊摆在你眼前了,我劝过你不要与我联姻,是你执意要听乔家的话选择这条路。”
“所以,现如今你所不能或者不愿忍受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了别人。”
站在温暖如春的奢华别墅里,乔嘉敏的身体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热泪滚下,她心如死灰地看向陆鹤南,却没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怜惜,眼神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可她在他心里,或许连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不如。
利与弊,情与怨,他是曾摊开揉碎地同她讲明。可那时她太自信了,以为经营婚姻,得到爱情,就像是在社交场上含笑周旋那般容易。
乔嘉敏用力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忍下所有不敢与怨恨,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似是泄力。
“赵绪文,去给他拿!把那件他宝贝的不得了的衣服,还给他!”
赵绪文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的默默听了许久。
冷不丁听到乔嘉敏的指示,大脑宕机了一瞬,站到酸麻的腿脚迟缓地挪动,直到迈上台阶,血液流畅通畅,他才健步如飞起来。
乔嘉敏兀自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陆鹤南时笑中带泪:“陆鹤南,做人不要太狠,你利用完我们乔家,就想把我们踹到一边?”
“没有人想利用你们。”陆鹤南似是厌倦了,轻叹了口气,口吻无端有些不耐烦。
赵绪文去而复返,战战兢兢地将取来的衣服递到陆鹤南手里。
陆鹤南接过后垂眼看了两秒,确认是自己的衣服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拧开门把手,踏出门,一气呵成。
乔嘉敏望着陆鹤南的背影怔了两秒,不甘心地追出门去:“陆鹤南,我知道你想跟我离婚,可我凭什么要遂了你的心愿?”
陆鹤南没转身,似是根本没把乔嘉敏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眯着眼睛,对着眼前绚烂朝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轻声说:“那就试试看。”
第134章 雪落
二月初, 距离春节还有最后一周,距离梁眷那档访谈综艺的录制也还剩两天。
经纪人佟昕然一身秀场风,拖着行李箱, 一路袅袅婷婷地从京州国际航站楼出来,短短的几十米vip通道愣是让她走成了t台。
手机刚一关掉飞行模式,数不清的微信、未接电话、工作邮件就如爆炸的烟花般铺天盖地而来。
佟昕然脚步放缓,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站定, 眉心蹙起,简单看了两眼微博热搜后, 沉下心来, 拨打第一通电话。
“李总,我是昕然。”佟昕然唇边挂着笑,说话时口吻春风和煦。
“是,我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见到眷眷。但您放心,网上的那些八卦新闻都是无稽之谈,您不放心我就算了, 梁眷的为人您还不放心吗?”
“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 您什么时候见她和别人不清不楚过?谣言传到最后不都是不攻自破了吗?”
“您放宽心, 权当网上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 是提前为我们《风月场》造势了。”
“那院线那边——”
佟昕然故意拉长语调, 欲言又止, 在得到对方的保证后, 耐着性子寒暄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安抚完制片人和院线那边, 佟昕然长舒一口气,冷着脸拨打第二通电话。
忙音响起, 意料之内的,没人接。
眉心再次蹙起,佟昕然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狠狠骂了句娘。
而后踩着高跟鞋,提着限制她人身行动的长裙摆,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出航站楼,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后,径直坐上后座。
风情万种的个人t台秀就此草草结束。
于佟昕然而言,眼下唯一要紧的事,就是立刻马上站在梁眷面前兴师问罪。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分外珍贵,温暖宜人的阳光穿过层层白云遮挡,落入国安苑九号楼十七层的客厅内。
崔以欢刚给孩子喂完奶,就听到门铃响起,悠扬平缓的铃声还没等落下,就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带着满满哀怨。
房门被从内打开,佟昕然还没等进门,甫一看见孩子那道天真无邪的笑容,积压了一路的火气就自动降下一半。
佟昕然屈起手指摸了摸康康的脸蛋,单手抬起箱子,站在玄关:“以欢姐,你也在家啊?”
“今天周末,难得放假。”崔以欢俯下身,从鞋柜里找出来一双闲置的拖鞋。
“梁眷呢?她没在?”
佟昕然换上拖鞋,又随手把大衣挂在门口衣架上,锐利的眼睛顺带着环视了一圈客厅,没看见梁眷的身影。
崔以欢闻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毕竟佟昕然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人,每当她如此开口,就是大事不妙的前兆。
“在书房呢。”崔以欢默默地指了指书房方向,而后贴心地捂住康康的耳朵,飞速闪进自己卧室里。
书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佟昕然先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而后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过去,也没敲门,冷着脸直接推开。
书房内,笔洗,狼毫,熟宣,调色碟一应俱全。
梁眷俯首站在书案后,掌心虎口处握着玉杆毛笔。头发松松垮垮地盘在头顶,蚕丝质地的白色家居服被挽到小臂处,露出白玉莹莹的一截手腕。
微风拂起,碎发垂下,一派岁月静好、仙风道骨的从容模样。
佟昕然倚在门框上忍着怒气看了半晌,一口气喝下半罐冰镇可乐,可仍觉得胸闷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