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127章 雪落
  明知道他在停车场等的不会是自己, 但当乔嘉敏踩着高跟鞋,带着唯一一分希冀,匆匆赶到停车场, 亲眼见证人去楼空的那一秒,还是遏制不住的难过了一瞬。
  从前她想,不过联姻而已,没有感情基础也无妨, 圈子里表面相敬如宾的夫妻也不在少数。别的女人能过的日子,她咬咬牙也能心平气和地过下去。
  她不贪心, 甚至没想过要和他举案齐眉。
  但乔嘉敏没想到, 陆鹤南竟然连在外人面前的这点尊严与脸面,都吝啬给她。
  “太太,您怎么出来了,是婚礼结束了吗?”
  看见乔嘉敏突然出现在停车场,一直坐在休息室里的司机赵绪文赶忙跑出来。他是乔嘉敏从乔家带来的,陆乔两家联姻后,也一直只服务于乔嘉敏一人。
  太太?乔嘉敏不禁被这个称呼给逗笑了, 就她现在这个处境, 算是哪门子的太太?
  乔嘉敏这幅哭笑不得样子, 吓得赵绪文大气不敢喘, 他垂着眼, 双手不安地交握, 默默站在一旁, 等待乔嘉敏的下一步指示。
  都说乔家手段最狠辣的是太子爷乔嘉泽,可凭借赵绪文龟缩在乔家这些年的经验来看,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分明是大小姐乔嘉敏。
  “刚刚看见先生了吗?”乔嘉敏收拾好情绪, 微微偏头,模样淡漠地问了一句。
  见乔嘉敏问话,赵绪文下意识挺直脊背,点点头:“看见了,先生刚走没多久。”
  乔嘉敏朝前走了几步,指尖握住门把手,状似随意又问:“他是自己走的吗?”
  赵绪文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诚实答:“不是。”
  “他和谁一起走的?”乔嘉敏定在原地,口吻很淡,只是周身气息莫名沉了许多。
  赵绪文皱了皱眉,在乔嘉敏的注视下,努力回忆着:“好像是阮小姐。”
  原来是阮镜齐,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天天想着如何捞金上位的女人。乔嘉敏松了一口气,只是下颌线仍紧绷着。
  她垂着眼拉开车门,坐进车后座,又将陆鹤南为别人遮风挡雨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自己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太太,是要去嘉山别墅还是回香枫府?”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在即将驶过第一个岔路口之前,赵绪文通过后视镜偷偷瞥了一眼乔嘉敏,低声问道。
  今天是周六,如若不是参加婚礼,按照过去五年的惯例,乔嘉敏此时此刻应该坐在嘉山别墅的花园里,陪宋若瑾喝茶。
  可如今时间已过黄昏,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了,此时登门叨扰似乎不太合适。
  两相权宜之下,乔嘉敏应该会直接回香枫府。赵绪文如此想着,不自觉地握着方向盘微调方向,并入右侧待转车道。
  香枫府别墅群坐落在京州东郊,背靠自然森林保护区,又紧邻着护城河,算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更重要的一点是,香枫府位于璞柳园和嘉山别墅之间,无论是去往乔家,还是赶往陆家,驱车也不过就是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宋若瑾当初为彰显对儿媳妇的诚意,在京州各处一口气置办了好几处婚房,供乔嘉敏挑选。而乔嘉敏在那么多豪宅里,一眼挑中香枫府,也正是看重它优越的地理位置。
  孝顺公婆、贤良淑德的名声,她不能不要。
  可她没想到,订婚一年,结婚四年,交替往来不休的五个春夏秋冬里,陆鹤南竟从未踏足过香枫府的大门,哪怕一次,哪怕是新婚当夜。
  他固执地独自住在壹号公馆里,不知道是在固守哪门子曾经。
  靠在车窗上假寐的乔嘉敏眼睫颤了颤,她将满是泪痕的脸隐匿在车窗外昏暗的夜景下,满是疲惫的眼底,还残留着破碎到早已拾不起来的骄傲。
  她其实很想去壹号公馆,对着陆鹤南歇斯底里一通。
  但就在赵绪文即将错过高架桥之前,她忽然又怕了,嘴唇翕动,最后颤声说:“算了,回香枫府吧。”
  ——
  壹号公馆在阮镜齐看来,应该是陆鹤南不容许外人轻易踏足的禁地。
  这里的装潢还保持着五六年前的陈旧样子,阮镜齐造访的次数虽然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但凭借着女人超强的第六感,她觉得陆鹤南是在竭力保护,某个女人曾在无意间留下的生活痕迹。
  最右侧的电梯直达顶层二十八楼,阮镜齐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鹤南的屁股后面,铬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站在走廊里,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陆琛。
  “怎么不进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陆鹤南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一眼陆琛,好像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你不是还没回来吗?”陆琛理直气壮地耸耸肩,摸了摸阮镜齐的头顶,“这不是想着多给你留点私人空间,万一里面有什么小秘密呢。”
  什么秘密?阮镜齐疑惑地眨了眨眼,抬头望向陆琛寻求答案。
  可惜陆琛并不在意她的死活,朝平静的湖面上抛下这颗石子之后,就松开对阮镜齐的禁锢,随陆鹤南一道迈进门内。
  “昭昭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陆鹤南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挽到臂弯上,活动手腕的时候随口问。
  “她后天在江洲有两场通告,我刚把她送上飞机。”
  陆琛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两瓶矿泉水,半旋开瓶盖后,转身丢给阮镜齐一瓶,再转过头时,视线自然地落在陆鹤南的左手手腕上——白皙的皮肤上,暗粉色狭长狰狞的一道。
  “怎么今天没戴表?”
  陆琛的音量不大,但问得却煞有其事,勾得窝在沙发角落里,看娱乐小报看得不亦乐乎的阮镜齐,也跟着抬头。
  冷不丁被陆琛问起,陆鹤南怔愣了一瞬,神情不自在地放下袖子,堪堪遮住那处疤痕。
  “戴了,上车之后才摘。”
  他解释的声音很轻,垂眸时小心翼翼遮掩的样子,带着几分阔别许久的软弱。
  陆琛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陆鹤南的这一面,蓦然见到,眼眶竟然有些发酸。
  “没让别人看见吧?”趁阮镜齐不注意,陆琛走近几步小声问。
  陆鹤南勾唇淡笑了一下,再抬眼时,又回到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眉梢上挑玩味地反问,好似破罐子破摔:“我怎么敢让别人看见?”
  陆家的当前掌权者,中晟不容置喙的最高决策者,左手手腕上有一道自杀未遂的伤疤,这是多么劲爆的新闻、可耻的事实。
  如若让媒体亦或是其他有心人知道了这件豪门秘辛,那么陆家,恐怕就要再次成为整个京州的笑话。
  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他疼不疼呢?
  作为旁观者,他们只会冷嘲热讽地说,这人真是脑子有病,好日子过够了,才想着去死。
  陆鹤南有时静下来细想,那些人好像也没有说错,这日子每天折磨得他心力交瘁。太阳每天照常东升西落,他却只觉得厌烦。
  他确实是活够了。
  陆琛深夜前来是有深意的,但那些话不适合当着阮镜齐的面说,所以他偏过头,将矛头对准阮镜齐。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今晚打算睡在这?”
  阮镜齐忙直起身摇头,拎着包穿上鞋子就赶紧关上门。
  她什么胆量?陆鹤南这里又哪有容她睡觉的地方?她厚着脸皮一路从喜落半山跟到这,不过就是为了打探一下陆鹤南和梁眷的虚实。
  直觉告诉她,小舅舅和这位大导演之间肯定有故事。
  相比于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谢斯珏,阮镜齐更能耐得住性子。来日方长,她早晚能知道全部真相。
  “怎么了哥?出什么事了?”
  陆鹤南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房门刚一关上,就半阖着眼,懒散开口。
  “你今天是故意去沈家婚宴的吧?”陆琛也没藏着掖着,单刀直入问得毫不留情。
  没等陆鹤南回答,他就又沉着嗓音徐徐逼问:“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梁眷今天会回京州?”
  陆鹤南气息一紧,避重就轻,只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关莱的婚礼,梁眷不可能不来。”
  陆琛顿时了然,明白陆鹤南这是变相将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鹤南,五年了,我以为你放下了,更何况你和乔嘉敏已经结婚了——”陆琛叹了口气,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大哥,知道的。”
  陆鹤南倏地睁开眼,他一字一顿,口吻笃定又决绝,像是在同谁宣战。
  “从我被迫答应和乔嘉敏结婚的那一天起,我想的就是如何和她离婚。”
  陆琛听得一时哽住,沉吟片刻后,不得不狠心提醒陆鹤南:“就算你早晚会离婚,可梁眷已经有孩子了。”
  “那又如何?她不是还没结婚吗?”陆鹤南浑不在意地哼笑一声,轻浅的笑声似乎是从喉头深处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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