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于旁人眼中,两人无异于交颈。
  在陆鹤南蹙眉撤步之前,乔嘉敏先发制人。
  ——“怎么办,你的心上人,好像正站在台阶之下看着我们呢。”
  第115章 雪落
  乔嘉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也许是心里莫名而来的嫉妒让她抓狂, 也许是那颗自认拎得清的心,此刻正在风口浪尖摇摇欲坠。
  早在今天这次正式会面之前,她就全面了解了陆鹤南人生前二十七年的所有。比如:他喜欢抽什么牌子的香烟?喜欢什么产地的红酒?大学时创办普惠的初心?
  当然, 深刻了解的全部,也包括他与华清那个女学生恋爱的全部细节。
  他这么好,又这么会爱人,所以爱上他, 应该也不丢人。
  陆鹤南眼中的震惊与嫌恶丝毫不避人,乔嘉敏赶在他伸手推开她之前, 先一步后退回原位。她捏紧手心, 笑容有些苍白。
  一整晚了,面前这个周身气度从容松弛的男人,只在方才她倾身凑近、话音落下的刹那,有过片刻的怔忪与慌乱。
  看来他真的很爱她。
  “看来我猜对了,她竟然真的在下面。”乔嘉敏装模作样的理了理头发,只是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发颤。
  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把酒言欢的男男女女又那么多,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陆鹤南深爱的是哪一个。
  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 不过是故意诈他, 可他还是信了。
  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在心底隐隐作祟, 纵使是知道他们恋爱的全部, 乔嘉敏也刻意不让自己去了解那个女生的姓名与长相。
  她怕比不过, 更怕比得过。
  “嚯!那是小陆董和乔小姐吧?”
  一楼宴会厅里有人冷不丁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楼上身形交错的两个人影,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其实他的声音并不大, 但梁眷偏偏对他口中的两个字眼天生敏感,条件反射地顺着他的视线抬头去望。
  梁眷目光所及之处, 是熟悉的背影,是宽阔的双肩、挺直的脊背。再往下,是插进裤子口袋里的一双手,只留下一截白皙的手腕,冷淡又勾人。
  越过这个背影再往前看,是妆容精致、楚楚可怜的一张脸。
  她就是所谓的乔小姐吗?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眼睛虚焦,无意识对视的那一刻,梁眷愣了一下神。
  “眷眷,你别误会。”莫娟显然也注意到了二楼的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后,就急忙收回视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梁眷的身上。
  “误会什么?”梁眷回过神,自然地错开视线,抬起唇角笑得无谓,“他们什么都没干,我有什么可误会的。”
  站在高处的人自然备受瞩目,宴会厅里齐齐安静了一瞬,各路复杂的视线默契地落在了台阶之上——短暂合体后又迅速擦肩的两个人身上。
  在这一年的中晟年会上,乔嘉敏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漫长的十五秒。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承受了或戏谑或艳羡的审视目光。然后带着得体大方的微笑,直视前方,静静注视陆鹤南的背影,看他如何无措地快步走下楼梯,看他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女人。
  乔嘉敏没有自虐倾向,提前知晓前情,和亲眼所见真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陆鹤南跻身走入人群的前一秒,她还是下意识别开了目光,再转过身,一步一顿地走上楼梯,方向与陆鹤南背道而驰。
  没关系,来日方长,她要他的一辈子。
  看见陆鹤南脚步沉稳地直奔梁眷而来,莫娟的一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安地咽了咽口水,稍稍向前挪了一小步,不动声色地将梁眷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先是扯着笑容与陆鹤南僵硬地寒暄,再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小声提醒。
  “鹤南,这里人多眼杂,千万别做出格的事。”
  什么算是出格的事?陆鹤南怔了怔,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拥抱吗?
  面对莫娟的没话找话,陆鹤南分神应了两声,与工作无关的题外话他一句都没说,只是深深沉沉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胶着在梁眷的脸上。
  他什么都不能做,连这样的注视都显得格外奢侈。
  但是对于一对陌生男女而言,这样一错不错的注视是极不礼貌的。
  可这里是中晟的年会,没人敢在陆家的主场挑陆鹤南的不是,屏息凝神用眼角余光看热闹的人,也只当是梁眷长相明艳,甫一见面就扰乱了陆鹤南的心弦。
  而静静站在莫娟身后的梁眷,也远没有大家想象中那般自在。和陆鹤南的对视刚过五秒,就像受惊一样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不安地乱眨。
  “见过大伯了没有?”陆鹤南捏紧拳头,喉结上下滚了滚,移开视线轻声问。
  明知道他是在问梁眷,莫娟还是勾唇故作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们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去跟陆伯伯打招呼。”
  陆鹤南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好似不经意地随口邀请:“要不要一起?”
  梁眷呼吸一停,脊背下意识挺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点微小的风吹草动逃不开陆鹤南的眼睛,察觉到梁眷不安的视线,他复又垂下眸,眼神温柔又缱绻——这是最好的安抚。
  莫娟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像这样低级的暗示一听便立刻明白,忙接话:“好啊,正好我和陆伯伯也是好久没见了。”
  中晟的实际掌权人陆庭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镜头焦点,随意朝宴会厅里扫一眼,不用过多寻觅,人群围绕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陆鹤南在前面领路,为了照顾身后的两位女士,脚步被刻意放缓了不少。而梁眷由莫娟牵着,踩着不甚熟悉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走得很生硬,只是步调与陆鹤南出奇的同频。
  现如今的陆庭析算不上久病初愈,站在最熟悉的名利场上与来来往往的人谈笑风生,也渐渐变得吃力。
  如若不是黎萍在旁边搀扶着,恐怕他都没有力气站到现在。
  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今天是陆庭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上走神。
  隔着层层人群间的两三寸空隙,他先是注意到了走在前面的陆鹤南,短暂的视线交汇后,他又将目光投在后面两位姑娘身上。
  右边的那位是莫家姑娘,模样和去年没有什么太多变化,只是举手投足间沉稳了不少,作为长辈的陆庭析心底划过一丝欣慰。
  至于左边那位……陆庭析迟疑了一瞬,然后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打量,这应该是张生面孔。
  不仅于他,于黎萍,于整个京州而言,这都是一张生面孔。
  只是这份陌生里还流露出些许熟稔——他与妻子曾在一段电影开机视频中,与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清秀的面庞,黎萍显然也是想起了些什么,她顾不得身边还有旁人在场,抬起头急着寻求陆庭析的肯定。
  “庭析你看!”
  陆庭析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黎萍的手背,要她稍安勿躁。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在儿媳妇面前这么沉不住气可怎么行?
  “大伯,伯母。”
  密不透风的人群见陆鹤南缓步起来,自觉后退了几分,为三个人让出一条路来。陆鹤南在距离陆庭析两三步时停住脚步,礼数周到的微微颔首打了一声招呼。
  当着众多外人的面,陆庭析没多问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虽不如黎萍那样热切,却也还是久久环绕在梁眷的身上。
  总要有人来打破这场僵局,莫娟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开口。
  “陆伯伯,好久不见。”
  陆庭析笑着应了一声,转瞬想到几分钟前刚跟他打过照面的任时宁,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
  “怎么没跟时宁一块来?他刚刚还在这到处找你。”陆庭析虽是一把年纪了,却也还是忍不住揶揄一声小辈。
  听见这句浑话,黎萍不由得替莫娟嗔怪的瞪了陆庭析一眼。
  被打趣的莫娟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绯红,她适时地拽住身侧梁眷的手,拿她当挡箭牌:“陆伯伯,我今天有朋友在这,哪里能顾得上他?”
  焦点被莫娟顺理成章的转移,陆庭析和黎萍的目光这才师出有名,徐徐而郑重地落在梁眷的脸上。
  爱意虽起落无踪,但唯有真的见过梁眷本人,才会明白陆鹤南深沉内敛的爱来得有多具说服力。
  这姑娘看着比视频里更加生动,清冷温柔的一颦一笑下是需要细细琢磨,才能品出来的炙热与倔强。
  掌权近三十年的陆庭析和黎萍,是天生的上位者。即使目光和蔼,笑容和煦,也难以掩盖周身那股冷肃的压迫感。
  光滑服帖的礼服布料被梁眷紧紧攥在手心,力度大到险些攥出几道碍眼的折痕。她屏住呼吸,很谨慎地勾起唇角,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大方得体,容易讨长辈欢心的微笑。
  清高从容如梁眷,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怯,也是第一次妄图使劲浑身解数,只为得到某些人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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