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求来日地久天长,只求今朝平稳无别离。
苏月吟背刺整个《忆兰因》剧组的事情,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梁眷起床还不到半小时, 早餐刚吃了一半,祝玲玲的电话就打来了。
开门见山的第一句,就让梁眷直接怔住。
“苏月吟带着整个导演组走了。”
祝玲玲的语气带着一种漠不关己的轻飘飘,通知般的口吻让梁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那种随意感,倒也恰到好处的抚平了梁眷内心的不安。
松弛感在祝玲玲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梁眷将手机放在餐桌上,打开免提, 然后尽量慢条斯理地夹起陆鹤南刚刚煎好的煎蛋, 塞进嘴里, 好奇打趣。
“导演都跑路了, 你这个女主角, 倒还挺镇定的。”
祝玲玲应该是刚走进教学楼里, 甩掉呼啸的风声, 周身都安静了不少,以至于她清冷的声音传进梁眷的耳朵里, 不由分说地激起阵阵涟漪。
“你不是还没跑路吗?”祝玲玲脚步顿了下,站在人去楼空的研讨室里, 踩在一片“废墟”上笑容明媚,反问的理所应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祝玲玲不是个喜欢矫情的人,消息传达到位,她就利落地收了线,只留梁眷垂眸盯着早已熄灭的手机屏幕兀自发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响,梁眷的肩膀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怔怔地回眸望去,是陆鹤南端着牛奶从厨房里缓缓走出。
“你也知道了?”梁眷接过玻璃杯,递到嘴边轻珉一口,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陆鹤南拉开梁眷对面的椅子,点点头,说得轻描淡写:“没比你早知道多少,昨天半夜老金打电话我才知道。”
一杯牛奶梁眷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听到陆鹤南提金守臣,她放下玻璃杯,状作随意地反问:“怎么会是老金告诉你的?”
陆鹤南看透梁眷心里所想,倒也直言不讳地将苏月吟背后的动作悉数抖了出来。
“她做事倒是够狠的,就是没什么头脑。”梁眷冷笑一声,而后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温热的玻璃杯。
梁眷的思绪乱糟糟的,扯不出丝毫头绪。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电影界闭幕式已然迫在眉睫,她要尽快拿出一个对策。
“为什么说她没头脑?”陆鹤南问得很慢,像是在随口接梁眷的话茬。
“因为她太心急了。”梁眷蹙眉抬头,细数苏月吟这番举动的漏洞,“撬墙角也是个技术活,可惜她的手段并不高明,不仅不能达成目的,倒能让别人一眼看出她这个人,不牢靠。”
梁眷顿了下,自暴自弃地冷哼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这个人不牢靠。”
陆鹤南微不可闻的点点头,压下眸中的肯定与赞赏,继续不紧不慢地追问:“既然知道她不牢靠,为什么最初还要选择和她合作?”
话说到这,梁眷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陆鹤南这是在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替她复盘、再入局。
被戳到痛处的梁眷垂下眼,脊背也松弛下来,她讷讷答:“因为在众多上门求合作的导演里,只有她给我的小说写了一份厚厚的述评。”
“述评里情节详细,感情饱满,我以为……”梁眷顿了下,用力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这幼稚的话在陆鹤南面前坦白,分外难堪。
在喜欢的人面前,说话做事,总会过分露怯。红唇不安地翕张,那些哽在喉头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他已经站在金字塔尖习惯性低头俯瞰,她却还站在塔底意气用事。
“你以为她是跟你兴趣相投的知己是吗?”陆鹤南读懂梁眷眼中的为难,体贴地笑着接下去。
“梁眷。”陆鹤南忍不住叹息,而后认真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口吻无奈,“看人不能只浮于表面,在我看来,拥有这样心性的人,应该写不出能打动你的述评。”
陆鹤南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梁眷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微电影的事情还需要你去解决,你该走了。”陆鹤南屈指敲了敲桌面,眉梢上扬,提醒梁眷注意时间。
润物细无声的复盘指导蓦然停止,梁眷还隐隐有些没出戏。
她抿着唇,不安地问:“你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做?”
这一刻,依赖心来得莫名其妙又地动山摇。梁眷抬起头,望向陆鹤南的眼神里,带着丝期望。
她想让陆鹤南继续追问下去。
她想让陆鹤南评价她接下来的做法,哪怕是否定。
对上梁眷亮晶晶的双眸,陆鹤南深吸一口气,言辞笃定,让梁眷的希望径直落空。
“我相信,你能解决好的。”
“可要是我解决不好呢?”梁眷破罐子破摔,不死心地问。
陆鹤南静了静,抬手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夹起桌面上梁眷吃剩的残羹剩饭。顶着梁眷炙热迫切的目光,他仍不慌不忙到没忘记细嚼慢咽的家规。
“你怎么不说话?”对着沉默的空气,梁眷忽然没有底气。
被催了两遍的陆鹤南轻轻放下筷子,抬眼时一派矜贵疏离的样子,难掩资本家唯利是图的底色。
梁眷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一错不错地等着陆鹤南的下文。
作为普惠的执行董事,陆鹤南清了清嗓子,声线冰冷的为梁眷提出的这种可能性,做出最后判决。
“你如果解决不好,那么普惠将考虑终止与你的合作。昨天老金与你约定的一切,都将不作数。”
陆鹤南话音落下的刹那,梁眷躁动的心忽然也静了。像置身于迷雾,辨不清方向,也像置身于深海,无力喘息。
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也是一个意料之内的结果,可梁眷却并没有像自己预想中那般开心。
她想要他一视同仁,可也想要他为她破戒。
女人真的好麻烦。梁眷垂下头,为自己别扭又磨人的心,暗自无声苦笑。
“我知道了。”她咬着唇瓣,逼迫自己爽快点头,然后作势起身要走。
“知道什么了?”陆鹤南抬手,不由分说地拉住梁眷的手腕,压着她重新坐回原位,“我话还没有说完。”
梁眷敌不过陆鹤南手上的力量,只得委屈自己,顺从他的心意重新在餐桌前落座。
“你还要说什么啊?”蓦地开口,梁眷的鼻尖都有些酸楚。
意识到自己在闹脾气,梁眷别过头,将自己放在与普惠合作的低位上,艰涩地保证:“你放心,我肯定能将这件事处理好,不让你和普惠上下为难。”
此刻在陆鹤南眼中,梁眷就好像是陆琛家里那只自出生就被娇生惯养,撒娇示弱惯有一套的狸花猫。
狸花猫是仗着有人宠爱,所以无所顾忌的为非作歹,而此时的梁眷,大有撒娇而不自知的意味在。
陆鹤南重重叹息一声,松开对梁眷手腕的禁锢。两相静默了一会,他又抬起那只仍残留着梁眷体温的手掌,捏住她的下巴,不容置喙地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作为普惠的董事,我当然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可作为你的男朋友,你不用在乎我是否会为难。”
陆鹤南这两句宛如绕口令一般的话,让梁眷脑子发懵,条件发射地问道:“什么?”
“能够处理好当然最好,处理不好也不要害怕。”陆鹤南扯起嘴角,怜惜的目光凝在梁眷的脸上,一字一顿,语气温柔缱绻又掷地有声。
“普惠可以不投资《忆兰因》,陆鹤南会。”
这话的分量其实并不重,但为了让梁眷心安,也为了摆脱自己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嫌疑,陆鹤南还是挑起眉头,煞有其事地补充上一句。
“你放心,走的是我的私账,与普惠利益无关。”
我说过,希望你得天眷顾,万事顺遂。
但就算老天不让你如愿,也不要怕。
老天不让你得偿所愿的事,我会让你得偿所愿。
——
陆鹤南自认不是个擅长讲情话的人,用心给出的承诺也大多与华丽无关。或许梁眷也不明白,但凡他说出口的话,都是暗自衡量自身所有后,能倾尽全力给予的全部。
但,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不怕枕边人的花言巧语,只在乎当下的那一丝真情。
梁眷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她任由陆鹤南牵着走出家门,再并肩一步一步从观江府走到华清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梁眷垂着脑袋,说话时隐隐有些难为情。
“好。”
陆鹤南答应得很爽快,十指紧扣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校门口人来人往,这样旁若无人的暧昧,让脸皮薄的梁眷有些难为情。她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却换来陆鹤南的用力一拽。
梁眷猝不及防,脚步一个踉跄,只差一寸就要跌在陆鹤南的怀里。
“说个再见而已,也不用这么投怀送抱吧?”陆鹤南扶着梁眷的手臂,帮她站稳,动作绅士体贴,嘴边却噙着得逞的笑,俯下身低声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