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莫小姐在普惠,可以说是我们陆总的左膀右臂。有她在,普惠的行政安排都顺畅了许多呢!”
  “是吗?”任时宁咬着牙应和,回头望向陆鹤南的眸光里,也迸发出几抹寒光。
  普惠的行政管理是就此顺畅许多,可任家在北城却是乱成一锅粥了。
  “好了,老金。”
  一直憋笑的陆鹤南躲开任时宁的审视,重重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揽住金守臣的肩膀,温声打岔。
  “你改日再和任总聊我们普惠的莫小姐,现在该借任总的风水宝地一用,聊点和普惠有关的其他事了。”
  普惠的莫小姐被陆鹤南说得别有一番风味,任时宁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只得恨恨地退出门去。
  任时宁一走,宽阔复古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寂静。
  金守臣跟着陆鹤南在沙发上落座,两手规矩地放在膝头,后背僵直,双腿并拢,活脱脱像他二十多年前,刚去陆家求职那般模样。
  陆鹤南看出金守臣的紧张,倾身拿起桌案上的茶杯,亲自为金守臣倒茶。
  “我约的另一个人,还没来,咱们先聊。”
  金守臣捧着茶杯,苦笑着点头称是。
  陆鹤南约的其他人?大概是要接替他位置的亲信吧。普惠在盛州一处再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能将这好山好水的地方,砸在他手里。
  金守臣如是想着,芳香四溢的茉莉花茶滚进他的喉咙里,他也只品出茶底的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老金,你在普惠也有两年了吧。”陆鹤南眯着眼睛回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的做派也轻松随意了许多,语气温和的像是闲聊。
  谈及过往,金守臣的鼻腔也有些酸:“有两年了,我是在陆总大学毕业那年,进普惠工作的。”
  “是,我记得。”陆鹤南点了点头,又倾身往金守臣空了的茶杯了添了些茶。
  “那时候普惠的总部刚迁到京州,还没在大陆站稳脚跟,堂姐怕我没有可用的人,所以才把你调派到了我这里。”
  听到陆鹤南毫不避讳地提到陆雁南,金守臣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飞溅到他的手背上,他也恍若未觉。
  陆鹤南不动声色地将金守臣的无措看在眼里,他扯起嘴角,轻笑起来,口吻抱歉:“我记得你是江州人,这两年拖家带口的住在盛州,实在是委屈你了。”
  眼见陆鹤南要说到正题,自尊心极强的金守臣垂下眼,放在膝头的手向后伸,想去拿放在背后的公文包。
  还没等金守臣摸到公文包的一角,他就听见陆鹤南清了清嗓子,沉稳有力的给予他救赎。
  “你是堂姐派来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不然我也不会把东北大区交到你手里。”
  用得发旧的公文包被金守臣牢牢地攥在手里,只要拉开拉链,轻轻一扯,那张道尽二十年辉煌与心酸的辞职信,就要被交到陆鹤南手上。
  陆鹤南将金守臣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知道让金守臣千里迢迢来北城一趟,会让不少人会错意。
  但他对金守臣业绩不满意是真,对他仍旧给予厚望也是真。
  在陆鹤南这里,驭下的第一条就是要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言简意赅、不让把说明说透,让金守臣揣着心事,提心吊胆地思虑一路是威;等金守臣自己想通这两年的得与失,他再放低姿态予以谅解,这是恩。
  “外界那些有关陆家的传闻,你不用信,也不用觉得夹在我和堂姐中间左右为难。你要知道,我陆鹤南的陆,与陆雁南的陆是同一个陆。”
  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哪有那么多供看客闲聊消遣的你死我活?
  陆鹤南垂眼转了转腕表,再抬眼时,一片微风和煦:“普惠未来在东北地区的发展,还要多靠你费心了。”
  金守臣握着公文包拉链的手一僵,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久久不能回神。
  一片死寂的会客室骤然投射进几缕亮光,紧闭的房门打开,是任时宁去而复返。
  跟在他身后的,是刚刚下课的梁眷。
  陆鹤南起身去迎的间隙,金守臣别过头,飞快地拭掉眼角的两滴清泪。
  “人我给你领来了啊!”对着陆鹤南,任时宁仍旧没好气。
  陆鹤南先是牵住梁眷的手,而后拍了拍任时宁的肩膀:“多谢宁哥。”
  任时宁冷脸拂开了陆鹤南的手,口吻认真又淡漠:“要是真想写,就早点把我的莫娟还回来。”
  对着任时宁这话,陆鹤南哑然失笑,笑意哽在喉头,一时之间他竟忘了辩解。还是梁眷先反应过来,为他解了围。
  “时宁哥。”梁眷学着陆鹤南的样子,唤任时宁唤得亲近,却没注意到陆鹤南平静的眸光中神色一暗。
  自小受西方文化熏陶的任时宁,这个时候绅士风度十足,见梁眷开口劝和,崩坏的面庞,也有了几分温和的表情。
  可这温和的表情还没多维持上几秒,就又被彻底敛去。任时宁倒是忘了,陆鹤南的女人,怎么会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角色?
  “首先,莫娟姐不是你的所有物,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与她除却淡泊的同学情分之外,再无任何私人瓜葛。”
  任时宁眉心重重一跳。他与莫娟将近七年的纠缠,在梁眷这里,竟然只配得到一句淡泊的同学情分,毫无瓜葛。
  震怒的呼吸还没等喘匀,任时宁就又听见梁眷冷冷清清地开口。
  “第二点,莫娟姐如果想回来,没人能拦得住她。她现在既然不愿意回来,也没人能逼她,就算是她深爱的你,也不行。”
  这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任时宁气极反笑,瞥向梁眷的目光里,半是玩味,半是嗔怒。
  “我倒是忘了,让莫娟从我身边离开的始作俑者,是你。”
  向来伶牙俐齿的梁眷蹙了蹙眉,满肚子劝解的话也都被任时宁的态度憋回原处。
  任时宁的视线在梁眷和陆鹤南的脸上反复流连,最后咬着牙,语气恨恨道:“你们两口子,还真是一丘之貉,般配得很。”
  梁眷被这句“一丘之貉”气得噎住,又因那句“两口子”而羞红了脸。那张俊秀的脸上,一时间精彩纷呈。
  陆鹤南到底是占了年纪大,性子沉稳的好处,听见任时宁的怒骂,还能垂下眼,姿态谦卑的卖乖。
  他捏了捏梁眷的手心,语气温柔的教导:“眷眷,还不赶紧谢谢宁哥,他平日里可是很少夸人的。”
  ——
  金守臣这一周的心情,可谓是像坐了一次过山车那般精彩。
  饭碗不保带来的冲击,是哀大于惧。而此刻看见陆鹤南和那个年轻活泼的女大学生并排坐在一处,确实十足十的惊恐。
  陆鹤南最近身边有个女人,这事普惠上下无人不晓。但这种豪门秘辛,也是他能看见的?不会饭碗又不保了吧?
  和梁眷四目相对的刹那,老滑头金守臣连忙移开视线。
  “陆总,那……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就算并肩坐在沙发上,陆鹤南仍牵着梁眷的手不放,拇指轻轻揉搓梁眷娇软的虎口处,而后向金守臣射出一记眼风。
  “去哪?人我是给你请的,你走了,她跟谁谈合作?”
  金守臣差点没惊掉下巴,茫然地抬起头,呆怔问道:“和谁谈合作?”
  陆鹤南姿态优雅的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梁眷。
  “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梁眷。华清大学在读的学生,也是微电影的编剧,现在算是我们普惠的合作方之一。”
  郑重其事的说完了一大串正经名头,陆鹤南才意兴阑珊地抬起头,沉稳的语气里,相比比刚刚多了些不多见的温柔。
  “除此以外,她还是我的女朋友。”
  金守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着陆鹤南不该有的坦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虽然他已经受陆鹤南感化,也了解了陆家姐弟的情深,明白做探子什么的,不过是他电视剧看多了,过分脑补出来的剧场。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给陆雁南打一通电话,一五一十的汇报一下陆鹤南这看起来略显荒唐的举动。
  陆鹤南像是猜透了金守臣心里所想,他哼笑一声,语气悠悠的开起玩笑:“放心,不会杀你灭口,我谈恋爱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
  作为“陆家老臣”,金守臣多嘴又问得更深入了一些:“这个家里人是指?”
  陆鹤南蹙起眉,看向金守臣时像在看一个傻子:“还能指谁?我堂姐,大哥,大伯与伯母。”
  他语气轻飘飘,说到大伯与伯母时,也是一派理所当然。
  金守臣倒吸了一口凉气,浑浊的眼睛慌乱地眨了眨,片刻后又恢复从容。
  有了陆鹤南这句话,他可以坦然地坐在梁眷对面。望向梁眷时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掺了些天然的敬重,就像看向任何一位陆家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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