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罗卉玩味的挑起眉梢,眯着眼注视林应森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梁眷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她推了推罗卉的肩膀,提醒她回神:“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这个就是那个陆sir?”罗卉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
  老实说,这人长得也还算不错,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待人接物又体贴,确实值得让梁眷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罗卉虽面上不显,但心里也八卦得很。梁眷一直觉得罗忆初的八卦敏感,是从母亲罗卉那里直接继承来的。
  还没等梁眷回答,罗忆初就恨铁不成钢地否定了罗卉不靠谱的猜测。
  “妈咪,你什么眼神嘛?这人一看就不是啊!”
  “你又不是当事人,你怎么知道不是?”罗卉白了罗忆初一眼,咬着牙为自己努力争取。
  罗忆初清了清嗓子,骄傲的昂首挺胸,一一列举出眼前人非梁眷心上人的证据。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没有纠葛,对望的时候太清白了,一看就没有相爱相杀过的往事。”
  纠葛?清白?这哪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脱口而出的词?他们现在的词汇量已经这么大了吗?梁眷下意识蹙眉感叹。
  不过罗忆初说的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bb,你观察的好仔细啊!”
  听完罗忆初的分析,罗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
  虽然两个人猜测的一切,还没有得到梁眷这位当事人的肯定,但凭借罗卉多年演戏的经验来说,她觉得罗忆初说八九不离十。
  眼神往往最能出卖内心的秘密——爱意与挂念,是藏不住的。
  罗卉偏过头,眼巴巴的看向梁眷,恳求她给个答案:“眷眷,妹妹说得对不对啊?”
  思绪回笼,梁眷终于明白罗忆初刚刚说的那句话为什么那么熟悉。
  “罗忆初!”
  随着梁眷压低声音的一声怒喝,罗忆初缩着脖子,退后了半步。
  都怪她蓦然到了自己擅长的情感领域,一时之间太得意忘形,以至于露出马脚,让梁眷这个神经大条,反射弧极长的人起了疑心。
  “说!你是不是又看我新写的剧本了!”
  梁眷眉头蹙得更紧,她向前一步,将罗忆初逼到墙角里,双臂抵在墙上,让她无处可逃。四目相对,梁眷的目光仍习惯性的向下锁住“嫌疑人”。
  但只朝下偏离了一毫厘,就被少女娇俏的脸阻碍住。
  罗忆初这几年长得极快,过了十四岁后,就像柳树抽条一般。从前还只到梁眷肩膀的妹妹仔,现在已然有了和梁眷齐头并进的趋势。
  没有了俯视带来的天然压迫感,梁眷质问的气势都锐减了不少。
  罗忆初趁着梁眷走神的功夫,微微弯腰,从梁眷小臂下的空隙里钻出。逃离“包围圈”后,罗忆初的措辞又变得大胆起来。
  “小姨,我觉得陆sir要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哦。”
  她抓着罗卉的胳膊,先是试探性的撂下这么一句,瞧见梁眷脸色如常,才大着胆子喊出第二句。
  ——“如果他还单身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哦!”
  梁眷呼吸凝滞,即使后背抵在墙面上借力,她也身形不稳到险些滑落。
  罗忆初的话,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一根刺,扎在心尖上,不起眼到难以寻觅。还没等根除,就已和血肉融为一体。
  每当心脏跳动,那根刺的余威都会在胸腔内久久震荡。
  单身的话,要好好把握。
  那已婚的呢?要放弃吗?
  把握什么呢?能把握的,早在五年前就把握了。
  又放弃什么呢?该放弃的,早在五年前就放弃了。
  第68章 雪落
  直至罗卉和罗忆初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 梁眷才回过神,双臂抻直,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转身朝病房方向迈步。
  林应森仍站在原地,眼睛里红血丝弥漫,但精神尚好。手里拿着两罐咖啡,一副做足准备要与梁眷彻夜长聊的意思。
  崔以欢已经睡下, 梁眷站在病房门口,轻手轻脚的朝屋内张望了一眼, 就拽着林应森的胳膊走到楼梯间的长椅上坐下。
  自主贩卖机的咖啡口感不佳, 但勉强能提神。梁眷摩挲着罐身,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被林应森低低沉沉的声音抢先一步。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俩的这些恋爱细节,倒是有趣。”
  这话没有丝毫作假的嫌疑。
  从梁眷和陆鹤南在北城相识相恋,再到两个人在滨海爆发第一次算不上争吵的争吵,林应森都远在美国念书。
  男人之间鲜少像女孩子那样,事无巨细的同好友分享每一寸恋爱细节。陆鹤南本就是个沉稳不愿多谈的性子, 再加上他与林应森之间的十二小时之差, 本就不多的分享欲大打折扣。
  故而那几年, 林应森只知道陆鹤南交了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 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直至他毕业回国, 又火速在京州中晟总部赴任, 那阵又恰巧赶上梁眷大学毕业在京州工作, 几场饭局下来,他与梁眷才算彻底熟识。
  可熟识归熟识, 梁眷学生时代与陆鹤南的那些往事,就好似甜蜜的过眼云烟, 被后来阵阵带着痛意与苦涩的风轻易吹散。
  留在原地,供无聊看客调侃唏嘘的,只余不堪入目的萧瑟狼藉。
  空旷的楼梯间里,林应森的声音久久回荡。
  他轻笑着,棱角分明的脸面色是难得的柔和,说话时的神情也不像昨日与梁眷重逢时那般,带着戾气与埋怨。
  梁眷握着易拉罐的手先是一僵,而后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最后浑不在意的笑。廉价咖啡的黏腻感挂在喉头,止住了她发音辩解的能力。
  沉默了半晌,梁眷堪堪稳住止不住发颤的手腕后,才意味不明的勾唇反问。
  “你都听见了?听见多少?”
  林应森侧头瞥了一眼梁眷,语气淡淡,打破梁眷所有的希冀。
  “从你刚开始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口了。”
  那就是都听到了。铝箔硬挺的易拉罐被梁眷紧紧捏在手里,用力到好似要从罐身中间生生掐断。
  她长提一口气,继续佯装轻松道:“随口编的故事,哄小孩子玩的,别太当真。”
  林应森压平唇角,眉间的讥讽一闪而过:“不愧是拿奖拿到手软的一流大导演,随口编的故事,细节感都那么强。”
  “毕竟后半辈子要靠这个吃饭,总要专业……”
  梁眷欲盖弥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脸的林应森强行叫停。
  “所以你也没忘的,对吧梁眷。”林应森没抬眼,抬手却准确无误地夺过梁眷手中紧握——犹如救命稻草的易拉罐。
  大家都是旧相识,何必带着面具,玩敷衍旁人的那套故弄玄虚?
  被林应森这样不留情面的一枪戳破,梁眷繁杂的心绪突然静下来。她声音渐冷,带着在娱乐圈和别人周旋时惯有的懒洋洋语调。
  “我又没到得老年痴呆的年纪,忘不掉不也正常?”
  商战中一向口齿伶俐的林应森被梁眷这句话噎了一下,他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得这样直白,所以脸上错愕明显,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手里的咖啡早已在这场对白开始前喝完,但林应森还是抬起僵硬的胳膊、将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放在唇边,再装模作样的轻珉一口,轻咳几声才有勇气重新开口。
  他想回怼,就算是个没得老年痴呆的正常人,只怕也不会将八年前的琐碎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大到在哪条街上驻足接吻,小到那天的日落时分有没有晚霞,她都能如数家珍,
  “所以,后来呢?”
  “什么后来?”破罐子破摔后的梁眷倒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她周身放松的倚在椅背上,偏过头望向林应森,一脸狐疑。
  “那些玫瑰,他扔掉了吗?”
  林应森边随意说着像是闲聊,边站起身,将两个易拉罐扔进楼梯间拐角的垃圾桶里。“叮当”作响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
  梁眷本就不够平静无波的心,再次被过往的记忆激起阵阵涟漪。
  “你怎么跟罗忆初那个小孩一样?”梁眷哼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揣进兜里,窸窸窣窣的摸了一阵。
  “罗忆初?刚刚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林应森挑起眉,将这个名字挂在舌尖,语调自然上扬,带着疑问轻轻重复了一遍。
  罗卉将罗忆初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外界连一张罗忆初的正脸照都找不到。林应森对这个名字陌生,也很正常。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娱乐圈血腥肮脏的罗卉,以后并不打算将自己唯一的宝贝推进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笼里。
  哪怕这个圈子里可以日挣斗金、扬名立万,她也不稀罕。
  所以,哪怕罗忆初已经长到十六岁,哪怕她像千万个港洲同龄孩子一样,自小照常上学下学,照常旅游度假。无孔不入的港媒却如有震慑般,从未打扰过罗忆初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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