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姚女士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不甘:“只是家里有一个得心脏病的孩子,占据了我们绝大部分精力,留给爱情的时间就不多了。”
梁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沉默了一阵,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人人都在赶路,人人都有难走的路要走。
姚女士的生活难归难,可她有一个爱她,视她为唯一的丈夫,还有一个活泼可爱又体贴的儿子。谁也不能质疑她的幸福,所以没什么可安慰的。
车子穿越过市中心的喧嚣,最终缓缓停在华清校门口。
姚女士停好车,看着梁眷满脸疼惜,一脸欲言又止。
梁眷注意到姚女士的目光,扯安全带的手一顿。她笑了笑,声音温和:“姐,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心大,不会往心里去的。”
按年龄来说,梁眷和姚女士家最小的那个妹妹差不多大。正是最无所畏惧,最愿意凭心去一往无前的年纪。
她也经历过这种岁月,所以最能明白当下的这个自己,会给以后的自己带来多么不可磨灭的疼痛。
“眷眷。”姚女士低声开口,她没再直呼其名,而是换了听上去个更亲切的称谓,无形之中也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不少。
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所以希望她能少走弯路,希望她日后万事顺遂,希望年轻时的她没被感情摔打过。
“此生拥有一个得心脏病的孩子,是我的命。是我选择不了也不能逃避的责任。”
姚女士停顿了下,眼中光波流转,爱意仍存,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不知何时也掺杂了几分冷静。
那份冷静近乎到了冷漠的程度。
“即使和我儿子相处的每一刻,我都甘之如饴,但我也不能否认我比别的妈妈更累,更痛苦。”
姚女士倏地看向梁眷,眼眶通红,已经有眼泪在其中打转:“我被失去的恐惧绑架了,所以也丢弃了为人母最初的快乐。”
梁眷默默的从包中拿出纸巾,递到姚女士手里。她没有去劝姚女士止住眼泪,反倒无声的鼓励她痛快的哭一场。
姚女士接过纸巾,将脸埋进纸里。将梁眷的目光隔绝在手掌外,才任由眼泪滴答滴答掉落。埋头哭了一阵,直至纸巾被完全打湿,皱褶成一团,她才缓缓抬起头,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抽噎着再次开口。
“可恋人不是孩子,眷眷,我是没得选了,但你还有得选的!”姚女士眼中还闪着泪花,可盯着梁眷的时候却炯炯有神,“别让恐惧也绑架你,别丢掉恋爱本身的快乐。”
医生查房来看陆鹤南的时候,姚女士在旁边也有听见。
那些医学上专业的名词,梁眷这个门外汉也许听得懵懵懂懂,可她作为一个多年心脏病患者的家属,却是能明白陆鹤南病情的凶险。
稍有不慎,无论于他还是于她,都是万劫不复。
狭小的车厢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姚女士从上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有多么唐突。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劝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分手。
姚女士看着梁眷依旧和善的眼睛,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她讪笑道:“你就当我……”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直沉默的梁眷脆生生打断。
“姐,我喜欢他。”
对着姚女士错愕的脸,梁眷叹了口气,口吻中有一种认命般的从容:“所以我跟你一样,也没得选。”
第26章 陆sir
“我喜欢他。”梁眷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她忽而扬起唇笑了一下,看向怔愣住的姚女士,语气轻快:“或许也没有多喜欢。”
相识不到一个月, 既没有深入了解,也没有互表心意,更遑论确定关系。她不能将这份喜欢无限夸大,然后违心的说自己此生非他不可。
还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姚女士被梁眷直白的话震慑住, 半晌才讷讷道:“那就趁着感情还不够深,趁早……”
后面的话, 姚女士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 陆鹤南看上去也是性子冷淡,但病房里的大家也都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是外冷内热。
如若不是这病,与生性活泼又外放的梁眷,倒是良配。
“趁早什么?趁早分开吗?然后再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梁眷唇边仍挂着笑意,轻而易举地替姚女士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又一连追问了几句, 仿佛被谈论的人与事都与她无关。
“姐, 也许后面会有更合适我的吧?”梁眷越说越怅然, 直视车窗外的眼睛逐渐失焦, 仿佛透过车窗, 真的能看到遥远的未来——一个没有陆鹤南的未来。
“当然会有更合适你的”姚女士以为是自己说动了梁眷, 面上一喜, 继续趁热打铁,却没料到梁眷的下一句话彻底让她的心沉在谷底。
“但那又怎样呢?”梁眷心绪回笼, 她复又转头看向姚女士,这次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再合适又怎样,他们都不是他。”
方才片刻的失神,让她剖开自己的内心,彻底理清思路。
梁眷一字一顿,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以后会跟他怎样,也许感情会越来越深,也许也会跟大多数人的感情一样,两个人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分开。”
光是想到分开二字,梁眷的胸口都有些闷。
她靠在椅背上,用玩笑来掩盖自己情绪上的低迷:“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多说无益,不如留给以后再说吧!”
昏暗的车厢里,姚女士又是在气头上,所以没看清梁眷幼稚的伪装。光是凭这姑娘满不在乎的口吻,就让她心中怒火更甚:“人不能总把决定都放在以后!”
“不说以后?那就说现在。”梁眷收起玩味的笑容,脊背挺直,正色道。
“最起码现在,我不愿意因为未知的恐惧就离开他。”说到这,一直沉稳从容的梁眷,吐字竟也有些艰难。
她长提一口气,感受到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才继续道:“我不愿意在当下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和他做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有情的时候做陌生人,太残忍。
姚女士听的脑子懵懵的,她饶是嗓子干涩,却也还是忍不住多嘴再劝,可刚侧身对上梁眷的眼睛,那些已经滚到喉头的话,就又顺着原路咽回肚子里。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和她的主人一样,从容又倔强。
明明表面已经波光粼粼,可在那层氤氲的水雾下却是平静的一汪春水,温柔但绝不软弱。
劝了一大顿,全是在做无用功。
姚女士突然感到有些挫败,她一口气喝下半瓶矿泉水,最后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虽然她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悦,可看向梁眷时还是心软了,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焦急,平和之下反倒多了些调侃:“你这是都想明白了?”
“对。”梁眷粲然一笑,任由内心的情感泛滥成灾,自己却岿然不动,“所以我才说,我跟你一样都没得选。”
因为都舍不掉,所以都没得选。
和姚女士推心置腹的交谈,彻底拨散了这两日萦绕在梁眷心头的重重顾虑。
就当她是年纪轻,觉得自己有乱来的资本,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管他什么高不可攀的家世背景、管他什么避无可避的先天性心脏病,都不重要。
当下,此时此刻,能和他相爱最重要。
至于能不能相守,这些由不得自己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吧。
下了车,梁眷奔跑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冷风无情的灌进脖子里,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只觉得四肢百骸中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奔腾。
站在宿舍门口,还没等情绪平复,梁眷就推门而进,然后猝不及防的与坐在椅子上的关莱四目相对。
梁眷心虚的错开眼,扫视了一圈屋里。许思妍还没回来,韩玥如躺在床上,床帘拉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在干什么。
关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梁眷一番,见她没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轻笑着开口:“心情这么好?”
梁眷拍了拍自己的脸,不仅没否认,还变相承认的反问:“有这么明显吗?”
“行啊,梁眷,出息了。”关莱拖着椅子坐在梁眷身边,继续大声调侃,“现在都学会夜不归宿了是吧?快跟姐姐讲讲夜不归宿是什么感觉?”
夜不归宿四个字,再配上关莱的语气,显得暧昧至极。
梁眷放下包,犹疑的看了关莱一眼,关莱明明知道她昨夜去了哪里,为何还要这样说?
昨天晚上陆鹤南的情况刚刚稳定,她就给关莱发了消息,说明了陆鹤南这边的情况,并告诉她晚上大概是回不去了,不用给自己留门。
因为陆鹤南的情况特殊,梁眷也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关莱,以免她担心自己夜不归宿,在外面出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