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向从容的陆鹤南脸上浮现出几抹不易察觉的局促,他垂下眼睛,嗓音平缓低沉地同陆庭析商量:“还没有把握的事,就先不跟大伯汇报了吧?”
  听到陆鹤南这样说,陆庭析不由得呆愣住,随后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一件事情没有把握,你不是向来对任何事都势在必得吗?”
  面对陆庭析的调侃,故作老成的陆鹤南露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窘迫,垂头端坐在沙发上,任由长辈嘲笑也不去分辩什么。
  其他事都可以势在必得,唯独她,他拿不准。
  笑声传到书房外,黎萍不由分说地推门进来,催促着这爷俩,若是忙完了正经事,就赶紧去客厅里吃午饭。
  用过饭后已是下午,陆庭析接着回到书房去忙。黎萍站在走廊里,陪陆鹤南一起等电梯。楼下有几乎新搬来的,电梯被占着迟迟没上来。
  陆鹤南自觉站在窗边,为黎萍挡住外面的冷风。明媚的日光照在黎萍的脸上,眼角的几处皱纹也越发显眼。
  岁月似乎只能在这个女人的外表上留下痕迹,其余的一切都一如从前。她依旧是那个温婉从容,可以让陆家上下去依靠的长嫂。
  “伯母,您和我大伯在一起生活,累吗?”陆鹤南问道。
  黎萍蓦地抬头,不解的反问:“你为什么这样问?”
  陆鹤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的歧义,忙温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嫁给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累吗?”
  陆家也许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基因,上一辈里是陆庭析,这一代里是陆鹤南。像是被命运无情的选中,此生都被迫带着不能长寿的诅咒。
  “说不累那是骗人的。”黎萍淡淡一笑。
  听到这个答案的陆鹤南,心里猛地一沉,那点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也瞬间熄灭。
  “该怎么说呢,这种累不是照顾人的那种累。实际上在生活里,是你大伯照顾我更多。我的累,大概是心累,发自于爱,也与恐惧相关。”
  黎萍眯着眼睛,回忆往昔,想起那段纠结又挣扎的岁月,她的脸上也依旧带着笑。
  “因为太在乎,所以总怕他有一天突然就醒不过来了,怕还没来得及去做完想做的事他就走了。”
  “但是随着年纪增长,我应该已经学会跟这种累自洽了。”
  陆鹤南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地问:“怎么自洽?”
  “与其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的惧怕未来,不如安安稳稳的享受现在还在一起的日子,起码他现在还在我的身边。”
  当天夜里,陆鹤南又接到了陆庭析的电话——华清为了感谢陆鹤南此次指导工作,特在周末于北城设宴。
  陆庭析问他要不要去,且不用着急回复。如果手里的工作多,那他过些日子再让秘书去推掉也来得及。
  陆鹤南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
  他要去。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个饭局,他也会去北城。
  黎萍对于陆庭析又把陆鹤南派到北城这件事颇有微词。
  “我看你是使唤鹤南使唤上瘾了,他自小就怕冷,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往北城跑。”
  陆庭析给陆鹤南打电话的时候,黎萍正坐在床上叠衣服。她越听越气,见陆鹤南去北城的事板上钉钉,就重重地把手里的衣服往陆庭析怀里一摔,语气里满是心疼。
  “他上次在北城被折腾那么一大顿,还没缓过来劲呢,你又把他往北城撵,怎么了,北城有什么东西勾着你魂儿了?”
  陆庭析笑嘻嘻的接过衣服,叠好后放进衣柜里,揽住黎萍的肩膀,打趣道:“北城哪能又东西勾我的魂儿,倒是有人勾着你宝贝侄子的魂儿了。”
  黎萍讶异地睁圆了眼睛,催促陆庭析把话说明白。
  陆庭析搂着黎萍的腰,老神在在的靠在床头,笑道:“如果这次顺利的话,也许你能多一个侄媳妇儿。”
  第23章 捉奸
  陆鹤南抵达北城的那天, 正赶上这里下小雨。北城这几日的气温一直在零度左右徘徊,所以这淅淅沥沥、惹人厌的雨一直没能变成片片不沾衣的白雪。
  好在机场地勤服务到位,陆鹤南出机场的过程中身上没怎么淋到雨。
  他刚走到停车场, 任时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找到车了没有?”那边应该是开会中场休息,背景音里是轻微的拖拽椅子的声音。
  “找到了,你这个停车位还挺显眼。”陆鹤南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
  定下要来北城的当天夜里, 陆鹤南就拜托任时宁把陆琛的那辆车,提前停在北城机场附近的车库里。
  任时宁嘿嘿笑了两声, 说起话来毫不谦逊:“那是, 自打这个停车场开始建,我就跟他们老板预定了这个停车位。任家专属懂不懂?这次算是让你小子白蹭了。”
  “我这次应该会在北城长待,欢迎你随时在我身上蹭回来。”陆鹤南把手机扔到一旁,打开车载导航,定好目的地,发动了车子。
  “长待?”任时宁脑回路没转过来,顿时炸毛, “陆家又要在北城开什么项目了?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京州不带我玩就算了, 在北城开业务都不带我一起玩?”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噼里啪啦地砸在前风挡玻璃上。陆鹤南不熟悉北城的路况, 分神打电话的功夫已经拐错一个路口。
  只能往前继续多开出一公里再调头了。
  “什么时候忘过你的好处。”陆鹤南蹙眉, 把雨刷器又调大了一个档位, “这次是私事。”
  私事?任时宁福灵心至,突然想到一周前, 那个在华清校门口与陆鹤南匆匆一别的女孩。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梁。
  亏他还以为陆鹤南这次回京州老老实实地过了一周,是听进去他的劝告, 冷静下来了呢。
  “呵,你们陆家还真是出情种!”想通了的任时宁,佯怒骂了一句。
  陆鹤南不怒反笑,他不痛不痒的回怼,语调里带着点京腔:“哟,您这话是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姐呀?”
  任时宁沉默了两秒钟,径直挂了电话。
  陆鹤南瞥了眼被挂掉的电话,毫不克制地笑出声来,那点因为下雨而生出的坏情绪也被冲散。没有了任时宁在耳边聒噪,他专心地往世纪酒店开去。
  华清此次设宴的地方依旧定在世纪酒店。
  他不知道这是华清校方的刻意为之,想营造出一个故地重游的氛围来,还是他们单纯青睐这个地方而已。
  无论是哪一种,眼下这个既定的结果都正对陆鹤南的心思。
  陆鹤南赶到世纪酒店的时候,天刚刚擦黑,酒店浮夸的led灯光牌匾刚刚点亮不久。还没到饭点,今天天气又差,门口的停车位还算富裕。
  华清的人应该也是刚到不久,呼啦啦的一群人聚集在门口雨蓬下避雨。大概是为了拉进和陆鹤南的关系,这次陪同的除了校长就只有几个学生。
  少男少女围在一起,一时之间吸引到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
  陆鹤南停好车,松开安全带,抬头往人群里瞥了一眼。
  人群中有一个女生的穿着风格与梁眷很像,但他只望了一眼便知道,那不是梁眷。
  又不死心地扫视了一圈,他终于确定,人群里,没有她。
  陆鹤南推开车门,等候多时的门童撑伞走过来,举过陆鹤南的头顶。
  华清的校长肖继峰隔着几百米冲陆鹤南招手喊道:“陆总,又见面了!”
  陆鹤南甫一露面,肖继峰就立刻从雨蓬下小跑出来,淋着雨去迎接。又殷勤的从门童的手中接过伞,一路护送陆鹤南直至门口。
  进了大厅,肖继峰收了伞,看见陆鹤南淋湿的肩膀,一脸抱歉:“陆总真是不好意思,您看今天这个天气,还劳烦您从京州过来,路上还顺利吧?”
  “不过就是下雨嘛,不打紧的。”
  陆鹤南淡笑着说不在意,又见肖继峰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顺着下巴向下滴落,便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手掌微抬,示意他擦擦脸。
  毕竟是个校长,出门在外,又是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总归要注意些形象。陆鹤南懂分寸,知道要给肖继峰留些脸面。
  肖继峰呆愣住,然后受宠若惊的从陆鹤南手里接过纸巾。
  “陆先生,您好。”一道娇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陆鹤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那个穿衣风格和梁眷很像的女生。他不带什么情绪的收回目光,沉默地微微颔首,算是对她打招呼的致意。
  肖继峰略带埋怨地瞪了韩玥如一眼,来之前明明已经安排下去,说好了到饭桌上再表示感谢,这丫头怎么不知轻重的在这个档口表现自己。
  可是眼下已经被架在这了,不去介绍一下也不是那么回事。
  “陆总,这就是那个……受您帮助的女学生——韩玥如。”肖继峰指了指韩玥如,谨慎地措辞,“听说今天我们今天要跟您吃饭,特意主动要求参加,说是要当面跟您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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