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20节

  只是让她颇为意外的是与历常珽的交集,刚才他们之间的行举可以说是稍微逾越了些许。
  似是意识到这点,历常珽在帮她捡拾了发上的落叶后,就往后退开一些,“好像是斋时到了。”
  “不过此处应是文殊菩萨殿,历来会受许多学子的家人香客来拜,日前似是因为有几处要修缮,便暂时不迎客了。”
  “妧娘子可要在这里再看看?”
  他只字未提刚才是否冒犯,妧枝更不会主动提及。
  她抬眸眺望两眼四周,地面上的确暂存了许多枯枝落叶,有的已经成黑褐色几乎融入地里了。
  部分殿宇的房门都被上了锁,闭门谢客。
  再往里就是尽头。
  妧枝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很远了,既然该用斋时,那就往回走把,免得老太君问起,却寻不到咱们。”
  话落,她便提起脚步顺着来时的石板路往回走。
  历常珽则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样子,一前一后地离开寂静而略显颓败的文殊院。
  “这斋食其实也有讲究,可非世人所想那样,就是些许清粥小菜就足以入口。”
  待到妧枝和历常珽一同出现在周老夫人安排的小厢房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之前所见到的斋菜。
  如周老夫人所说,斋食素也素的花样百出。
  光珍馐点心就令人赏心悦目,“这道素鸡和假煎鱼你且尝尝……吃完这口,再吃这碗百合白玉羹,去了咸香味儿,铺平了口味,再尝这块酸甜的乌梅糖糕,个中滋味儿叫你不遗憾来人间一趟。”
  妧枝坐在桌前,一来就受到周老夫人殷勤相待。
  在她口若悬河之下,听话的拿起筷子,按照对方的吃法去夹,如此体贴人意,让周老夫人不禁难掩欢喜,又朝自己外孙瞧去。
  刚才历常珽同妧枝过来,一同出现在她眼前时,当真叫她眼前一亮。
  她觉着像妧枝这样沉稳懂事的女子,天生也就该配年长沉稳些的男子。
  不是她浑说,三郎跟四郎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只怕误人家女郎,届时免不了要吃苦。
  榷安……这个侄孙,身份尴尬,年少成名,行事自有一番风范,不好评判。
  唯有他们家常珽,不喜与人争执,脾性温和有度,还极为风雅,配上美娇娘,越瞧越合心意。
  周老太君对着默默用食的妧枝和李常珽一脸笑意,看的目不转睛。
  就在妧枝有所察觉时,外面的管事过来道:“老太君,今日也来施斋的英国公夫人来了,和郑阁老家的夫人都在等着您过去呢。”
  是曾经的闺中老友相聚,周老夫人应下后看向还在用斋的妧枝和历常珽。
  “那我就去应酬一番,你们在此好好吃,常珽,陪着阿枝慢慢吃,不着急。”
  周老夫人一走,厢房中便剩他们俩。
  但门大开着,还有下人在外面等候,历常珽被有所交代,下意识同妧枝对视一眼。
  熟料周老夫人前脚刚走,妧枝便放下碗筷,拿起绢帕擦嘴,“我已经吃饱了。”
  “这些斋食与我曾经在寺里尝到的不大一样,更好吃一些。”
  历常珽跟着一起放下碗筷,“可我见妧娘子食的也不多。”
  “那是因为早上朝食填饱了肚子,空留一点余地已经被刚才吃的塞满了。”
  “那接下来,妧娘子做何去?”历常珽已然看穿妧枝想要离开的意思。
  妧枝难得笑道:“我今日出门,本是有另外的事要做,结果一早就收到了老太君的请帖,不想辜负心意便先来了此处。”
  “但午食一过,我就得忙别的去了,还请郡王代我同老太君说一声,告辞了。”
  她起身,历常珽也跟着起身。
  “郡王不必送我。”妧枝立在门口,带着淡淡的客套婉拒之意,“我是待嫁之身,郡王是人善君子,若叫他人见到你与我总在一起,难免会引起误会,伤了郡王声誉。”
  历常珽一怔,仿佛从未了解过妧枝。
  本以为她主动靠近,是性情温柔的,谁想下一刻就清醒的考虑到其他方面上。
  真是个好捉摸不定的女郎。
  “清者自清,何须理会他人作想。”话是这么说,历常珽亦清楚妧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他站定在门槛处没有继续再送,妧枝同样笑了笑,没有作答。
  这位郡王,名声在外,一向风评不错。
  没有感受过人言可畏的可怖之处,上一世妧嵘做出那等不苟之事,不仅没有得到外界批判,支持他的人反倒大有人在。
  数落平氏的罪责,身为人妻,未能教导好子女,本就有错。
  且儿子听闻又未能继承到父亲半点才能,碌碌无用也就罢了,在官学里还不用功读书,倒是贪玩的很。
  这已经是她作为妇人的无德之处了,也不怪丈夫会因此另寻所爱。
  妧大人能忍耐这么多年,已经是脾性操守都为上等的仁义之人了。
  母亲无德,遭父嫌弃,弟弟慵人一个,这些闲言碎语传起来都足以叫妧枝颜面扫地。
  再加上她嫁到濉安王妃多年,肚子里没个信儿,一无所出,府里的下人便猜测,这是不是受了平氏无德的影响,报应到了子女身上?
  有这种事,大夫人岂不是命里带衰,是克子之命?
  当时便有人私下议论,妧枝既然生不出孩子,就应该休了她,亦或是和离放她归去。
  无子是大事。
  此话就连濉安王妃身边的管事婆子们都有在传,府里议论纷纷,相信商榷安亦有所闻。
  但不知为什么?
  不允许她怀有骨肉的商榷安那边,却始终毫无要休她的下一步动作。
  “前面的,到底走不走?怎么在此挡道,你是故意的?”
  一声不悦的呵斥,让神游天外的妧枝思绪回笼。
  在离开东林寺的台阶上,她疑惑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陌生婢女,以及她身边戴有帷帽的妇人。
  “周围两旁都是空道,可以走。”
  她的话迎来婢女嗤笑:“那你又为何站在中间把这条路霸占着?我家夫人专程来寺里祈福,可不喜欢走两旁。”
  “你这么喜欢,怎么不把大路给我们让出来。”
  妧枝凝眉,冷眼觑着眼前作风霸道的婢女。
  只听她身边的妇人忽道:“时雨,何必闲话那么多?赶她走就是,别耽误了时辰。”
  婢女陡然粗暴地将妧枝拉扯开,未曾想对方突然出手,妧枝差点一脚趔趄往前倾倒。
  待她站稳,这对主仆已经越过她从中间道上进入寺里。
  那婢女还回头,冲妧枝挑衅似的一笑。
  而在她们走后,妧枝容色冰冷,感到愠怒的同时,更重要的却是眸光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惊讶,视线幽幽地盯着远去的妇人。
  这道声音……
  这道曾在墙内莺语含情的声音……
  她曾发誓必要记得清清楚楚。
  脑海里似有一棒钟声,让她记忆清明,瞳孔微缩,微微启唇:“是你……”
  第18章 认出。
  若说妧枝除了妧嵘,这辈子最惦记的人是谁,那便是与其无耻苟合的女子了。
  此人妧枝一直打探,都查不出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且当得知妧嵘抛妻弃女之时,从平氏口里得知的也不过三两句微末的消息。
  “我求了康信,求求他告诉我你阿父跟他好的,到底是哪个女子。”
  “他不肯说啊,说了你阿父会命人打死他,亦会发卖了他一家老小,只说是住在琴台巷的……其他的便叫我别为难他了。”
  “什么都不知道啊……”
  康信便是家中的马夫,平日最主要就是负责妧嵘出行。
  其他人不过捎带。
  平氏想问这个女子的下落,不过是想求到对方跟前,让她不要再和妧嵘来往了,想保住最后的夫妻情分。
  然而以她一个后宅妇人身份,根本无能为力。
  她连门路都找不出,还未去琴台巷,就被事后知晓此事的妧嵘,大发雷霆怒发冲冠的样子给吓晕厥过去。
  妧嵘威胁她,敢找过去,定然直接去信给敊郡老家,告到平氏母族去,让十里八乡所有人都知晓她为妻不贤,教子无方。
  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方才得了丈夫厌弃。
  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无论是非对错,母族定然会回信告知平氏,让她好好悔过,不要再惹丈夫生气。
  为此平氏已经断了向母家求救的希望。
  更因当时,与妧嵘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下人,各牵着一条凶神恶煞的恶犬,一直盯着平氏和妧柔妧酨他们。
  但凡他们有一点异动,便要上前咬死他们般,好几次下人手中的绳索都如同没牵住,将妧柔和妧酨吓得哭叫不止。
  为了孩子,看着昔日对她还算不错的丈夫一朝翻脸无情,如此雷霆对待她,已叫她绝望不已。
  于是彻底断了去找那个妇人的希望。
  直到事情被妧枝知晓,当她亲自动身去琴台巷细细查探时,其他人家都照常住人营生。
  唯独有一户人家却怎么敲都不应门。
  在接连去过两三次后,旁边一户人家则开了门,道:“你可是在找人?”
  妧枝如遇救星般,“对,敢问这位老丈,可知这户人家去哪儿了?”
  结果对方推拒她的好意,连连摆手,“别找了,日前早就搬走了。行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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