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36节

  梅山是个不错的去处,但此时此刻必定人影丛丛,燕颂有私心,想和燕冬独处。他想了想,说:“第一香园,那儿的梅花开得不错,炙羊肉和牛乳很有名。”
  燕冬顿了顿,说:“那里不是情人幽会的地方吗?只招待一男一女,或者余桃磨镜什么的,总之就是一对儿。”
  “的确如此,但这是前堂和客院的规矩,梅林后面是老板的私人园林,会用来招待贵客。”燕颂逗孩子,“三皇子从前请王益清去那儿赏梅作画,你阿姐和荣华去那儿泡过汤泉,照你这么说……”
  “哇!”燕冬抱住自己的脑袋,“完全不敢想象!”
  “傻样儿。”燕颂敲敲燕冬的头,“走吧。”
  第一香园离这儿有段距离,他们坐马车过去,走的是另一扇门,梅篱竹牖,十分清雅。
  掌事带着一行侍从迎上前来,许是知道燕颂不喜多话,只说了两句吉祥话就引着他们入了园子。燕冬跟着燕颂一路行去,梅影疏落有致,可见是用心料理的。
  掌事将他们引入一座院子,梅花匾上是“寄春”二字,小径旁月灯错落,屋子有两层,下堂上寝,陈设颇为讲究。正堂挂着一幅红梅图,遒劲苍冷,一笔入魂,燕冬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燕颂所作。
  “大哥,”燕冬转身回去抱住燕颂的胳膊,很没道理地要求,“你给我也画一幅。”
  燕颂拖着“挂件儿”往楼上去,说:“我没给你画?”
  当然画了,燕颂的画作,甭管是小时候练习的还是长大后画的,燕冬都收藏百八十幅了,专门在书房里辟了间“储画室”,精心保存。
  “那是以前画的,我今儿想要一幅新的。”燕冬说,“我愿意出高价!”
  燕颂精明地问:“多高?”
  燕冬很有底气地说:“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哟,”燕颂调侃,“我们燕小公子真是阔气。”
  燕冬鬼鬼祟祟地说:“我自己的要是不够,我可以偷偷挪用我大哥的银库。”
  “哦?”燕颂颇为好奇,“不怕被逮住?”
  燕冬颇有点恃宠生娇的意思,“逮住了也不怕,大不了挨一顿打。”
  “我想起来了,”燕颂突然脱离,偏头看向燕冬,似笑非笑地说,“近来是没有动家法了。”
  燕冬小时候听到这两个字是屁股疼,长大了就手心疼,闻言立马摇头摇手好似拨浪鼓成了精,喊冤道:“我近来很老实的,不可以动家法!”
  燕颂哼笑一声,轻轻拍了下燕冬的后脑勺,让他上楼去,随后对跟随上来的常春春几人说:“你们在楼下吃喝,一应随意。”
  常春春看了眼自家世子,“诶”了一声,行礼后撵着身后的几人重新下楼去了。
  世子要和心上人独处,偷来一分幽会的痛快,常春春自然明白,还得周全,不能让旁人打搅。
  他下了楼,等弟弟和和宝报完菜名儿,就走到廊上和掌事吩咐,说:“楼上的先单独备一份梅花三件儿,羊肉牛乳什么的先候着,小公子吃饱了肚子,这会儿用不了。”
  掌事点头应下,说:“近来园子里养了几只小狐狸,可爱得很,要不要抱过来陪小公子玩会儿?”
  燕冬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看着必定也会高兴,常春春便说:“可以,对了,你们这儿最近的雅趣是什么?”
  此处做的是提供幽会之所的营生,自然也会提供幽会时的一些雅趣,雅的糙的都有,随客人们喜欢。常春春琢磨着,既然是幽会时的雅趣,那必定是用来调|情的,至少比干巴巴地作画来的好啊。
  “除了先前那些,新添的就是描妆了。”掌事说。
  常春春单身汉,不大懂。
  “描眉抹腮,闺房情趣呀。”掌事笑着说,“近来园子里的胭脂开销可不少,但正经兄弟俩倒是不适合这个。”
  “谁说不适合?”常春春正经地说,“赶个时兴嘛,顺便互帮互助练练手,以后成了亲才不至于无处下手啊。”
  “这……”掌事无从反驳,更没察觉什么,笑着说,“倒也对!”
  掌事都没觉得不对劲,小公子更察觉不出什么,常春春觉得自己助力于无形,真是天才。
  第32章 眼睛
  “大哥, 你还记得吗?”燕冬趴在长案上,枕着双臂,偏着脑袋, 目光尽头是燕颂沉静温和的侧脸,“小时候你每次作画,我都会这样趴在旁边看。”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流口水。”燕颂说。
  “谁流口水了!”和从前不一样了,燕冬现下开始在意自己的气质形象了,立马反驳说,“没有证据就不要污蔑我。”
  燕颂气定神闲地说:“谁说没有证据?”
  这能有什么证据?燕冬不上钩,狐疑地瞅着燕颂,率先说:“你别想让春春他们来作证, 他们是你的人,和你是‘一丘之貉’,说的话不能算数。”
  “不提人证,也有你小时候的人像画为物证。”燕颂说,“我比照着当时的你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放在衙门那就是文书记录。”
  燕冬震惊地说:“你怎么偷偷画我流口水的样子啊!”
  “这么激动做什么?”燕颂揶揄,“你不是坚定地声称自己不会流口水吗?”
  “我流不流口水和你偷偷记录我流口水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燕冬拧着眉头,拿起一旁的毛笔横在燕颂颈间, 气势汹汹地责问,“说, 你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燕颂想,大抵就是随心所欲。
  燕颂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幼弟,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 所以总是喜欢注视、观察,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养成了一种扎在骨子里的自然而然。
  记录伴随着注视和观察,譬如一篇写给幼弟的启蒙字帖、一幅幼弟成长过程中十分寻常的那一瞬间——惯常用画作或是木雕来呈现、一封洋洋洒洒十数张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描写幼弟日常的家书……太多太多,自燕冬降生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且尤为紧要。
  “我能做什么坏事啊?”燕颂偏头看着着装模作样的燕冬,温声说,“哥哥喜欢你,觉得你可爱,所以把你画下来,哪里不对吗?”
  燕冬拿笔的手抖了抖,心说:这是干嘛呀!为什么老是无意诱|惑我!我根本无法抵抗啊!
  “哟,”燕颂笑起来,“怎么还脸红了?我们冬冬何时学会自谦了?”
  燕冬收回手,撇开脸,哼哼唧唧地说:“谁脸红了!是有人在嘀咕我!别让我逮住,我不会放过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燕颂轻笑,笑得太好听了,燕冬觉得这个人忒坏,一颦一笑尽顾着勾人,怎么不学点好啊!他像个严厉的家长,勒令道:“不许笑。”
  燕颂早已没了心思作画,故意招逗燕冬,“凭什么?”
  “凭什么?凭……凭!”燕冬说不出来,愤愤地扑在案上,把头埋进去,不搭理人了。过了一瞬,他伸出右手,在两人中间划了条线,燕河燕界,互不进犯!
  他以退为进,岂料燕颂不仅不示弱,竟笑得更欢了。
  “你——”燕冬气咻咻地抬头,霎时被燕颂掐住脸腮,那坏人倾身凑上来,一张彩霞月光织就的皮囊,一双神光勾魂的眼睛,笑盈盈地瞧着他、哄着他、折磨着他。
  “哥哥不是有意的,”燕颂轻轻晃了下燕冬的脸,哄着说,“不是嘲笑你,是高兴。”
  燕冬迟钝地回过神来,小声给燕颂扣帽子,“你的高兴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这个人笑得如此漂亮愉悦,根本不明白他心中的煎熬和渴望,燕冬瞧着燕颂,像是在看一个无辜的罪犯。但是不妨事,他大度地想,燕颂害得他少男心动,不是燕颂的错,燕颂不能莫名其妙地倾心于他,也不是燕颂的错,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桃花劫吧!
  常春春端着托盘走到楼梯口,听着兄弟俩的对话踌躇不前,好在燕颂敏锐地察觉了他的靠近,说:“进来吧。”
  燕颂松开了燕冬的脸,见燕冬搓着脸嘟嘟囔囔,又不禁笑了笑。
  “梅花三件儿,”常春春端着托盘半跪下去,一边摆放一边说,“第一香,暗香汤,梅花酥。”
  梅枝香炉小巧清雅,燕冬拂手嗅了两下,“不错,清幽之香,不厚不腻,暗香汤……”他拨开白瓷瓶盖,闻了闻,“是酒,一闻,骨头都酥啦!”
  燕颂揶揄道:“去哪儿学的老酒鬼论调?”
  燕冬哼了哼,提筷子夹了一只梅花酥,白里透红,尤为精致小巧。
  “我一口一个!”燕冬投喂自己,酥皮脆,馅料足,是梅花牛乳味儿的。他“嗯嗯”点头,表示不错不错。
  常春春笑了笑,折身去楼梯口接过亲卫递来的另一张托盘,送到窗前的梳妆台上,说:“近来园子里有添妆的雅趣,用的都是时兴的上好的胭脂,男女都能用,据说近来风靡的火焰妆、红梅妆等等都是用的这几款,方才掌事送来我就没拒绝,小公子若是坐不住,可以拿着玩玩儿。哦,还有这个——”
  常春春转身拍拍手,楼梯底下的亲卫放了行,三只小白狐狸依次蹿上来。
  燕冬好似生来就招这些小东西的待见,遇见的小狗再冷漠也要在他怀里嗷嗷叫,五皇子府上的猫平日多像个大爷、见了他也不肯撒腿,就连宫里的鹦鹉老远瞅见他都要扯着嗓子喊一句“燕小公子天下第一”,瞬间马屁成了精。
  这会儿也一样,有只都躺他怀里去了,呜呜的叫唤。
  燕颂在一旁瞧着,有些吃味,说:“忒吵。”
  “你静心呀。”燕冬替小狐狸们说好话,“多可爱!”
  他试图让小狐狸和这个挑剔的人亲近亲近,但小狐狸可能觉得这个人不太好惹,有些瑟缩。燕冬察觉出来便打消了促进两方和谐相处的念头,呼噜小狐狸一把,听它叫唤,觉得可爱,还跟着学了两声。
  燕颂听着那嗷嗷呜呜的声音,不禁偏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低头和小狐狸“对话”的人,盯了小会儿燕冬都没反应,反而越叫越起劲,俨然沉浸其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燕颂忍无可忍,起身提溜着燕冬的后颈,要把他和小东西们一块儿丢出去。
  “哎呀!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燕冬眼疾手快地反手抱住燕颂的腿,赖着不走。
  燕颂深吸一口气,低头警告道:“不许再叫了。”
  “你不讲道理。”燕冬小声反驳。
  燕颂冷漠地说:“你影响我作画了。”
  “天天说我不静心,现下自己怎么还退步啦……”燕冬的嘟囔在逐渐危险的目光凝视中静声了,“我不叫了嘛。”
  燕颂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燕冬虽然选择屈服,但显然意志还在挣扎,重新坐好后在一旁嘀嘀咕咕,燕颂仿若不闻,继续提笔作画,只是显然不够顺滑。
  燕冬瞧了眼那前后气质分叉了的梅树,看来大哥的确是被影响了,他有些心虚,立马噤声,哄着小狐狸们下楼去了。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不能说话,那就喝酒吧,燕冬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过后又倒了一杯,抬手喂给燕颂喝。
  燕颂衔住酒杯,抿了一口,说:“小酌便罢,不要喝醉。”
  燕冬嘴上答应,心里却暗自盘算,喝醉了也有好处,比方说上次燕颂难得醉一回,不就教他占了大便宜吗?纵然那样乘虚而入轻|薄非礼的行径是卑劣的、令人不耻的。
  窗外风声幽幽,燕冬提着白瓷瓶走到窗前,轻轻推开小半扇,风雪迎面而来,天上地上尽是花灯,绚丽朦胧,好似梦境。
  燕冬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哼着曲调,哼着哼着又没了声儿,安安静静地抱着腿蜷缩在窗台上赏夜景。
  他们曾经如此温存平淡地相处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可如今的燕颂不再仅仅是燕冬的大哥,还是个满心贪恋的男人。
  毛笔轻轻搁下,画卷笔墨未干,燕颂起身走到燕冬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燕冬的路。他伸手摸燕冬的脸,果不其然,像一张炊熟的米酿饼,烫的,散发着幽甜的酒香。
  燕冬下意识地蹭了蹭燕颂的手,迷蒙着眼,转过头来,说:“哥哥。”
  比起“大哥”“长兄”,燕冬更喜欢叫燕颂“哥哥”,他说不出太正经的理由,只是觉得这样称呼更亲昵。
  “才答应我,转头又喝醉。”燕颂说。
  “没有醉,而且好喝呀,”燕冬枕着燕颂的手,安静地瞧着这个人,突然想起一茬,“哥哥,我给你描妆吧?”
  除了冬日的口脂,燕颂从不用别的脂粉,他扶住突然伸出蜷缩的双腿想要下地的人,说:“你会么?”
  “我见爹爹给娘亲描过,”燕冬很自信地说,“我这么聪明,一看就会。”
  燕青云从前为了给崔拂来描眉,不知偷偷在家用没了多少螺黛,这可不是轻松易学的活儿。但燕冬显然自认比老爹灵活百倍,已经从燕颂故意为难的手臂间溜了出去,去拿妆奁了。
  燕颂失笑,也没再拒绝弟弟突然起来的玩心,顺势往窗台一坐,就那么仰着头看着燕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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