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15节
燕颂不解,“你觉得我不该?”
不该什么,兄弟悖|伦吗?常春春艰难地说:“世子要做什么,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燕颂好整以暇,“做得到却不该做,是吗?”
常春春没有回答,只说:“您和小公子是亲兄弟。”
燕颂将荷包轻轻放入匣中,盯了那双肥燕一会儿才合盖落锁放回书桌柜里。他示意常春春起来,“我和他不是亲兄弟。”
“可小公子将您当亲兄……”常春春一顿,突然明白世子为何不向小公子解释清楚了。
——沸水煮青蛙。
世子真是用心“险恶”。
常春春暗自唏嘘,说:“可小公子天真不懂情爱,怕是开不了窍。”
“不懂情爱?”燕颂说,“他不是和王家姑娘走得近吗?”
难怪世子好像不大喜欢王嘉禧,原来如此!常春春一下全明白了,他呼了口气,说:“小公子只是以同窗友谊待之。”
“可王家姑娘不同,”燕颂想起那姑娘专注难掩欢喜的目光,淡声说,“少女心事,藏不住。”
常春春安抚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用。”
燕颂看向常春春,“你在影射我吗?”
天可怜见,常春春慌忙说:“属下不敢,属下没有!”
燕冬凝视着他,常春春后颈瘆凉,足足几息后,燕颂才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是!”常春春不敢停留,飞快地撤了出去。
农生踩着踏道上廊,和惊如脱兔的常春春撞上,笑着说:“撞鬼了?”
“差不多吧。”常春春滚得飞快。
奇奇怪怪,农生挠头,迈步进屋回禀。
*
燕冬吃不好,辗转反侧终于囫囵睡着后却也不得安生——他梦到了燕颂穿喜服的样子。
容貌端华、清贵英雅,专注地看着彩结另一端的人,笑意温柔、目光沉溺——这简直是一场华丽丽的噩梦!
燕颂有多赏心悦目,这梦就有多摧裂肝胆!
燕冬吓醒了,连回想都不敢,慌忙让和宝灌了一剂安眠药,再次强迫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下。
然而没多久,他又做了个梦,梦境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留着一片朦胧昏黄,那里传来一点声音,是布料磨蹭的窸窣声和年轻男人的喘|息,幽沉低哑,隔着纱也似,若隐若现,朦胧不清。
“冬冬……”
男人唤他的名,如此亲昵,似与他隔纱相望,迷离缱绻,又似欲壑难填,想把他含入唇齿吞入腹中,抿化了嚼碎了融为一体。
燕冬又被吓醒了!
他抱着脑袋,掌心紧紧贴着耳朵,像是要阻隔男人如影随形却又含糊不清的暧|昧喘|息。
这谁啊这谁啊!
干嘛跑到他的梦里来发|春!
他怎么会做这样淫|佚的梦!
“小公子!”和宝正趴在被窝里熬夜看话本,闻声立刻起身蹿入里间。借着夜灯一瞧,燕冬面色绯红,和宝吓了一跳,连忙摸他的额头,“您发热了?好烫!”
岂止脸烫,燕冬的脑子烫,五脏六腑烫,就连暖在被窝里的大腿也烫得一哆嗦。
“……和宝,”他攥着被,夹着腿,嗫嚅道,“你帮我找个大夫。”
“三小姐不在府里,我叫胡大夫来?”和宝请示。
燕冬下意识地点头,下一瞬又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人,“不能叫家里的大夫!”
看着和宝茫然不解的表情,燕冬难以启齿,只能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无助地说:“我应该是……中邪了。”
“中……啊?!”
燕冬支吾着,叫和宝取了件披风来胡乱裹上,下床出了里屋。轻轻推开外间的一扇窗,本是想吹风清醒清醒、洗洗脑子,可寒夜幽冷,月亮都不敢探头,万物生灵好似都被漆黑夜色压弯了腰,沉默匍匐,他感觉到一阵压抑,心中那些惶恐悲伤和不知名的情绪很快就控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怎么会突然梦到大哥成亲呢?燕冬拽着披风领子,齿尖紧紧咬住下唇。
“公子,您是做噩梦了吗?”和宝走到窗前,担忧地看着燕冬,那张脸最是明媚漂亮,一旦变得忧愁,就会透露出很招人疼的味道。他焦急地挠挠头,学着常青青的样子,像个知心的大哥哥那样轻轻拍了下燕冬的肩膀,“梦都是反的!公子别怕。”
燕冬被他老气横秋的样子逗笑,说:“我梦到大哥了……他穿着喜服。”
和宝正想说:那不是很寻常的事嘛,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公子您天天大哥长大哥短,梦见人家才不奇怪嘞。听见后半句立刻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
燕冬看着他,那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期待,“如何不可能?”
和宝说:“国公爷和郡主没有给世子说亲的念头,陛下也没有给世子赐婚的意思,世子自己也没有想要成家的想法呀!”
“如今没有,以后哪里说的准。”燕冬垂眼。
“这……”和宝无法反驳。
“喜服原来是那么红的,”燕冬皱了皱鼻尖,有些嫌弃,“没有大哥以前那些绯袍官服好看……但他做新郎官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
好看得有些刺眼了。
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在一起,有冰凉的硬物膈在肉上,燕冬睫毛一颤,突然抬起手,红玉戒在夜灯下像条冬眠的玛瑙蛇,猩红,“留玉指环,并诗一首——我突然想起来,这玉指环还可以充作定情之物呢。你说,”他把手抬得高些,仰头疑惑地盯着它,“大哥以后也会给别人做一个,然后亲手为其戴上吗?”
“当然不会!”和宝瞧着燕冬微微湿润的下睫,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这么多年,世子就给您做过,外人怎么能和您比!您才是世子爷的宝贝!旁人比不得争不了!”
“是吧,”燕冬扯了扯嘴角,“我也这样想。”
可如今他想要的,好像不仅如此。
往左边望去,小径幽深,回廊曲折,廊前铺着草坪,紫藤花架后重檐深深,那是燕颂的寝屋,他们曾经昼夜相伴了十几年的地方。
“你已经长大了。”
那年分院子时,燕颂居高临下地说出了这句话。彼时他哭闹不止,如今仍不甘心,彼时他要接受长大了就得分院住,如今乃至以后是不是还要接受燕颂成家后就可能会与他分府?他突然又想起,明明当年连爹娘都没有这个意思,是燕颂自己提出来的,是燕颂在撵他。
燕冬盯着那重檐,突然有些“恨”燕颂了。
第14章 蛊毒
林子里血气弥漫。
燕颂不紧不慢地屈膝蹲下,打量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
“传闻燕世子枭桀阴忮,不入红尘,前者我不评价,可是后者嘛,”花十三郎穿着从冥婚新娘身上扒下来的喜服,一张男生女相的脸痴痴地笑起来,“燕世子当真心中无情吗?我怎么瞧你心不在焉心有所思心有所忆,满肚子愁肠!”
常春春给真正的冥婚新娘盖上披风,合掌闭眼念了段往生经,示意审刑院的人将人抬下去好生安葬。他起身侧身,清晰地瞧见花十三郎眼中的嫉恨。
“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是谁!是谁!”花十三郎引颈,拼尽全力却仍然无法靠近燕颂,燕颂脚下没有用太多力气,可他生来居高临下,与他们这种混迹江湖的野客有云泥之别。
“荣华么,皇帝那般器重你,莫不是要让你做他的女婿?你可不要上当,”花十三郎幽幽地说,“驸马无权,那简直是在要你的命!位高森寒,你但凡失去手中权柄,所有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吸你的血吃你的肉!啊,这就好比神仙堕入凡尘,说来其实也很美妙呢。”
这人疯疯癫癫,燕颂却始终很平静,“下的什么蛊?”
他抬起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血痕,很浅,但刺痛非常,不像是寻常伤口。
“情爱本身就像蛊,桃花如梦,可花红易衰,是为‘桃花梦’。这原本是一位前辈用来报复风流薄情郎的,中蛊者无欲无求则无毒,可若有欲有求,那必定是思念倍切欲望如炬,时刻想着和和心上人亲密相贴,否则便如蝼蚁噬心,痛苦不堪,最终心力交瘁而亡,多情风流者更是时刻倍受折磨。”花十三郎目光怨怼,“这样的蛊本对你无用,没想到啊,如今的你欲望囚身,活该受苦!”
燕颂闻言微微蹙眉。
“怎么不高兴,难道不是我为你做了嫁衣?你中了蛊,便有理由去和你的心上人卿卿我我,还是说,”花十三郎的表情逐渐狰狞,“燕世子您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有不敢求的一天!到底是谁,什么风华绝代的人物,竟教你如此畏畏缩缩,有口难言!这不该是你,你不该是这样的,你——”
“我和你不熟。”燕颂打断。
“承安十一年,秦州大旱,你奉旨代表常宁县学随行赈灾,在灾棚里亲手给了我一块梅子糖!承安十八年,”花十三郎哽咽,“你入刑部,到蜀地办差,是我揭了官府的悬赏榜,助你抓捕贼人!”
“你主动揭榜,我予你赏金,本就是钱货两讫的买卖,谁也不必感激谁,更不必记着谁。至于秦州大旱,那年死了很多人,我记得。”
燕颂瞧着花十三郎,语气竟然很平和,像是在与人叙旧。
“我不喜吃糖,但家中幼弟喜欢,所以我自小养成了随身带糖的习惯。那年他才七岁,很离不开我,可赈灾事忙,秦州情况也难,我不能带着他。收到旨意那会儿,他抱着我哭得很厉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便与他说了秦州的情况,他听了后也很焦心,总算肯放我走了,临走时还给我装了一大匣子梅子糖,很天真地嘱咐我说,灾民渴了很久,可以给他们吃一颗生津解渴的梅子糖。”
彼时燕冬把他送到城门口,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这回没有哭闹挽留,只是一手握着哥哥的手,一手抹眼泪。燕颂穿着县学学生的襕衫,简单地扎着髻,见状单膝跪地,好让弟弟伸手圈住自己的脖子。
“不哭。”燕颂摸着那毛绒绒的后脑,“你乖乖在家和二弟三妹读书,等我归家,期间家书不断,有什么都写在信里。”
“嗯……”燕冬乖乖应声,因为此前哭了好几次,鼻音很重。他用小脸蛋蹭着燕颂的脸,因为很用力,挤出了嘟嘟的脸颊肉,“哥哥也不要渴着自己,多喝水,多吃糖,还要很快地给我回信。”
燕颂盯着眼前这张红彤彤的小脸,语气很郑重,“好,哥哥记住了。”
后来燕颂到了秦州,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很多死人,十二岁的少年不够无畏,难免心生胆怯,于是他想起那双琥珀似的眼睛,想起那一匣子专门单独为他准备的梅子糖。
想到这里,燕颂的眉眼松了松。
“我记得你。”燕颂看着花十三郎微微睁大的眼眶,淡声说,“那是我第一次去赈灾,生离死别、易子而食,惨事太多,所以那年我见过的人很多都还记得,可你不记得你自己了。你不记得你接过梅子糖时说的那句‘世子慈悲心肠,必有福报’,不记得自己给无力的老人喂水喂饭的模样,如今你是花十三郎,为着钱帮邪|教杀生虐生,为着这一身便于逃走的衣裳可以随手杀掉过路的新娘然后鸠占鹊巢——”
“她本就是要死的!”花十三郎辩驳,“是她家里为了那五十两给她许了冥婚,比起在喜棺里活活闷死,我一刀杀了她,算帮她好走了!她能怪我吗?她只能怪她自己天生贱命,投错了胎!”
他哆嗦地吸了口气,哀怨地说:“我也是!如果我投生做了高门小姐,是不是就能和你门当户对?我们——”
“不能。”燕颂掐住花十三郎的喉颈,用一种很冷淡平静的目光看了他最后一眼,轻声说,“我有所爱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从来珍之爱之,旁的不再入眼。”
他声色温存,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花十三郎眼前一暗,已经被扼断了喉骨。
燕颂松手起身,微微抬手,常春春快步上前替他脱掉指套。他最后那句话太轻,常春春没听见,说:“将死之人的疯言疯语,世子不必放在心上,中蛊的事怕是不好张扬,我立刻私下张罗名医前来为您诊治,确认是否对您无害。”
“你觉得他在疯言疯语?”燕颂瞧着常春春。
“当然。”常春春说,“我与您形影不离,还能不知您有没有中意的人?”
燕颂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来他藏得很好。
“……”
又是这个梦,燕颂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眼雕花床顶,起身下床。
看了眼香漏,快到卯时,常春春很快将薰好的袍子拿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侍从麻利地整理床被,侧身要走时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团脏帕子,世子虽然没有家室,可到底是个正常男人。他没敢多看,拿起来放进篮子里,转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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