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14节

  燕颂面色如常,但常春春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主子心情不虞,忍不住把目光往地上垂了垂。
  一人从屋顶跳下,一字不落地重叙了方才茶厅里的对话,包括宋风眠故意惹怒燕冬的那几句。
  常春春忍不住看了宋风眠一眼,后者脸色愈发苍白,俨然没有料到屋顶上藏着耳目。
  “世子恕罪,我只是和小公子闹着玩儿——”
  燕颂突然伸手掐住宋风眠的脖子,隔着冰冷的指套,力道极重。
  宋风眠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闷沉的“咔咔”声,毫不怀疑那只冷硬如铁的手再加半分力气就可以轻易捏断它。他逐渐无法呼吸,却不敢抬手去扭动、触碰燕颂的手,只能用目光认错、哀求。
  “这样么,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试探,倒是我误会了。”燕颂打量着宋风眠,皮囊的确不错,可哪里比得上他?
  燕颂轻蔑地笑了笑,语气却温和,商量似的,“以后不要再和他‘闹着玩儿’了,好吗?”
  宋风眠艰难地点头,燕颂一松手,他就跌倒在地,捂着脖子疯狂呼吸。
  “他负气时说的混账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燕颂语气如常,仿佛方才的杀意只是宋风眠的错觉,“你安心待着,别乱跑,毕竟如今到处都是找你的人,不安全。”
  这话的意思,宋风眠也听明白了——若是他敢靠近燕冬半步,燕颂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对兄弟真有意思,小的怕大的房里有人,大的要把小的的婚事紧捏在手里,若不是兄弟俩,宋风眠都要以为这俩人是在互相吃味呢。
  宋风眠面上不敢表露,哑声说:“小人记住了。”
  “你母亲和兄长的尸身已经被人从荒山上刨了出来,寻了个合适的地方下葬。”燕颂看着陡然抬头的宋风眠,“想报仇吗?”
  怎么能不想?
  怎么会不想!
  宋风眠撕破了方才在燕冬面前的平静假面,猛地磕头三次,叩首道:“求世子慈悲,小人万死不辞!”
  “有这份心,事情就能办。”燕颂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素笺,手腕一转,素笺就飘落下去。
  素笺落在面前,宋风眠撑起僵硬的肩膀,盯死了上面那三个字。
  燕颂走到门口,望向院墙边的红梅,淡声说:“我这棋盘上就差一个子儿,你只需站对地方,我收盘之日就是你大仇得报之时。”
  宋风眠说:“小人但凭差遣。”
  *
  红梅傲立,燕冬坐在四方亭的窗前作画,六皇子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剥栗子。
  画罢,燕冬搁笔,衔住六皇子送来的热栗子,伸了个懒腰。
  承安帝抱着汤婆子走到画桌前,一瞧,“线条流畅,赋色明丽,就是笔触太利——有戾气,谁招我们逢春了?”
  陛下眼光锐利,燕冬却不能实话实说,暴露宋风眠。他肩膀一塌,说:“大哥说若是我此次罢馆考试跌出前五,明年就得在下学后多学一个时辰,我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承安帝笑着拍拍燕冬的头,“你自来名列前茅,若是此次跌出前五,多半是心浮气躁、不专心读书的缘故,续明严格要求也是该的。”
  燕冬拖着尾音,“哦……”
  “好啦,别耷着脸了,过来吃碗金玉羹,暖暖身子。”承安帝说。
  燕冬和六皇子跟着回到桌前坐下,宫人很快端上两碗金玉羹,山药和板栗以羊汤煮成,汤色清亮,香气浓郁,是冬日里益气健脾的一道汤品。
  “好香。”燕冬和六皇子碰了碰碗,小孩儿似的,承安帝喜欢看他笑,朝气蓬勃,一等一的明媚漂亮。
  “陛下,”宫人入内禀报,“二皇子来请安了。”
  “这个老二,最近来得很勤快嘛。”承安帝失笑,“罢了,来都来了,总不能饿着他,再端一碗吧。”
  宫人应声退下。
  燕冬小口啜着汤,二皇子很快就进来了,白裘锦袍,气度不凡。几位皇子承袭父母,长得都不俗,二皇子松风水月,论长相是最像陛下的。
  二皇子磕头请了安,燕冬和六皇子跟着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二皇子朝六皇子点头,扶着燕冬的手腕把人打量几眼,“光映照人,身子大好了?”
  燕冬说:“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全了。”
  说话间,两人前后落座。
  宫人端来金玉羹,二皇子握住碗身暖手,说:“今儿初三了,逢春的生辰要到了吧?”
  燕冬说:“殿下有什么礼尽管送来,我照收。”
  二皇子笑道:“早就给你备好了,届时准时奉上。”
  承安帝也笑了笑,“过了生辰就十八了,有没有想过明年结业后去哪儿?”
  “没有,”燕冬坦诚道,“其实我不想做事。”
  “就想吃喝玩乐是不是?”承安帝见燕冬老实巴交地点头,不禁笑哼了一声,“奇哉怪哉,燕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小懒鬼!”
  燕冬不反驳,哼哼唧唧地倒在六皇子背上,他比人家年长,论姿态倒更像个弟弟。
  俄顷,燕姰带着今日的药来侍疾,燕冬叫了声“阿姐”,余光发现二皇子盯着她,目光微亮。
  不好!燕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晚些时候,走在和二皇子一道出宫的路上时,燕冬开门见山,“您是不是相中我阿姐了?”
  “燕三小姐清丽无双,医术不凡,让人欣赏。”二皇子俊脸微红。
  “阿姐的抱负在岐黄之道,不在后院之间,她若嫁给皇子,就不能待在御医院治病救人、精进医术了。”燕冬觑一眼二皇子,觉得他并没有彻底死心,不禁有些感慨:
  这个笨蛋!
  纵观如今的朝局,燕三小姐身份特殊,除非陛下主动赐婚,否则谁敢打她婚事的主意,谁就是在拉拢燕家。况且她还是给陛下侍疾的御医,谁想亲近她,转头就可能被人戴上一顶“窥伺圣体”的帽子。所以这门婚事虽好,但也实在很危险。
  这都看不透,还争什么储君之位嘛。
  “就听我的吧!”燕冬说,“您都是府里有夫人的人了,就不要肖想我阿姐了。”
  “以三小姐的身份,自然要做皇子妃。”二皇子见燕冬拧眉皱脸、一脸谴责,不禁问,“怎么?”
  燕冬知道这些凤子龙孙把自己后院的位置当做金饽饽,但阿姐志不在此,自然不屑一眼。
  “皇子妃有什么了不起,对阿姐来说根本比不上七品御医。”燕冬严肃地说,“您几位都不许做我姐夫。”
  二皇子也不同这小子生气,抬手戳了下他小髻上的汤圆绒球,说:“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个当弟弟的,说了不算。”
  当弟弟的说了不算。
  燕冬复又想起燕颂在书房里说的话。
  是啊,阿姐的婚事轮不着他做主,大哥谈情说爱自然也不用向他报备。
  浓云遮日也似,俊俏漂亮的脸突然黯然了下去,燕冬转头走了,步伐沉重。
  “诶?”二皇子见状纳闷又伤心,“真的就这么不想让我做你姐夫吗?”
  燕冬头也不回,愤愤地,“昂!”
  第13章 噩梦
  二皇子的话无疑又在燕冬心上扎了一刀,他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晚膳只用了半碗米汤就洗漱钻被窝了。
  和宝和常青青在外间大眼瞪小眼。
  “都是狐狸精惹得祸!”和宝愤愤握拳,“我去教训他一顿,给小公子出气!”
  “别胡来,小公子自个儿都没教训他呢,你去耍威风就是踩咱们主子的脸面。”常青青叹气,“何况小公子在意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件事,或者说,他真正在意的是世子。”
  和宝似懂非懂,“那要怎么办啊?”
  常青青也很无助,人家的兄弟债,外人插不了手。
  当午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人喁喁私语,心里也有些纳闷,不知世子是如何想的。
  听说小公子晚膳没怎么用,农生夜里过来询问。主屋一片漆黑,两人便绕到后廊说话。
  “从宫里出来就更不好了,问了宫里的人,应该是二皇子说了什么。”当午说,“我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愿解释一句?虽说涉及密事,但主子何曾提防过小公子?小公子虽非心机深沉之辈,但也聪慧知分寸,不会冒失泄露什么。”
  “其实吧,”农生深沉地说,“我这回也没看明白。”
  “……”当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农生咳了一声,摊手,“小公子虽说撂蹄子时声势很大,但世子出马必能将人哄好,可世子这回就是一句不解释,随小公子胡思乱想,实在奇怪。”
  他们都是燕颂的亲信,虽说这么多年了仍不能看透这位主子,但燕颂疼爱燕冬这一点是始终不曾遮掩、改变的,为何偏偏这次不同?
  “或许,”当午斟酌着说,“小公子实在太依赖主子了,主子怕长此以往小公子分不清兄弟界限,所以借机敲打一二?”
  农生摇头,“不像,世子也不喜小公子和王家姑娘走得太近。”
  小公子依赖世子太过,世子对小公子的掌控欲又哪里不过了?
  “因为王植吧。”当午说。
  “王植和家中关系疏离,待堂妹又能有几分真心?小公子哪怕和王家姑娘好,也影响不了半点。”农生思忖,“世子像是不喜欢王家姑娘这个人。”
  可王嘉禧不论相貌品性都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说来也真是怪了,莫非是天生不合眼缘?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了片刻,可惜世子心海底针,最后没得出什么靠谱的结论,农生只得先回熏风院复命。
  熏风院灯火通明,常春春端着酽茶进入书房,燕颂没有批阅公务,正对着手中的荷包发呆。
  说发呆也不合适,那漆黑眸里的东西晦涩难懂,压抑着太多情绪,竟让常春春莫名心惊肉跳。
  淡青色的荷包,吊着真珠穗子,到燕颂手里有四年了,但他一直珍藏在匣子里,很少使用,所以瞧着崭新。
  常春春将茶盏放在书桌上,无意间瞧了一眼荷包,上头是双燕齐飞的图样,绣工蹩脚,把两只亲昵的燕子绣得胖嘟嘟的。他不欲打扰燕颂,转身走出几步,脚下却突然僵住了。
  双燕齐飞。
  双燕……齐飞。
  “怎么?”燕颂的声音响起。
  好似猫在夜里飞檐蹿墙时突然目睹可怕的场景,常春春寒毛卓竖,猛地转身跪下。他浑身紧绷,不敢抬头。
  世子莫不是?!
  燕颂抬眼看向跪在雪梅织锦毯上的人,颇为欣慰,“你的脑子是要比他俩转得快些。”
  “……世子,”常春春语气干涩,“属下绝不会透露一字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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