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问题好多。”江沅声笑得眯眼,眉目弯成了一钩浅色,狡黠地道,“但现在机会难得,我不太有心闲谈。”
他眨眼,避重就轻地挑开话锋:“你也看到了,chio现在需要安静,麻烦你继续开车,载我们就近找一家酒店。”
见对方一动不动,江沅声抬了抬下颌,又道:“你不乐意?那就没办法了,chio现在很听我的话,我无法保证是否会伤害到他。”
二人双眸相望,对峙数十秒后,vincent被迫妥协。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重重踩下油门点火,车辆再次行驶向前。
江沅声对此并不意外,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无声地弯了弯眉毛。
*
十七分钟后,
车子停在一家名为yg酒店的迎宾大门前,vincent利落地扯开安全带,面色铁青地匆促下车,又快步绕后。
他抬手拉开门,俯身凑过去,扫视后看到了后座掉落的那支空针筒。
猜测被证实,vincent表情愈发难堪,紧接着伸手,想要强行拉chio下车。
可下一秒,江沅声狠狠拍开了他的手。
他猛然蹙起眉,见江沅声不再看他,却低头附到chio的耳边,手指亲昵地摸着他鬓角,轻轻含着笑在耳语。
——这些动作别有用意,正如不久前诱骗吐真剂时一般,乍看起来并无异常,实能造成强烈的心理暗示。
vincent倏地僵了僵,随后,他眼睁睁望着chio抬起眸,隐约露出一只灰瞳。
平日里冷峭锐利的瞳,已全然涣散,空洞到几近无物。英俊面庞半遮,因神智恍惚而失去表情,彻底放空。
正是以这般状态,chio被画家拽着踉跄地下了车门,低眸不语,任凭摆弄。
看来江沅声并未说谎,商沉釉现在的状态岂止是“听话”,让他下车,他就顺从地下了车。让他抬头,他就温驯地抬头。
简直像被系上悬丝,沦为傀儡,受他支配。
见vincent发着愣,又想要提步走近,江沅声忽而笑了下。
他揽抱着chio,语调冰冷地说:
“vincent,你上司这会没空工作,我建议你少管闲事,否则t920会不会成为罪证送你进监狱,我不敢保证。”
直白的一句威胁,vincent凝住脸色,不敢造次。江沅声乜他一眼,随即不再管他。
不远处,有迎宾员走近询问来意,江沅声随其一道进了大堂。他调取手机内的电子证件,快速办理了入住。
随即他带商沉釉乘电梯到达十楼,进了一间双人房。服务生退出去,周遭再也没了碍事扫兴的‘闲杂人等’。
咔哒一声门落锁,心脏落地。
江沅声勾起唇,漆黑眼瞳浮现碎芒,他立定后站了会,屏息转向身后。
半步之遥,映入眼帘的是张蓬软洁白的卧床。
此刻,商沉釉被安置在床沿边缘,肩膀抵放在床首的红楠木上。因姿势不佳,一双笔长的腿无法完全舒展,颇显委屈地交叠着。
江沅声心脏狂跳,过度亢奋的情绪在胸腔冲撞,瞬间让他耳热目眩。
原地缓和半晌,他上前半步,屈身单膝跪地,仰头去看商沉釉那双低敛的灰色眼睛。
然而江沅声仍在被躯体化影响,虽然已经可以勉强视物,但某些细节仍看不太清晰——类似于轻度近视视野。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朝着眼前人更凑近了些,盯着灰眼眸,启唇,吐字轻柔地、又一次次地呼唤着‘哥哥’。
终于,在漫长的三分钟后,商沉釉似有所觉,眼睫微动,有了细微反应。
当下时间,神经素已进入到商沉釉的大脑额叶,以至于似乎就连眼睑都不会眨了。
他瞳光空洞地怔定不动,像是灵魂丢失。
鬼使神差,江沅声伸手去触碰他,触感鲜明,chio的血管动脉在疯狂搏动,隔着颈部皮肤,大肆辐射热量。
商沉釉被贴近,眉心蹙了下,他偏头贴近江沅声的手指,蹭了蹭,喉结滚动数下,哼了声。
很明显,商沉釉正在忍耐着不适,以至于有些可怜。
江沅声被逗笑,不禁悠叹了声,抵掌摸摸商沉釉的鬓角,笑盈盈地问:
“哥哥,看这里,你还能认清我是谁么?”
问毕,对方迟迟不动。
江沅声不满地‘啧’了声,又弯起手指,划过指尖勾拢在商沉釉的下颌处。
指尖缓缓地来回摩挲,带着明显的逗弄。
片刻之后,商沉釉终于缓慢苏醒,极为沉哑地“嗯”了声。
他翕张唇瓣,恍惚地吐出一声发音模糊的单词:“cherry……”
一声入耳,江沅声刹那失神——你说什么?
几秒后意识回笼,江沅声意识到,在他问完自己是谁后,商沉釉答了他一声‘cherry’。
简单至极的cherry一词,属于威利语,发音拟作华语的‘切理’,词义上可直译为‘樱桃’。在另一方面,cherry也是江沅声的外文名。
而赐予他这一名字的,正是十四年前的商沉釉。
江沅声蓦地扭曲了笑容,表情瞬间难堪至极,心跳也随之大乱。
他好像一脚踏空,掉进深海,冰水灌入肺腑,灼痛感烧上骨髓,冷与热反向撕扯五脏六腑,引发撕裂一样的疼。
疼痛到了极点,江沅声的灵魂抽离了躯壳,却又被理智捉住,粗暴至极地被拽回了去。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江沅声?
为什么你会产生这种过度反应?你在为此慌乱什么?
不过是听到了一声旧名字而已,难道你现在要为他心软了么?
不,绝对不准。
第23章 23 剖解[3rd]
旧时的记忆呼之欲出,江沅声抗拒无效。
时光倒涌,他两耳嗡鸣,顺着记忆回到十四年前的初春。
迟厄斯岛的西部,在那时新近搭建了一座温室花园。因为温控良好,许多嫁接樱木早早绽开了花苞,迎风盛放。
也正是在那年,华国新人画家江沅声获得国际认可,也受到了迟厄斯岛前任主人,也即老chio先生的青眼相待。
老chio先生彼时尚存风度,人前一副和善模样,人际往来遍布全球。
老先生托了人,专程越洋向画家送去两封漆印信柬,安排交通事宜。江沅声随其父江昭云共同应邀,从华国港市启程,登岛赴宴。
登岛后的第二晚,宴席在一艘大型豪华游轮上开场,江昭云牵起小画家的手,领他去向众多宾客问好。
主宴厅设置在主甲板层的餐厅舱室,三角塔形的铜质吊灯,光束璀璨,灯下上百位宾客来往碰杯,酒香四散。
端奉酒水的服务生走得快且稳,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一旦错步,哪怕只洒了半杯,被泼到的十个人里,至少有七八个活跃在官媒头条上。
要命,谁胆敢得罪这些上流人。
一时间,裙摆、燕尾来往络绎,香槟气、口红色晃得口干目眩,放眼望去,宴厅一派华贵体面。
人声不绝,然而初到异国的江沅声,却因语言不通,感到乏味。
小画家被父亲领着四处社交,一边偷偷开小差。
他以双手搭起小檐,抬眸将视线越过樱花装点的餐车,朝四处张望。
在又一次侧眸时,他的视野里,忽而映入某位高挑颀长的少年身形。
少年仅比画家年长少许,气质却已出众。雪绸质地的风琴领西装衬,搭配黑长的花苞裤,踩一双褐皮金帮的复古长靴。
周围觥筹交错,少年执香槟杯提步走动,灯光抚照他凌厉英俊的眉目,眉目上发缕棕黑。
那是少时的shardpt chio,他尚未与威利国的帕斯劳伯爵切割身份,是江沅声最初遇见的商沉釉。
宴席间频频有人与chio行绅士礼,chio礼貌回应,露出一双雪灰色眼瞳。
作为年轻的爵位继承者,chio气质斐然,行经立定,俱是在家族内长年严格规整过的优雅。周遭氛围浮躁,衬得他愈从容,礼节疏离,不容亵视。
一众克制的仰视里,小画家的目光过分热忱,chio有所觉察,抬眸望来。
对视的刹那,小画家轻易被蛊惑,隔着人群盯看chio,目不转睛。
chio被他看出了好奇心,随即不动声色地缓步走近来,勾唇朝江父微笑交谈。
可惜彼时江沅声不擅讲威利语,而chio也未学过华语,二人无法直接交流。
chio礼貌地寒暄几句,才自然而然地淡声询问,父子二人是否有外文名。
江昭云客气恭敬地答了自己的,又说小画家暂且没有外文名。
最后,得知对方身份,出于华国政客的友善交际习惯,江昭云从容行礼,笑道:
“帕斯劳先生,我的孩子一直在看您,他虽不懂威利语,但似乎很仰慕您。因此,容我斗胆请您赐他一个威利名,不知……我们是否有幸享受这番殊荣?”
这几句貌似客套,实则格外真诚。即便在威利国内,向贵族求赐名,也无异于表明立场追随和政见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