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反正您不怕死?是吗?”
vincent幽幽打断她,怪腔怪调地叹息:“那还真是恭喜您,本人一向乐意为女士让步,并不介意临时再追加一份赠礼——听说另一位‘江沅声’今日离家在外,此刻正在港南看画展,是么?”
南望舒神色大变,左侧活瞳剧烈地震颤:“你用我儿子当筹码,威胁我?”
“对,威胁您。”vincent摊开手,轻蔑地扯着唇,“那么请问,这枚被您牺牲长子换来的筹码,他的分量够格么?”
南望舒被枪口抵近,又被强行摁下头去看那一大沓文件,她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不断地扭动着破口大骂。
忽而间,有影子逼近。
“你……你这疯狗……”她猛地抬头,整个人战栗起来,“你到底要……”
她唇齿张合,却始终因惊恐而无法发出完整且无用的句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这话何其可笑,既然已经是疯狗了,面对即将落败的仇敌和猎物,还会做些什么呢?
vincent面无表情地偏头,摆出请的手势,接引那位旁观之人入局。
年轻的灰眸男人面色斯文有礼,慢条斯理地抬腕,单手摘掉了鼻梁上的银色镜架。
chio一双灰眸如浅弯的弦月,温柔噙笑,专注而礼貌地睥睨向她。
“实在抱歉。”他近乎绅士地欺身行礼,“初次见面,看来您对我并不甚了解,伯母。”
微妙的用词,令挣扎的猎物短暂地僵住,怔然见他笑得灰色眸弯如绅士,又斯文温柔地勾着薄唇:
“十年缘悭一面,‘阁下’的称呼大可不必,‘疯狗’二字反倒骂得更精准,所以今天,我借疯行凶也是难免。既然江沅声在死后唯有我在乎,那么他生前的一切也该归我。这份聘礼假如您拒签,它会一直与您纠缠——您不妨猜一猜,我是否介意向您讨一场‘冥婚’?”
女人剧痛,嘶声尖锐大叫,污言秽语愈发不堪入耳。
“啧。”
商沉釉笑意稍淡,以指尖点了点被搁在“聘礼”上的银色镜框,似是晚辈在向家中长辈抱怨:“舅舅,她太吵了,劳动您解决一下。”
vincent默然不答,却如执行主人命令的人形走狗,豁然抬手,将南望舒摁死在签字钢笔上。骨血洞穿的刹那,剧烈惨叫接连迸溅四散,猩红漫淌出来。
有什么圆形之物掉落,掉在褚红色高跟鞋下,又蹦跳到地面,发出弹落时的古怪声响——
商沉釉因长眉末梢染了血迹而微微蹙眉,流露冰冷的嫌恶神色,又漫不经心地睥睨扫视
——掉落在他鞋边的,是一枚从南望舒眼珠中脱落的瞳片。
脏东西。他厌倦地想。
除了干净无害的漂亮颜料,任何胆敢玷染画家的脏东西,包括我商沉釉本人,下场全该是不得好死。
第13章 13 “太过廉价。”
惨叫越来越疯。
vincent没有得到商沉釉的制止,很快,南望舒的手骨、肋骨接连断裂,断响和惨叫连成一片,似李斯特的乐曲狂躁奏响。
南望舒傲慢的脊骨从宁折不弯到被迫屈从,而再后来她甚至发不出惨叫。濒死之际,她伸出手,无声向商沉釉祈求饶恕。
可那只手被护主的狗截了下来,vincent猛力一掐,后钩状骨不可逆地剧烈扭曲过去,角度扭曲到可怖。
商沉釉俯瞰一切,旁观她的惨状,漫不经心地点评:“指骨屈曲变形,韧带中度损伤,但撕裂痛感还不够,继续。”
“是,先生。”vincent面无表情地颔首,顺从应声,“那就直接断了它。”
手指癫狂地挣扎起来试图逃脱,而千钧力度重重击落,裂口蔓延四散,女人变作嘶哑的废物。
高跟鞋在挣扎间被踩折,女人的辱骂声成了呕哑难听的微弱气声:
放开、放开我!你这疯狗!疯狗!这里、这里他妈的可是华国!你、你们不敢杀人!你们绝对不敢——
“嗯,不劳您提醒。”
银色镜框再次被戴上,商沉釉面庞溅了血,一双灰眸弯成了恬淡的上弦月,疯色销声匿迹,洁白西装为他套上了庄重文雅的壳,温柔得像是神父在赐福信徒。
“但您都说我是疯狗了,我本性如何,您不是早就知道么?”
眼眶的银链似月白光束,摇晃垂落在他脸侧,成为衬映他的完美饰品。
许久过后,终于,像是病人发作完毕,又像是“疯狗”在进食之后恢复了常色,商沉釉失去了兴致。
他不再有耐心理会南望舒的骂声,面无表情地同他的舅舅道:
“点到即止,vincent。这种货物太过廉价,哪怕打死也是桩赔本买卖。所以及时止损,别给我添一笔麻烦账。”
客观的评价无异于羞辱,逼得南望舒从齿缝里挤出咒骂,又在顷刻被敲碎。不过须臾,她的五官压得无比狰狞——她终于妥协,主动表示“自愿”签字,然而并未得到饶恕。
劣质的纸老虎,经不起半点拷打。chio漠然地想。
她的痛感承受阈值甚至不足以接近死亡边缘,脆弱残废成这样,vincent,你难道不觉得她无聊透顶么?
算了,再待下去,除了徒增恶心感,并不会有任何意义。
镜框两侧的银链晃动,商沉釉不再理会这场闹剧,只兀自俯身,取下了那枚悬挂在南望舒脖颈上的十字架。
根据“见面礼”文件里物证部分所提及的,这枚教徒祷告用的十字架,其实是一把属于某座旧教堂的特质磁感应钥匙。
长指微拢,他将吊坠银铰链拢入西装口袋,瞥了眼vincent,冷无起伏地一颔首。
他抬腿离开,皮鞋踩过女人认输的啜泣声,也越过那对早已狼狈断裂的褚红高跟鞋,消失在客舱出口的通道外。
*
港市的日夜飞速轮转,雾掠云翻,又过三日。
三日后天光昏聩,华南地区迎来强降雨。乌云笼罩下,暴雨终日不休,地处暴雨中央地带的港市,更是一派萧瑟的晦雨色。
雨水堪比豆大,争先恐后地砸向港市南部春湾角的错蓝山上。
江家一直是错蓝山的主人,作为江氏本宅的别墅群坐落在山顶一带,而后山则相对人迹罕至。在那后山山林里,立有一座半旧的复古式圆顶教堂。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凶,在山林间汇成茫茫苦涩的一片汪洋。
某一瞬间,漆黑死寂如墓地的错蓝山,豁然被天际劈下一道惊雷劈开——砰!雪白的闪电光刹那亮起,照彻不远处的那座旧教堂。
四下瞬间亮如白昼,旧教堂高耸的圆形穹顶原本遮蔽了月色,又在刹那间被闪电撕出巨大裂痕,浑似一座爬满鬼怪的古遗迹城堡。
活见鬼!
雨中有人举着黑伞,伞下等待了许久的vincent——重新变为普通助理的vincent,在瞬间被吓得惊跳。
他倏然抬眸,扶起黑面伞沿往教堂那侧看,同时为自保,另一只手持着枪抬起,子弹在这一次真实地发出咔嗒上膛声,枪口被他对准某处。
紧接着,vincent听到了重底皮鞋的踩踏声,在刹那间几乎以为真的有鬼怪从地狱爬到了人间。
头皮瞬间发麻,却不得不定睛去仔细看。
雨幕里的教堂门扉下,出现一道浑身湿透的影子,自教堂门侧出现,提步,循着青石台阶走下来。
那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vincent在此等候了整整三日三夜的chio先生。
vincent的感知和记忆仍然残存有混沌感,他记不清为何chio会只身进入旧教堂,但他能分明地感觉到,眼下对方虽然从旧教堂内出来了,但又与进入前那位斯文漠然的商先生截然不同。
一袭高定西装的哑白面料变得脏而皱,成了一派皱巴巴乱糟糟的枯槁败叶状。棕偏黑的发丝被雨水浇得湿透了,似杂草丛般凌乱湿糟。
发丝在砭骨潮寒里发着抖,水珠一颗、一颗顺着发梢滴落时,似也在落井下石般悠然划向他的面庞,沿着苍白的额、低压的眉滚下,滑至鼻梁骨尖,英俊深邃的面庞挂满狼狈,染上肮脏污黑的尘土、抹过杂乱的水粉颜料。
而那双素来沉冷似冰的灰瞳也彻底涣散破碎,成了空洞黯然的窟窿,唇尾挂着数道脏污的血痕,唇色亦是惨白一片。
这位向来傲慢矜冷的chio先生,似是莫名被教堂里的不知名之物,给生生打碎了。
平日里生杀予夺、权财翻覆的一双手,此刻血迹斑驳地透出憔悴的无力,青筋泛灰,攥着一卷破败卷边的残画卷。
vincent怔然地望着那幅画。
画卷上的水粉色彩鲜艳饱满,因淋过雨水而混合交融着,几乎乱得无法辨认,却已经足够作为完美罪证,由此揭开生死冤案的终极内幕:
那是画家少年时的遗作,遗作笔迹显示出,江沅声曾违背过母亲的意愿,擅自画出了日后所谓“模仿版抄袭作”的初稿,并藏在了旧教堂暗匿处的画室里。
南望舒的十字项链作为特殊钥匙,开启了地下的画室,十年里不见天日的旧真相得以重现世间,在那画卷下方,少年的笔迹残存,斑驳血迹刻着一个“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