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萧云徊从左思右想中回过神来,见对面的宋墨寒平静如常,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求之不得。”既然正是心中所想,萧云徊也顾不上扭捏,欣然答应,开始筹划一趟义乌再回首。
  第32章
  林超对萧云徊打算去义乌参观母婴产品加工工厂的决定十分不解:“咱们现在生意做得稳稳当当,你在物流行业也算是顺风顺水。当年你在生意上的滑铁卢正是做电商,干嘛现在还对电商产生兴趣?”
  萧云徊皱起眉:“生意之所以有风险,就是因为瞬息万变。你看物流,我们做了这一年多,利润每单降了三毛。你可以说订单量在上涨,但是匀下来总利润没法儿说是蒸蒸日上,我们还买了车,请了人。这就是代价。”
  “所以呢?”林超觉得萧云徊没把话说透,自己脑子又不太够用。
  “所以到处找找商机。现在有这个机会去围观一下其他渠道,又不是说非得要做什么。就一句话,你要和我一块去不?”萧云徊直达要害。
  “我就不去了,”林超拒绝得飞快:“咱们快递点一天也离不了人,何况电商行业我从来没涉足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你去看看,回来再说吧。”
  “行。”萧云徊明白了林超的意思。
  一周以后,徐奶奶出院了。趁着徐奶奶身体状态不错,选了一个周末,萧云徊让萧星星照顾着,和袁恒宇一起到宋墨寒的义乌工厂参观母婴产品加工。
  到了工厂,萧云徊才知道许多江浙的县级工厂,并没有双休日,员工基本遵照两种劳动方式:计时制和计件制。这种制度对于基层员工的直接影响,就是驱动他们去上班,并且愿意劳动。
  所谓的工厂,并没有像萧云徊想象的那样,生产车间、仓库、质检等一应俱全自动化设备。宋墨寒的母婴加工厂坐落在义乌近郊的一片工业区当中。从工厂的外墙上看,工业园区并不老旧,门和门之间还挂着各种鼓励县城居民积极工作的标语。
  一进入工厂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院子,院子里随意堆放着纸箱子和打包材料,看起来已经经过整理,但当天又产出了许多新的垃圾。
  走进主厂房,大约几百平方米的地界,几台中等规模的生产设备都在马不停蹄地运作,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明明已经到了初夏,但厂房内并没有配置空调,也仅有几台大风扇运转不停歇。
  尽管如此,生产线上,工人们、尤其大部分都是女工们,动作机械地完成着流水线分配到自己手中的活儿。大家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彼此之间并无太多交流。
  萧云徊看到一些婴儿用品和玩具在被快速组装和包装,无论是商品还是流水线的工作都没有太多技术含量,不禁脑内思绪万千,觉得和自己想象的自动化生产环境相去甚远。
  旁边宋墨寒似乎察觉到他在思考,说:“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
  说时迟那时快,袁恒宇立即奉上他的问题:“这些商品已经注册了品牌吗?”
  宋墨寒摇摇头否认:“我们和平台上的电商合作,他们有母婴品牌,我们只是他们的生产商之一。”
  “所以你们没有在平台上开自己的店面吗?”袁恒宇继续问。
  萧云徊怕袁恒宇太过开门见山吓着别人,试探性地瞄一眼宋墨寒,见她表现并无异常,便也没有中途截胡袁恒宇的问题。
  宋墨寒回答:“目前没有打算。我们现在不仅出售给国内的电商,也有国外的品牌建立出口合作,所以短期内我们应付不了那么多。”说完她对萧云徊说:“何况现在我妈妈身体状况不够好,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回归家庭。”
  萧云徊看了她一眼,示意理解。
  “原来江浙的工厂是这样的,其实以前从没有认真看过。”萧云徊感慨。
  “所以你以为都是无菌环境、多流水线作业、全自动化、人人工作服那种高大上的环境?”宋墨寒打趣他。
  “也不是,”萧云徊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坦承:“来了以后,能更深刻地认识到,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
  还没等宋墨寒发话,袁恒宇一张嘴,又语惊四座:“请问如果想在平台上开一个电商店,我们可以怎么和您这边建立合作?”
  此问题一出,萧云徊立即大汗淋漓,他暗自庆幸袁恒宇在问时好歹使用了“您”字,不至于立马被扫地出门。
  谁知宋墨寒很是坦荡,直球回应:“你们如果有意开店,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货源。只要你们能够一次性拿一定量的货,不用很多,但不能太少,我可以给到你们我们最低的批发价。我们目前一共生产的有八款母婴产品。”
  “好的,明白了。”袁恒宇问完问题,似乎并不打算点评什么,反而看向了萧云徊。
  萧云徊一时被袁恒宇看得六神无主,当初只是一腔热血匆匆来参观,并没有想过要很快决定,继而走上新的道路。
  他和袁恒宇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对宋墨寒说:“谢谢你。我回去好好想想,也和我的合作伙伴商量商量,再决定。咱们保持联系。”
  宋墨寒朝萧云徊点头礼貌微笑。
  义乌的夜晚似乎格外短,因为这里的人白天有太多事要忙碌,通常还未体会够与黑暗相伴随的休憩,马上又要进入新的一天。
  夕阳西下,萧云徊和袁恒宇在他们当初居住的青年创业基地附近一路流连。
  义乌真是座奇怪的城市,一年多时间,它似乎完全没有改变。
  过去袁恒宇时常去买早餐的面食铺子仍然开得热火朝天,过去五六点那会儿物流点门口来来往往的小电动、小三轮和大大小小的快递,撕纸声、打包声,似乎都一如往常。
  但是,放眼望去,十几个月时间,这里的人好像历经了一次大换血,熟悉的面孔几乎全部消失。慧姐的快递点更是换了两个壮汉在忙里忙外,再也不见一个小姑娘叫小乐,背着书包或拿着作业本,里里外外奔来跑去。
  萧云徊无不唏嘘:“本来想着回义乌看看老朋友们,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大家又都各奔东西了。”
  袁恒宇问:“他们都去哪儿了?”
  萧云徊回答:“他们去哪儿了,就像我们去哪儿了一样。兴许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兴许远方有更好的前程,人生就是这样啊,大多数人只能顺水漂流,一路寻找自己的去处,一路寻找自己的归处。”
  萧云徊说到这儿,不禁想起了薛伊宁。
  他十岁时,抱着妈妈不希望她离开,可是妈妈说,“我也别无选择”;他十六岁时,希望妈妈在星港县再留两日,可是妈妈说,“我也多想”;现在,他二十六岁,会跟袁恒宇说:只是人生本就如此。
  也许每个人都会长大,不论是好好长大,还是辛苦长大。长大的人,会慢慢理解那些轻巧的欲言又止背后沉重的宏大叙事。
  “也是,”袁恒宇若有所思一番,聊表赞同:“我很坚定,不会一直改变。但如果你要寻找新的路,我会陪你一起。”
  听见袁恒宇轻描淡写把人生搭建在自己身上,萧云徊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们是同伴,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相互陪伴。我认准了你,不会轻易改变。”
  萧云徊:“y&*g&68”
  入夜,两人各自躺在义乌三星宾馆标间的两张床上。
  萧云徊辗转反侧,问袁恒宇:“你睡了吗?”
  袁恒宇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出睡眼惺忪的回答:“……没有。”
  “我睡不着。”
  “不知为何,回到了义乌,在这个空间里,总想起以前的事。和你刚认识那会儿,我们两个人在出租屋里,挤在同一张床上。”
  “那时每天早上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天花板,有疲惫、有期待,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现在故地重游,依然看着天花板,却觉得踏实。也不是说现在的工作就能一辈子干到老,但总觉得,不是一个人了。有可以为之奋斗的具体的梦想,有一群好朋友,有每天邂逅的美好的人。”
  “还有你,小宇。”
  江浙的初夏,空气中透着湿润的暖,身体擦过酒店的被子之间,皮肤好似粘过一层薄薄的水雾。
  萧云徊不适应地变换姿势,避过与袁恒宇对视可能产生的难为情,也不顾袁恒宇是否又睡过去了,自顾自说着。
  半晌,袁恒宇在一米开外的另一张床上侧过身体,面对萧云徊,说:“没开灯,现在太黑,我看不清你。”
  “看不清就看不清呗。”萧云徊想,我好容易矫情一番,有些话灯火通明时怎好意思说?
  哪知袁恒宇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袁恒宇,必定不肯轻易放过他。萧云徊一个翻身之际,察觉床那一边的人一骨碌平移到了他的床上。
  “你……你干嘛?”萧云徊一边诧异一边推搡一边谩骂:“这样很挤!怎么睡?你当是自己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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