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从前还未分家的时候,他要多少银子二婶婶可是从没有犹豫过。
  他并没有如实告知侯夫人,而是扯了个谎:朝中人情往来,少不得打点,更何况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
  提及此,侯夫人眼里闪过恍然:那是该好好准备,只不过咱们如今不比从前,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她深深蹙起了眉头,不忿地啐道,若不是沈棠宁那个贱人,分家时教唆二房锱铢必较,咱们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池景玉没有搭腔,心道二房之所以会分家,难道母亲在其中没有出力么?
  但多年来的教养使他说不出指责母亲的话。
  母亲能给多少,剩下的我想想办法。
  侯夫人那边松了口,但距离三万两也仍旧差了些。
  池景玉难得为银子发愁,距离年关还有段时日,前段时间贪污的事闹得太大,他的俸禄又还没下来。
  他来探望沈熹微时,不免流露了几分,被对方洞察到,沈熹微挺着肚子坐下来,温柔地询问:世子有心事?
  池景玉眉心不自觉敛了敛,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
  原来是银子的事?
  沈熹微笑起来,她近日丰腴了不少,脸颊也长了些肉,失了那股弱柳扶风的气质,但也娇憨可爱:那世子怎的不问问妾身?
  池景玉一怔,微微迟疑:你
  只见沈熹微唤来玉珠:去,把我箱笼底下那匣子取来。
  没一会儿,玉珠捧着匣子过来,沈熹微取下头顶的簪子对着锁眼轻轻一捅,将匣子打开,取出一叠银票递过来。
  池景玉眼神动容:熹微,你这是?
  她唇角弯起露出个笑容,拽过他的手将银票塞过去:这是姨娘为我攒的嫁妆,我现下也用不上,世子既然需要便先拿去应急。
  身为庶女,她的嫁妆比不得沈棠宁丰厚,但姨娘和爹私底下没少贴补她,因此她的私库倒也算富裕。
  池景玉眸光微动,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熹微,我定不负你。
  在他怀里看不到的地方,沈熹微唇角翘了翘。
  沈熹微虽然给了他些银票,不过到底有限,距离三万两仍旧差了三千两。
  这个数目不多不少,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来,池景玉撑着额角,思忖着典当一些物品的可行性。
  但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燕京有名的典当行哪个不认识他,转头给他宣扬了出去,那其他人又会怎么看他?
  思忖之际,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股浅香袭近,池景玉抬眼,瞥见云雀正为他添茶。
  他拧了拧眉,面容微冷:谁让你进来的?
  云雀面露惶然,无措地咬了咬唇:世子息怒,是奴婢自作主张,见您的茶凉了,才想着
  行了。池景玉不至于和她一个丫鬟计较,摆了摆手,下去吧。
  云雀站着没动,她柔美的面颊似有些犹豫,很快因为紧张染上红霞,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道:世子可是在为什么烦心?
  池景玉侧眸审视她,视线有些犀利,云雀承受不住地垂下头颅,睫毛颤了几颤:奴婢只是想为世子分忧解难
  她某些时候的气质肖似沈熹微,他终究硬不起心肠,只不冷不淡地道:你如何能为我分忧解难?
  云雀小心翼翼抬起头来,露出个讨好的笑:世子不妨说说。
  她非常审时度势,始终和池景玉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不至于让对方觉得冒犯。
  池景玉抱着试探的心思随口一说,云雀竟真有了主意,她眼睛微亮,又明显有些犹豫:奴婢有个主意,就是不知世子是否愿意一试?
  池景玉微微抬眼:说来听听。
  云雀咬唇轻声道:奴婢听说,坊间有人专门做这种营生,短时间内借钱给人应急,只需收取微薄利息,又称印子钱。
  池景玉眸光凛了凛:你让我去借贷?
  他虽不知柴米油盐,但也了解一些常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放贷,不在正规钱庄借贷,还是不受律法管束的。
  云雀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奴婢并无此意,只是听说若是及时还上,也没什么影响,这才斗胆出此下策
  池景玉眼里掠过晦暗的光,他的俸禄应该快要下来了,及时还上应当不难。
  倒是稀奇,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真叫他凑齐了?沈棠宁打量着池景玉让人送来的银票,挑了挑眉。
  知道真相的元昭神色一言难尽:他去借了印子钱。
  沈棠宁怔了怔,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池景玉他疯了吧?
  那印子钱利息极高,利滚利,不出几月便能债台高筑!
  他是想将整个侯府都搭进去吗?
  第101章 主仆相见
  沈棠宁不由细思恐极,上一世也没发现池景玉这么掂量不清?
  他出身世家,手里从来没有短缺过银钱,不知道这印子钱其中利害关系。
  但倘若无人提点,他恐怕也不会想到通过这一渠道。
  她不禁怀疑有人暗中挑唆,但一时也想不到会是谁。
  沈熹微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她还做着世子夫人的美梦,池家负债累累对她而言并无好处。
  沈棠宁眼中情绪起伏,没想到池家竟然藏龙卧虎,让池景玉去借印子钱,这不是明摆着算计他么?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还没有好心到会去提醒池景玉,只对着元昭交代:你近日多盯着些,看看他都和哪些人有过来往?
  元昭点点头。
  她轻轻眯起眼,这人藏得这般深,又有此心计,不得不提防一手。
  还好分家分得早,否则卷入了池家这烂摊子,二房还有的头疼。
  沈棠宁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慧娘的防备心很重,她偶尔会过去探望,却从不问她身上的秘密。
  逐渐的,慧娘似乎也没有那么提防她了。
  这日沈棠宁像往常一样,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你这身子沉疴难愈,日后还需悉心照料才是。
  饮下了汤药,慧娘心下动容:您费心了。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清楚,本就已经破败不堪,在公主府磋磨的那些时日,情况愈发恶劣。
  这些日子,大夫悉心看诊,昂贵的汤药不要钱似的送来,慧娘不可能毫不感激。
  沈棠宁起身欲走时,慧娘突然叫住她:沈大小姐。
  她唇角几不可察一翘,回过头来,后者眸光忽地定了定:您之前说能帮我,这话还作数吗?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沈棠宁图谋的?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不过一个粗使下人,毁了容貌,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没人知道她的来历身份,也不知道她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沈棠宁状若意外睁大了眸,很快欣然点头:自然。
  慧娘抿紧了唇,鼓起勇气问:那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人也不会白白帮她。
  沈棠宁每日都会来看她,却也只是寻常的聊天,既不问她的来历,也不问她的遭遇,这让她的满腔警惕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实在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选择主动出击。
  沈棠宁听了这话,眉目流转过几许意味深长:不必,我已经从你这里拿了属于我的报酬。
  慧娘听罢一头雾水,心中不由紧了紧,都说沈大小姐聪慧伶俐,蕙质兰心,她却觉得对方行事颇有些耐人寻味,不似表面那么纯善。
  可对方的的确确救了她,对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恶意。
  慧娘咬了咬唇:我想求见长公主。
  她说完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忐忑不安地盯着对方。
  谁料沈棠宁只是面露思索,似是为难:长公主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慧娘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去,抿了抿唇正欲出声,却听她话音一转,不过我可以勉力一试。
  慧娘面露感激,不敢置信地抬头,连忙起身要给她磕头。
  沈棠宁扶着她起身,语气叹息:你这是做什么?我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大礼?
  慧娘激动到哽咽,眼底噙着泪光:应该的!您的大恩大德,慧娘没齿难忘!
  沈棠宁捏着手帕为她拭泪,眸光轻闪。
  并非她有意为难慧娘,只是若是不显得此事难办,对方又怎会感激涕零呢?
  她可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大善人,恰恰相反,她要的就是对方重视这份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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