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床榻上似乎还有那种绮糜旖旎的气息,身体也并不好受。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响了,王熙凤循声望去。
  见是马文才,她下意识地闭眼,但又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刻意,缓缓睁开,假装毫不在意地要爬起来。
  谁知她到底是小瞧了这昨晚喝多了的男人。
  “王姑娘,你没事吧?”马文才一个紧张,又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没事。”王熙凤假装冷静,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了起来。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那……那个,王姑娘,对不住了。”马文才起身对着她鞠了一躬。
  “昨日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喝多了,所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熙凤转头看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禁好笑。
  但是也不忍诓他,也没必要。
  于是王熙凤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马文才诧异。
  凤姐不知他如何想法,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会缠着你,届时你若遇见了祝英台我也不会强留着你,你也不必担心我嫁不出去,或者嫁出去受人欺辱,我说了我并不想嫁人。”
  “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此事。”
  马文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而后他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从怀里掏了一个药膏出来递给王熙凤,“这是我去皮神医那儿拿的药膏,你擦一擦吧。”
  王熙凤看清那东西,脸上一红,没克制住。
  半晌她才磕磕巴巴地问道:“这……这么早?”
  马文才一顿,确实有点早,他出去的时候皮神医还未起床,等了片刻,他就直接把皮神医喊了起来。
  皮神医平日里都是过了亥时才开始随心看诊,为了这事把他叫起来,马文才被臭骂了一顿。
  想起方才之事,马文才也脸红起来。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还好这时平儿从门外走了进来,打破了这无尽的尴尬。
  马文才自觉地出去了。
  其实他看着王熙凤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并不是很舒服,她怎么能对那样的事说得那样轻松呢?
  自己反而成了她陪床的东西似的。
  但转念他又收敛了心神,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他与王熙凤,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如果王熙凤真缠着他,或许他会更加烦恼。
  可是自己怎么那么不知轻重?瞧瞧她都疼成什么样子了?
  马文才坐在院中石桌前,脑子里千回百转也不知在想什么,连王熙凤出来他也未曾发觉。
  “相公。”
  王熙凤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以往这样的称呼顶多就是让马文才不自在而已,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听了突然又觉得臊得慌。
  本来王熙凤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他这样子,竟是比自己还要羞怯似的。
  有心逗他,王熙凤道:“相公你这可是身体不适?脸怎的这般红?”
  马文才下意识摸脸,手指触到脸庞,有点冷,让他清醒了不少,他自然看清了王熙凤脸上的笑意,心中一紧,说道:“无事,大约这院中太冷了。”
  王熙凤颔首,“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去用早膳吧,别在这杵着了,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马文才现在跟她处在一起,怎么都不自在,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她走。
  “何事?”他问。
  “我们早些下金陵吧。”
  马文才有些疑惑,不是说好的两日后吗?
  再早不过明后天了。
  “夫人的意思是?”叫出这称呼,他心中莫名地就羞耻了一下。
  王熙凤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先前本是我姑母让我们同贾琏一起去,但是我看他总找你麻烦,似乎也不必一同前去,咱们先走吧。”
  她其实很明白王夫人的想法,王夫人不过是看她状态不对,想让她看到贾琏的喜宴后悔罢了。
  如今这喜宴已过,两人再一同下江南,那不是给对方添堵吗?
  贾琏也算是遭了报应了,经过这些事他也不可能有一门更好的婚事。
  至于他自己还在那儿不可一世的样子,王熙凤知道那都是装的,他这人,本事不大,但野心却是不小。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在自己的婚宴上找马文才的麻烦。
  或许马文才说得对,她不应该再把时间花费在仇恨之中了。
  王熙凤说不清自己现在对贾琏是什么感情,总之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马文才点头,“行,依你。”
  王熙凤对他这点很满意,说什么他都很听话。
  两人一同用了早膳便开始准备下江南之事。
  虽说坐船很冷,但仍旧是较为舒适的方式,如今也不似先前。
  自从黑风寨之事之后,整个水道两旁近日都比较太平,再者他们几人也不怕那些人。
  除了王熙凤和平儿,其他人功夫一等一地高。
  于是两人还是决定走水路,并叫平儿私下安排此事。
  贾府里婚宴刚过,这两日应该会比较忙,想来应该注意不到他们。
  第三日清晨,京郊码头上还掌着灯。
  灯光在北风的肆虐下忽明忽暗,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上了船。
  “都安排好了吗?”她拿着一个灯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身穿月白长衣的男人。
  马文才轻轻拂了拂外衫上不知在何处沾惹的一点点灰尘,应道:“都弄好了,先进去吧,别冻了,我在这儿守着就成了。”
  正说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女子的催马声夹杂其间。
  人来了。
  “姑娘,我来了,冻死我了。”
  柿儿抖了抖,在身上狠狠地搓了搓。
  王熙凤赶忙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她,她也没客气,接了下来。
  “姑娘你叫我送的信我都送到了,有印的给了老太太屋里,没印的给了王夫人屋里,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你快去喝杯热汤歇歇,咱们出发了。”
  有了她的话,马文才立马叫人准备出发。
  待到晨光微熹时,几人的船已经不知行出去几许了。
  而这时,王夫人和贾母方才看到她的信。
  她们都不知道信是怎么送到屋中的,总之就是不动声色地送到了。
  两人的信不同,给王夫人的信中只说贾琏与马文才不对付,所以他们便先行离开了。
  王夫人本也不在意他们怎么离开。
  脱缰的疯马,再也控制不住的疯马,跑了就跑了,追回来也没意思,故而她也没管。
  但她却不知道老太太竟也收到了王熙凤的信。
  王熙凤给老太太的信中字字真切,先是诉说了这段时间给贾家带来的麻烦,又提贾琏对马文才的恨意,最后说了不辞而别的歉意。
  为表歉意,王熙凤愿意去把黛玉接上京,说是要过年了,就不劳烦贾琏再跑那一趟了,字里行间都是对贾府的关心。
  可王熙凤对他们才没有那么好心。
  她知道贾家会对林家做些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得了人家的东西却让人家的女儿早早地魂归九天。
  以往她一心为贾府,对不住黛玉,这辈子一定要想法子帮帮她。
  越往南走,天气也没那么冷了。
  虽然冬风吹着依旧刺骨,但是温和许多。
  刚用过午膳,王熙凤坐在甲板上,看着两岸葱郁的山林,久久不能回神。
  “夫人,此处风大,莫要着了凉才是。”
  马文才见王熙凤在甲板之上坐了许久,生怕她受了寒,故而倒了杯热茶来与她搭话。
  自从上次两人发生那事之后,两人之间关系近了不少,但却也没再做那种事。
  王熙凤等着马文才开口,而马文才却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劝说自己不要乱来,故而两人就算睡在一张榻上,也依旧是老老实实的。
  “多谢。”王熙凤接过热茶,她鼻头都冻红了,却恍若未觉。
  “你瞧这外头的风景,咱们是到南方了吧。”
  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着家乡的景色自是要熟悉一些。
  马文才点头嗯了一声,“应当是吧,北方没这景。”
  “阿嚏!”王熙凤裹着厚厚的袄子,但还是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喝了一口热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先进去吧,看这样子,像是要下雪。”马文才担心道。
  王熙凤抖了抖,仍觉得冷,没再逞强,起身跟着马文才进了屋。
  屋内烧着炭盆,比之外头不知暖和多少。
  这一路下来,船上的日子虽说是无趣了些,可却让凤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和马文才时常在一处看书,如今竟也能静得下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午膳用得多了些,回到暖和的屋子,王熙凤眼皮就开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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