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所以能成一家人,能进一家门,是需要缘分的。
不过当时,我虽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不敢说,因为林柔给我的回信里,始终还在坚决不二的为了我继续对抗林宴。”
林婴恨道:“你不值得!”
黑纱反驳:“什么叫不值得?我不是不爱她,我因为爱她就活该被林宴往死里折腾?我死了,我的家人又该怎么办!所以这条路,不能再往下走了,我想写一封诀别信,可是坐在书桌前,看见林柔堆成雪片似的来信,又生出百般的不忍,我哭了三天,写了三天,最后又把每一封都撕碎了,没有勇气发出去。”
林婴:“……”
“我想:交给老天吧,我老老实实地告别林柔去了吐火罗,还答应继续每天给她写信。临走之前,我以给父亲办完大寿再走做借口,偷偷画出来一道神行水遁符贴身放好,又揣上家里祖传的法宝小金蟾,用金蟾吸干了七条大河的河水随身携带。
按照帝君的说法,吐火罗人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他们不懂修行,就是蛮横一点的平民百姓罢了,所以我此去的任务就是在火山喷发之前,将他们带离危险之地,拯救他们的性命。如果真如帝君所说,这事不难。
我当时想,到了荒漠无人区,我就得早做准备,如果这次一路顺顺利利,就代表我和林柔有希望。万一再出岔子,那我和她就必须得断了。
路上,果然出事了。
刚入沙漠第二天,流沙就吞走了一多半的人命,这还是特意找了当地的驻军,号称活地图的人给我们当向导,他口口声声领我们走的是他走过千百遍,最稳妥的路线,结果没多远就直接把我的人都领到鬼门关去了。
叶家军里,死了好多好多的兄弟。
我坐在金蝉吐水带我重见天日的河边,甩脑袋倒出耳朵眼里的砂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命大心眼多,还是该哭自己对不起那些兄弟们!
若非提前准备得周全,此番我必定也死了!”
林婴道:“这能怪谁呢?你自己蠢罢了,找向导就该多找几个,把他们分开,各画一副地图,对比了之后再听从多数。”
黑纱哈哈一笑:“对,对,是我蠢,是我不撞南墙不死心,非得落到这步田地才醒悟。”
左辞蹙眉,微微偏头自林婴耳边低声道:“沙子底下是一只邪魔,专在客旅常走的路线底下窝藏着,这不是找位好向导就能解决的,那种地方的怪,自有吞沙吐火的本事,水系敌不过的,对上了就是送人头去了。”
林婴望着左辞,本来想说:难道你也认为我哥会故意让他死在邪魔口里?可是不等出口,她忽然想起来北境的“笑忘镇”,就说不出口了。
看来林宴,真的很擅长假手于人更改生死啊……
“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想回去救人,可是连着刮了七天的沙尘暴,我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等能看见的时候,整片沙漠都像换了副面貌,完全认不出路径,罗盘也跟着失灵,更找不到地标。”
“我心里清楚,带去的人除我之外,大概都死光了。吐火罗人好对付,可是没等见到吐火罗人,我们就会先一步死在路上!那是一万多人!是我叶家的弟子!我叶家的修士!是我这次千小心万小心,挑出来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谁说道:“林宴真是太狠了。”
林婴紧抿着唇,这一万多的水系修士,如果真是林宴故意害死,的确太过分了。可是她又一想,不对呀,林宴只点名了你去,你明知道那里克水系,怎么还全带自家人?微一思索又不难理解,这是上几回被外人坑怕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断了和林柔的书信来往。我也没有回家,我就扮成当地人的样子,随便租个破房,浑浑噩噩度日。”
左辞了然:这是想装死埋名了。
“可是我毕竟放不下老父兄弟,过了一年多,我才乔装打扮,悄悄地摸回了皇城,结果不回去不知道,一回去吓一跳!
原来我不在这一年多里,瘫痪的父亲叶游龙已经红光满面、健步如飞。文弱的弟弟叶惊云也器宇轩昂,满面潇洒。家中如今门庭若市,往来皆是达官显贵。
这与我想象之中,不太一样啊!
我以为家里会衰微,怎么反倒更兴旺了?
我也没敢露面,打算等到天黑摸进去,有话偷偷说。在街角吃混沌的时候,我又听说,原来父亲和弟弟,都已经是登顶的名士了!每天慕名而来拜访论道者络绎不绝,这一点让我特别震惊!因为爹爹和弟弟什么能耐、多大天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若说这家里有一个人能登顶,也只可能是我,怎么会是他们两个?
可见这一年多,家里一定另有奇遇!我迫不及待的等到天黑,热锅蚂蚁似的从来没为什么事这样坐立难安过。
天黑以后,摸进家门,私底下见了父亲弟弟,我这才知道一年前,我们一行的死讯传回皇城之后,其他水系再也按捺不住的向我们家频频约战,被推出来挺门立户的叶惊云心中雪亮,这是墙倒众人推,都来争领主来了!
第113章 无情道
如今父亲病重, 我生死未卜,惊云自己又无能,这个家定是早晚守不住的, 但是叶家百年玄门,先人们不知历经多少奇险、付出多大血汗才有今天,就这样败落了, 叫他如何甘心?
叶惊云在我面前, 一把扒去了身上的衣服, 我这才看见, 他浑身都是刻在皮肉里的咒印,我惊得不轻,问他:“你浑身沾了这么多不详, 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回答我说:“哥你知道那时候, 别说我沾点不详了,哪怕让我死,也比在那境地里熬着要强。我遣散了仆从,送走了至亲, 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给自己刻上一身咒印!
我当时想, 再怎么无能, 也不可以龟缩不出让祖先蒙羞。可是我只要迎战, 不仅我会死, 叶家嫡系, 从此也要绝后了。所以我要刻下这一身血咒, 今后我不管和谁对上, 他若手下留情, 让我体面的去了, 那他什么事都没有,他要羞辱我,虐杀我,这身血咒可让我化成冤魂厉鬼,叫他家永世别想安宁。”
这无疑是同鬼王定契了:自己马上要死,又无能逆转死局的人,会将灵魂献给鬼王,死后借用鬼王的力量回来复仇,大仇得报之后,也会永远留在阴间供鬼王差遣,永不转世,永不翻身。
可见叶惊云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将这种邪术用在自身的人,是不配位列玄门的。人就算不死,也会慢慢活着发臭,慢慢变成活尸。可是万幸的是,叶惊云这身咒印,只刻了一半,并未刻全,也可以说,他与鬼王的契约并未结成。
我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追问之下,他告诉我:
“当时他特别小心隐蔽,拴上了门,家里也没有仆人了,他用一把尖刀,割破自己的皮肉,一边忍着疼,一边流泪,一边咬牙画这遍布全身的咒印,可是画到一半,突然大门“磕哒”一声,门栓被人从外面拨开了。
叶惊云心底一惊,他不怕进贼,寻常的毛贼他能对付得了,但他害怕他下血咒这种丑事一旦宣扬出去,叶家就彻底完了,会沦为天下玄门的笑柄。
来的人浑身包裹得极严,反身关合大门的时候,衣袖里露出一双明显的女人手。她直朝着祠堂走去,好像很熟悉叶家,而且举止并不鬼祟,步伐特别得体。叶惊云怀疑是来祭拜家中先祖的,说不定是旧交里谁家的小姐?可是没看见正脸,他又猜不到,好奇心驱使之下,他穿上衣服一路跟追过去。”
林婴道:“是林柔吧。”
黑纱道:“是林柔。”
林婴道:“她能闻到叶惊云身上的血腥味。”
黑纱道:“是的,她闪入祠堂,佯装不觉,待惊云追上去,她反手一招就给制住了。她认识叶惊云,没有伤害他。”
林婴道:“若非出其不意,她与令弟的修为,应在伯仲之间。”
黑纱黑洞洞的眼里燃烧起两簇幽蓝的火苗,望着林婴道:“你和这位姐姐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你如此了解她。因为如果将林柔换成是你,你也会和她做出同样的事情。
比如,那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出门,走什么样的步调,得知有人跟踪,会先按兵不动,然后在哪里设伏。”黑纱说到这里停下,“你落地的那天,也是林柔生子去世的那天,林宴遣散了所有的宫人,换了一批进去,所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和林柔有多像吧?”
林婴不以为然:“这还用别人告诉?我们是亲姐妹,自然会有相似之处。黑纱,你这个故事又臭又长,我已经不想听了,我耐心有限,你再不说重点我可走了。”
黑纱无言片刻,缓了缓又道:“林宴一定告诉你,林柔是因为被我叶家无礼对待,不堪受辱而死的是吧?他灭了叶家为妹妹复仇,在你们听起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吧!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林宴在说谎!他一直都在欺骗你,难道你也不想听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