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是皇宫?!”
凌敬林氏的图腾和旗帜,便是一头安详闭目的雄鹿仿佛正在沉睡,又仿佛正陶醉花香,头顶上的鹿角枝叶扶疏,一只小小的云雀落于其上。
这个图腾林婴再熟悉不过了,只要见到就下意识地上前几步,跪拜下来,恭恭敬敬叩了个头。
七星道:“怪不得都传谢氏忠君爱国,家中女眷竟都如此知礼。”
话音方落,面前的石墙突然自转,林婴起身,就发现柳乘风双手一收,某种异象随之拢回双掌倏然不见,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待石墙翻开,一排向上的阶梯通往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他没急着走入,而是注视林婴:
“请吧。”冰冷的眸色不带一丝情绪。
“献血虽疼,但效力皇家,为公为私,都是好事。”三喜旁边劝道。
林婴默默跟上,在她之后,石门倏然不见。
“你说的就是她吗?”林宴坐在高处的王座上,指着林婴,睇住柳乘风,脸上皆是一派陌生的冰冷。
“正是。”
林宴冷哼一声,身边自有大臣替他说道:“云中君有所不知,这个妖女白日冒充公主夺舍,若非念及婴殿下生前素来心慈,早该一刀砍了!”
柳乘风一怔,微微侧头,斜睨了林婴一眼。
林婴低下头,回想白日,的确冒失了,也许她该想办法私下里单独见哥哥,看看左近众人,会有这个机会吗?
柳乘风目光审视:“陛下怎知她是冒充,不是实情?”
林婴心头猛地一跳!正不知被他算出该如何是好,就听周天子失笑道:“云中君,你该不会以为,有人会比陛下更了解公主吧?是不是冒充的,难道陛下会认错?”
林宴道:“她无法招引公主的法宝,你要为她申辩吗?”
林婴黯然,对于这一点,连她自己也觉得百口莫辩。心里打鼓:我怕不是因为换了个身体连法宝都用不了了吧?那可真是惨绝人寰了。
柳乘风道:“既然陛下亲自验证过,她不是公主夺舍,那乘风便可任意施为了。”
林婴浑身一紧。
林宴又道:“可是此等禁术无有先例,你直接套到公主身上非但不敬,更加不妥!六道轮再怎么精妙也无人亲眼见过,你能操纵又是无师自通?柳乘风啊柳乘风,你哪怕在阿猫阿狗身上佐证了再过来,也算你对公主还有些愧悔之心!”
柳乘风静静听林宴数落完,才温声回道:“帝君,贫道并非思虑不周,而是此禁术,只有在头七之内施展方有效用,今日已经是第六天了,情势迫人,请容乘风,冒死一试!”
七星也深深拘礼:“帝君,云中君虽然参悟六道轮多年,却偏在此时福至心灵,通晓了导引纵运之法,岂非天意!更何况,这世上真有一位与公主八字相同之人被我们找到,若不试一下,难道您就不怕抱恨终生吗!”
旁边李大人一身重孝,躬身附和道:“是啊陛下,反正婴殿下已经归西了,即便试之无用,也不可能更糟了,万一起死复生,岂不是天大的眷顾和神迹!更是陛下之福,万民之福啊!”
林宴寒着脸,林婴偷偷看他,见他瘦了,眼底也有很浓的青影,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她一个眼神过来,但她心里就是觉得,哥哥是因为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一定是很想拒绝的吧!可是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个节骨眼上,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他被逼得找不到理由拒绝。
又有张大人附和,也主张容柳乘风试一试这禁术,毕竟全真教地位尊崇,令人信服,还有几位大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似乎质疑什么又不敢贸下定论。
林宴扫视众臣,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林婴。
“请恕臣女不从!”林婴突然跪下来,林宴霜色的瞳仁随之一定。乱糟糟的场面霎时肃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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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刺心取血
哥哥不方便说出的话,就让我来说好了。
“你说什么?”柳乘风道。
“臣女一向胆小……更何况剜心取血,岂同儿戏?诸位大臣请想!公主殿下生前最是仁善,她一定不愿见你们将这样残忍的禁术用在她身上的!”
林宴看着她,伏在椅架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可是堂下的大臣们却不依不饶:“你好歹也是谢家的女儿,你们家平日歌功颂德的时候多卖力,到取你几滴血,用你报效皇家的时候你却临阵退缩,事关公主生死你怎能这般小气?”
“就是啊,云中君都说你死不了你还怕什么?”
“也就是你八字对上了,这要是我八字对上都不用别人动手!活下来那是造化,纵一死又如何?”
一个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逼迫,林婴简直不忍淬听,心道平日也不见你们对我有多好,再度辩道:“可是云中君都未曾做过这种禁术,他说不能死就不能死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命就一条,万一真的死了,什么也换不回来了。”
“假如害小姐因此丧命,乘风愿当场自戕,以命相抵。”
——这下别说百官哗然,林婴林宴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柳乘风此人,话少,但决不食言。
谁也没想到他为了换活林婴竟然可以做到不惜抵命的份上……
就算林婴本人听到,都觉得着实悚然。
不过话说回来,也可以说他是笃定自己术法高深,绝对伤不到“小诗”性命,所以才肯如此担保。
枝头扑棱棱飞来一只云雀,正好奇地探头探脑。
周天子一身玄色道袍随风旋起,忽然出列,手持羽扇冲林宴深施一礼,道:“既无性命危险,云中君又救父心切,还望帝君恩准了他这一片孝心吧。”
柳乘风蹙眉朝他望了望,林宴此刻脸色忽然缓和了不少,闭了下眼,再张开,道:“也罢,且请一试吧……”说着用手捏住眉心,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
周天子剔透的瞳仁侧后一移,睇住柳乘风道:“云中君,周某,诚心盼你立此奇功呐。”
气氛微妙,柳乘风冲他微微颔首,算做回应。
随即,又侧转身,冲“小诗”深深一拜,道:“姑娘所受辛苦,我柳乘风必千百倍的补偿,敬谢。”
林婴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因为周天子一句话就突然同意了,林婴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深深望着林宴,难道你明知是我,也不惜付此代价吗?
林宴迎视着她。
将手中一枚清荷玉佩拾起,拢于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哥,今年的荷花刚立出梃子,就遭了这场冰雹,你看这叶子上打出来的窟窿,还有那花梃子也都砸折了,好好的一池子,给砸的乱七八糟!这满池碧色,粉荷盏盏的景,恐得等明年才能看见了。真是可惜!我掐着花期来了一趟又一趟,都白跑了。
林宴微微一笑:“就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林婴:“这难道还不让人生气吗?这池子荷花可是我亲手移栽过来的,根要扎在稀泥里,尖要露在水上面,尤其幼苗的时候稀泥不能晒干了,发芽前泥上面还不能蓄水,连天的看着浇。随它一点点长起来,下雨了往外舀水,暴热了往里添水,这么大一池塘,水不能多,也不能少。苦心栽培一整年,还想着今年开了送给你做生辰礼的,如今一场冰雹,全砸没了。”
林宴道:“你想得此景,就不能一味的苦心栽培,而是想想如何才能让它长得更好,如何不因雨打风吹就轻易辜负了你。”
林婴道:“荷花又不是人,哪懂我的苦心?”
林宴道:“你看我的。”说着命人进去,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梃子与破破烂烂的叶片全都剪除了扔到岸上来。搅得一池净水浑浊不堪。
林婴道:“哥,抽水,没有叶子留在水上,池子里的花根都会泡死的。”
林宴道:“无妨。你耐心一点。”
林婴唯恐花根泡死,日日来瞧,很快发现,池子底的荷花为了争夺呼吸,牟足了劲的拔出水面,绽开崭新完好的叶片,不几日便填满了整个池子,虽有几株挣不上来,被旁的彻底遮在水下,慢慢死去的,但这一池新荷却眼看着比往日挺拔强壮了许多。
再也不似从前探出水面时,那副娇弱又羞答答的样子了。
“为了换得更快速的生长,花根必须狠命的向下向深,汲取更多的养分。”
兄妹俩并肩欣赏。水上如今熙熙攘攘,已经有新的梃子亭亭玉立,有的花苞娇俏,还有的已然绽成层层叠叠的一盏。
“真美啊……”林婴早就幻想拥有一个荷花满池的夏天。
只不过美其名曰“送给哥哥”罢了。
林宴当然懂她:“所以有时候,哪怕是你真心喜爱的,也不得不对她狠一点。”】
恍惚一瞬,兄妹二人一齐将眼神从玉佩上挪开,互视彼此,谁都没有说什么。
周天子回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