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而囚车外面,好多百姓被铜锣声吸引,汇聚而来夹道观望。
  “怎么回事?”
  “这姑娘犯什么罪了?要被问斩了吗?”
  “不会吧?帝君不是为给婴殿下来世广积福报,不准百姓杀生,还要大赦天下的吗?”
  铜锣三响,押送林婴游街的官差尖着嗓子喊道:“帝君有令,婴殿下之魂早由天师府引向往生,再有冒充婴殿下夺舍重生,欺骗大众者,定当格杀勿论!”
  ——“什么?冒充婴殿下,说自己被婴殿下夺舍重生了?”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骗子!殿下才刚刚仙逝啊!这不是朝帝君伤口上撒盐吗?杀得活该!”
  ——“再说了,我不是修士我都懂,能夺舍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冤死、枉死、被人害死之鬼,死得不甘不愿,婴殿下是自戕,了无生意,自断之魂,能夺谁的舍呀?真舍不得死,也就不会割腕自杀了。”
  ——“就是啊,这贼女不仅缺德,还如此蠢笨!当宫里那些个国师、地师、天师,数不尽的法宝灵器都是摆设吗?还能看不出她的路数?”
  怀里的罗盘追着林婴而动。
  左辞站在半山腰,不知该上还是该下。想要证实的事情仿佛有了隐约的答案,他却不敢再进一步了。
  到了菜市口,乌泱泱的人群中,谢家修士抱团站在一堆儿东瞧西望,谢修竹焦躁不安:“润玉,我爹真是让我来这里等他吗?这里怎么这么乱!我上哪去找他……”
  “没错的少爷,老爷还叮嘱少爷一定要沉住气,别冲动,他不会有事的!”
  “他当然不会有事,我不是担心他有事……”
  正说着问斩台上铜锣三响,吸引过去所有人的目光,念了一路的那些说辞又被翻出来重念了数遍,直到有人惊叫一声:“哎你们看!那不是咱家叶小姐吗?!”
  林婴被人推到问斩台上。
  谢家人皆因为太过震惊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纵然带着枷锁,林婴仍然站得笔直,顾盼之间带着睥睨之态,浑身上下也仿佛憋着一股戾气。
  ——“她、她冒充皇室公主?还说自己是公主殿下夺舍重生?”
  反复听完来龙去脉,谢修竹大吃一惊,切齿指责道:“娘早说过!爹爹待她如此偏颇骄纵,早晚要出大事!我爹呢?快让他过来看看他的好女儿!”
  谢家其他修士也很慌张:“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公子啊怎么办?你知不知小姐这是什么罪名?会牵累领主和全族吗?”
  谢修竹斩钉截铁道:“住口!我们家才没她这样的小姐。都记住了我们不认识她,她胆敢指认就是血口喷人。”
  润玉:“……”
  林婴闭上眼睛,隔绝一切嘈杂,凝起全身灵气,默念一声剑来!
  这时候一个拉得又尖又长的声音喊道:“时辰到,斩立决!”台上监斩官随手抛出一个问斩牌来。
  谢修竹倒吸一口冷气,一瞬之间于内心深处天人交战,指尖不自觉便汇聚灵力蓄势待发。润玉道:“大人平日最疼小姐了,假如咱们就这样看着小姐死掉,他会不会埋怨我们见死不救啊?”
  谢修竹才刚刚动了一点到底要不要救的心思,听润玉这么一说,马上狠下心来:“不救,让她去死!”
  我爹最好别来,从此谢家只我一个独生子。
  第12章 贬谪
  左辞纵然明知林婴不会有事,怀内的三生盘仍是不管不顾地疯狂旋转了起来,他慌忙单手隔着衣襟死死按住,怎么这罗盘,转起来叫人这样心慌?
  原来不止是罗盘,是整座云麓山都在瑟瑟发抖。
  先是树枝树叶簌簌而动,紧跟着不住地有滚石从上向下滚来,一道雪亮的剑光裹挟着巨大的灵流刺破结界冲杀出来,又被数只与其品阶不相上下的仙器截杀缠斗,晃目的灵流交相辉映,难分难解。
  是生花剑企图顺从主人的感召。
  却被这山上不止何人强行截住。
  左辞掏出怀里的罗盘紧紧攥住:生花剑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乱抖?你在为她担心什么?既是林宴做局,那她绝对不会有事。
  事已至此,不必登入山顶,他也已经明白了一切。
  林婴就是饴糖。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多年前的渊源,自己的法器竟会同时认她为主,在感应到主人有危险的情况下就会这样胡指乱转,仿佛在拼命地鼓噪着,怂恿着,并指引持有者前去救场。
  可她根本不需要我救啊!
  雪亮的刀光自头顶一闪,眼看刽子手就要手起刀落,一道灵流横冲而至,“啪”地崩飞了屠刀。
  谢准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兀地呼来:“刀下留人!”
  “爹爹!”谢修竹慌忙撤回蓄在手心的灵力,失声呼道。
  有人打断了行刑,林婴侧目,来者正是谢准!
  与此同时,生花剑终于被人合力压制了下去,到底也没能冲破这重重结界,回到主人的身边。
  三生盘也略微的平静下来,左辞舒了一口气,觉得心也不再那么慌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没顶一般地烦躁和苦闷。
  怎么办?!
  她的事情到底怎么办?!
  林宴这个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
  “请陆大人,高抬贵手,容我片刻。老夫要去进宫面圣,替女儿求情!”谢准声音悲呛颤抖。
  监斩官陆大人惊道:“什么?此贼……是你女儿?”
  林婴凝视着谢准,不动声色。
  谢修竹一跺脚!恨道:“爹你这是疯了吗?这等死罪,还敢为她求情!”
  谢准贵为一方领主,竟低三下四地上前恳求道:“老朽教女无方,她本来家里养着好好的,前日被花盆砸伤了头,神志不清之时又被江湖妖人蛊惑哄骗了去,不知给她施了什么邪术,这才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冲撞了帝君……”
  陆大人愁眉苦脸道:“领主大人,这你跟我说不着啊?你不要难为下官……”
  谢准深鞠一礼,呼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求陆大人千万通融一二!容我片刻,老朽就是拼了一命,也要换回这个孩子……”
  谢修竹急吼吼又恨又恼,指着林婴骂道:“我爹刚刚进宫面圣,致以哀思。转个身的功夫你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帝君会怎么想?害人精,我全家要被你这祸害坑死了!”
  林婴居高临下看着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越是这幅样子,谢修竹就越怒:“这个该死的害人精!爹你别管她!爹你回来!”
  谢准进宫去了,谢修竹想追,被谢家修士连拖带拽地按住,七嘴八舌地规劝:“公子不可冲动。”
  “公子冷静一点。”
  “公子事已至此小姐身份肯定瞒不住了,由着老爷进宫分辨总比日后被人查出来好,你稍安勿躁啊公子!”
  ……
  左辞不理他们,令那云雀“啾啾”一声,展开翅膀应召追逐谢准而去。
  穿过白帆飘荡的宫闱,谢准直奔偏殿,帝君仍然坐在帘后喝茶,直到谢准行了叩拜礼,他才挥退众人,亲自走出,伸手将他虚扶了起来。
  “帝君!”
  林宴脸上看不出喜怒:“当众参拜下臣,有劳谢领主如此高龄,还要受此折辱了。”
  “帝君说得哪里话,没有帝君的扶持,便没有谢氏的今天!陛下但有吩咐,老臣何惜此身!”
  左辞审视林宴很久,虽然身体上已经没了血缘关系,但林宴眉眼与现在的林婴似乎仍有三分相似,只是眉目偏冷。
  谢准感激涕零,双手接过帝君手里的卷轴。
  便听林宴继续道:“这是赦免她的圣旨,同时……也剥夺了你的爵位,将谢氏全族,流放三千里,贬谪关外。”
  左辞剑眉微微一挑。
  林宴道:“此去再无回头之日,所以你要想好。”
  谢准眼底带着遮掩不住的向往,甚至捧接卷轴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迫不及待地回道:“功名利禄皆乃身外之物,老朽早就看淡了!定不负帝君所托!”
  左辞这可纳闷了,谢家好好的江州宝地不待,跑到那风霜苦寒的关外到底图个什么?
  林宴点了点头:“那便预祝领主大人,此去达成所愿。”
  谢准再度跪拜下来:“老臣在此辞别帝君,一旦率领全族到达灵山,老臣定日夜不歇习练混元一气功法,争取早日达到上乘,帝君若召,老臣必回!为陛下,效尽犬马之劳!”
  帝君抬眸凝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我的心愿,只是请你借此时机,带她远离俗世这些纷纷扰扰,永远不要回来。”
  谢准:“……”
  “谢准,请以你儿子做赌,对天发誓。”
  谢准还没反应过来要发什么誓,便听帝君继续道:“请你发誓,谢家世代要认公主为主,做她的身后兵,做她的马前卒。这混元一气功,可由你任选传人,只要将公主送到灵山,你便是大功一件。并且修炼开始,登顶之前,不论世间天翻地覆,你们永不可离开灵山,重返尘世。否则……谢氏一族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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