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1章 大殿之围
湖心岛上建了一座凉亭和一间屋宇。更深露重, 寒气迫身,众人便暂且都挤在那间小屋内。
严晚萤怕火光会引来叛党,便命宫人们不许烧炭取暖, 更不许点灯点烛。
小屋逼仄,三个主子尚且有椅子坐,其余人等便只能自己找块地儿缩着。
好在金皇后平日里爱缩减莲妃的用度, 配给她使唤的宫人也稀少, 刚好够挤在一屋。如若像以前严晚萤宫里那样, 阖宫上下五十多个伺候的宫女太监, 恐怕再来两个湖心岛都不够装的。
安顿下来后,严晚萤开始担心婚宴大殿那边的情况了。
文武百官、皇亲贵胄,还有醉醺醺的父皇和太子……不用想都知道, 那儿必然是叛党的首要目标。
可惜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身边又没带护卫。如今自身难保,若盲目地跑过去支援,除了添乱就是遇难,根本救不了父兄母后。
为今之计, 只有在此处等待么?
严晚萤思量片刻,转头拿眼睛找金缘。
忠于职守的金缘一直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见了她的眼神, 他立马会意, 轻手轻脚地挪过来, 垂着头问:“公主有何吩咐?”
她略略敛眸, 压低声道:“你方才是从外头进来的。可是打探到了什么?”
“是……”金缘喘着气, 小心地在她耳边禀报, “公主, 当时若叶姐姐让奴才去取斗篷, 奴才正走在路上, 便碰见许多逃窜的宫人。照他们所说,叛党是从南门摸进来的,进来就直奔大殿而去。”
“直奔大殿?那这喊打喊杀的声音又是哪里来的?”
金缘道:“估计贼人原想潜行。但不想有人及时放了响箭示警,他们便再也藏不住了,干脆心狠手辣、见人就杀。现下能动的禁军都已经赶过去抵御了。”
果然如她所料。
严晚萤想了想,问他:“虽说南门离大殿近,但也算守备森严。怎么不声不响地就……”
金缘吞了口唾沫,继续小声道:“听说是贼人趁守卫换防打开宫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从皇宫里面给叛党开门?
里应外合,意思是宫里有内鬼了?
今日太子大婚,本就事多人杂。皇宫内的宫人何止三千,兴许被安插进一两个奸细,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能够摸清守卫换防的时间,并且熟知宫中道路,一看就是早有预谋,筹划已久。
只怕在这宫里,也是有些权势的。
我在明,敌在暗,不知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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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殿之中,早已没了喜乐之音,鸦雀无声的沉闷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边上的六角宫灯因为没人剪烛,而显得愈发晦暗。
听说有叛党啥杀进了宫,连今日喜嫁女儿的尹丞相都愁眉不展,其他人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
按照规矩,武将们进宫的时候都是卸甲解刃的。现下情况有变,他们便都出去拿回了自己的兵器,冲出去支援禁军。
剩下一队带刀的御前侍卫,默契地围成一圈,在燕帝和太子周围护驾。
可怜的文官们,只能找个小角落缩着,抱紧自己的小肩膀瑟瑟发抖。
“萤儿呢,萤儿怎么不在殿中?”金皇后抚着胸口,脸色不太好,张皇失措地环顾四周。
这个女儿一向骄纵,惯会胡来,可没少叫她操心。眼下已是要命的时候了,段驸马又没在身边,她怎么还乱跑!
金皇后心里发慌,转头抓着太子的手腕猛摇:“太子,见着你妹妹了么?”
严承宗摇头,咬牙不语。
按理说,萤儿穿着火红的狐裘,应该最是醒目,一眼就能找到的。
现下她分明就不在大殿之中!
不知怎么的,一年前那个真实到可怕的梦,就像走马灯似的在严承宗脑子里穿梭——乌压压的军队涌入皇宫,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死尸堆积如山……
萤儿就是第一个被叛党拖走的。
想起了那个梦境,他心里便越来越焦急,右手不自觉地抠着面前的木几,捏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咣当!”
突然之间,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巨响,震天动地。
众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大殿的琉璃瓦屋顶破出了一个大洞,稀碎的瓦片和木屑不住地掉落。明月的浅浅银光从洞中漏下,混入一片橘黄的大殿灯火中,消失不见。
“咣当!”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庞大的影子出现在屋顶的洞口,探头探脑。
这一次殿中的众人看清楚了,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身长足足有八尺,躯体如巨石,足足有二人宽。他抡着两只大锤,“哐哐”砸着大殿之顶。
竟然有人能徒手砸开这大殿的屋宇?
严承宗惊愕到合不拢嘴,呆呆地仰着脖子,连眼睛都忘了眨。
仅仅只是愣了弹指的功夫,屋顶已经破了好大的一个黑洞。一根粗麻神从天而降,瞬间,从上面跳下二三十个带着兵刃黑衣人!
而且他们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对着燕帝和严承宗。
不,这不是巧合,而是早就计划清楚的。
“有刺客,有刺客!来人,救驾!!”
随着总管太监带着哭腔的这声尖叫,护驾的御前侍卫与从天而降的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这群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死士,冷血冷静,武艺高强,刀刀致命,每一刀都是冲着燕帝和严承宗来的。
而那个抡着两只大锤的壮汉更是棘手。他仿佛有无穷的气力,只一挥手臂,便能将三个御前侍卫甩到地上,撞到头骨碎裂。
壮汉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他并未着黑衣,头发高束,一身金黄的袍子惹人注目。
望着脸色煞白的太子,他冷笑两声,高声道:“我乃安王之子严伏生,今日在此替天行道,杀了昏君和狗太子。百官若拥立我,可免死罪!”
严承宗气得跺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呸,你这个心怀不轨的活死人、叛党贼子!你知不知道,你老子在西南,已经被我妹夫五马分尸了。今日你就带着二十几个废物,便妄想颠覆朝纲?”
话音刚落,严承宗便悲哀地发现,护驾的御前侍卫,已经被黑衣人和抡锤壮汉全干掉了。
特别是那个壮汉,简直像一头棕熊精,力量可怖。仅凭一人,便轻松杀掉了十多个御前侍卫。
严伏生阴恻恻地咧嘴,笑容瘆人:“怎么办,他们全都死了。段清州尚在西南,任他再厉害,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哈哈哈,太子殿下,你马上就要驾鹤归西了!”
黑衣人形如鬼魅,一把冰冷的寒刃直奔严承宗心口。严承宗张着嘴,喉咙却干涩如火,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
眼看着就要丧命刀下,旁边一个红衣人扑了过来,干净利落,一刀结果了刺客的性命。
正是今日宴会的新娘——尹诗奇。
“太、太子妃?”严承宗干巴巴地喊了一句。
尹诗奇早已扔掉了头上沉重的金冠珠帘,发髻高耸,不留半点珠钗配饰。她高傲地看向严伏生,扬了扬手中的佩刀:
“原来你只怕段清州?呵,你常年不在京里,恐怕不知道吧。段清州,是本小姐的手下败将!”
提起段清州,愤怒的血丝爬上严伏生的眼白。
“垂死挣扎!”他额上青筋暴露,瞪了一眼周遭的黑衣手下,恶狠狠吼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起上,把她给我碎尸万断!”
黑衣人们得了命令,立即挥舞着刀,将尹诗奇围困在中间。
御前侍卫已近乎全军覆没,大殿里全是吓傻的文官,没人能上来支援一二。纵是她,也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与此同时,那个抡锤壮汉却似乎不屑于与尹诗奇对战,径直朝严承宗走来。
壮汉盯着严承宗,犹如盯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神色轻蔑。而后,他高举起他的巨锤,像砸西瓜一般对准了严承宗的脑袋。
眼见要被砸得脑浆崩裂,严承宗瞬间全身冰冷,惊恐到眼眶撕裂。他惨叫一声,凄楚地抱住自己的头,瘫坐在地。
然而巨锤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等了好半天,他终于颤抖着抬头,鼓起勇气睁开眼。
只见那壮汉心口处被捅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往外迸着血柱,一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刻,他睁着不甘的双目,在严承宗面前轰然倒下。两只沉重的巨锤失去了支撑,散落在地上,砸出“砰砰”的断金之声。
月光如洗,有一人背着光长身而立,握一杆锋芒毕露的红缨枪,刺了虚空。
银甲如雪,红袍似火,仿佛神宫里踏云而来的天将。
这人漫不经心地收回红缨枪。枪头划出一道光弧,在半空中铿锵有声,还顺势甩掉了上面的温热血滴。
他眉目清朗如星,朝着严承宗轻扬嘴角:“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