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然后他一言不发,拉了她就往外走,没头没脑、又没方向,只憋着一股气胡走瞎走。
她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整个人晕头转向。
不料没行几步,后面的曹子戚追了上来,喘着气道:“等等,我、我的话还没说完……”
严晚萤下意识地住了脚步。
她感觉身前的段清州也跟着一顿,狠狠地吸气,又狠狠地咽下,好像刚刚憋着的那股气,已经快憋不住了。
他愠怒出声:“悦书!你在哪儿呢?子戚要离府了,你赶紧带人帮他收拾东西,再送送他!”
悦书吓了一跳,赶紧从月洞门那里跳出来,尴尬地脚趾抓地。
他不敢擅动,只看看曹子戚,一边瞧着他家主子的脸色,一边不知所措地搓手。
曹子戚苦笑几声:“罢,今日应该是没辙了。子戚下次再与公主细谈,望公主能给我一个答复。”
她刚想说话,就感到手腕处被捏得生痛。
骨头发酸那种痛。
段清州咬着牙、发着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是满满的威胁。不知怎地,只觉得那眸底还带着一点模糊的惶恐。
手指也有些发抖。
她一愣,轻轻地反握回去,抚着他微凉的手指,心里若有所思。
半晌,她忽然沉静地笑了,对曹子戚轻声道:“曹公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下就能答复于你。”
曹子戚有些恍然。听到“曹公子”三个字,他心中猛地一沉,不由地咬住下唇。
“对于令兄的案子,父皇心中愧疚。待曹公子平反后,肯定封侯拜相,高官厚禄,乃是这京中第一好的郎君。我虽是公主,但毕竟嫁过人,配不得……”
“我不要什么封侯拜相、高官厚禄,”曹子戚蓦然变得很慌乱,忙不迭地打断她,“我只想求陛下,可以给我机会悔过,可以将公主赐婚于我!”
“不是,我现在还是……”她急得舌头打结,把“有夫之妇”四个字哽在喉咙里。
“我知道。但我可以等,等到这一年过去……”
严晚萤脑内警报长鸣,余光一转,瞟瞟身后的段清州。
这人别过脸不看她,安静得如同殿上的神像,却有黑色的杀气,仿佛从头顶溢出,排山倒海的压过来。
连带着,空气都冷得令人牙酸。
悦书担忧地望着曹子戚,默默地为他点了一根蜡:曹公子啊曹公子,可别以为他家主子是什么善茬。你要再多说一句,就别想什么平反、赐婚了,恐怕连公主府的门都没命走出去!
第70章 逃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严晚萤知道, 她要是再不坚决一些,只会让情势愈发不可收拾。
原主好像很喜欢曹子戚吧。痴缠他多年,还为了他装病, 甚至恋爱脑到听神婆的鬼话,差点把段清州祭天。
只可惜她不是她。
还是那句话,欠什么也不能欠情债。
严晚萤斟酌片刻, 温和道:“曹公子, 我只想好好经营朱雀楼、报馆和书院, 即使往后恢复自由之身, 我也不会再嫁人了。”
曹子戚好像立即就明白了。
他眼底涌上一层落寞,嘴里还喃喃道:“我可以等……”
“你等不到我的。”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京中才高貌美的闺秀, 比比皆是。望曹公子能另择佳偶。”
他垂下眼, 神采在眸中褪去,只咬着唇不发一言。
就是如此。
长痛不如短痛,一刀斩了,总比留着暗疮, 日后钻骨噬心的强。
“曹公子,‘和离书’的事, 还请你替我保密。”
“好……”曹子戚总算是搭了一腔, 沉闷地吸口气。他抬起双拳, 对她和段清州施了一礼, 钝钝道, “子戚告辞了。”
待他走远, 身影逐渐消逝在白墙尽头, 悦书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拍着脑袋道“哎呀我得帮曹公子收拾”, 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
段清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着曹子戚的背影,沉声念道:“要不还是杀了他吧。”
杀你个头!
这家伙是搞“黑深残”那套搞出心得体会了吗?一点也没有男主应该具备的正能量。
严晚萤朝他翻白眼:“你杀曹子戚做什么,他与你又没有家仇。”
“怎么没有?”他不善的眼光落到她身上,意味深长道:“他都在我面前公然打你的主意了,难道真要等到演变为‘夺妻之恨’,我才动手么?我段清州不是那般窝囊的人!”
他说完话,又像是隐忍地垂了眼,紧紧摩挲她的手:“幸而你拒了他。否则我可能已经忍不住,当场让他身首异处……”
严晚萤心里一惊,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有些不敢去想。
她只好转移话题,指着自己的手腕喊:“驸马,我的手不是面团。你再捏几下,它就该残了。”
“……”他这才缓和了脸色,关切地抬起她的手腕,仔细查看。
果然红红的一圈,还有浅淡的手指印。是他方才捏的没错了。
“疼吗?”段清州凝住眸光,像用了这辈子最温软的语气。
他小心地将唇靠过去,秉住气息,对着她手腕上红红的印子,轻柔地吹出一口温热的气。
“呼——”
严晚萤只觉得手腕痒痒的,如被鹅毛扫过,耳根“刷”地红了。她瘪了一下嘴,羞赧地将手从他那里抽出来:
“哄三岁小孩呢?”
段清州还维持着姿势,手虚空地握着,只是里面已经没有她的手腕了。
他靠近一步,不容拒绝道:“公主,把手给我看看。”
严晚萤嘟嘴:“不给你。谁许你随便拉我的手,谁许你往上吹气?又是大舅哥?”
他闷着一张脸,像吃了火药:“那曹子戚碰你的鬓发,还扶你的肩……你如何不问他,是不是得了大舅哥的允许?”
这什么狗血话题,怎么还跟“大舅哥”杠上了呢!
“……那是我太惊讶了,没有反应过来。谁知道他会突然伸手……”
“那日公主在玉漱苑与我……”他忽然暗哑了声,红着一双眼道,“也是因为太过惊讶?”
在说亲吻的事。
严晚萤猛然想起那番光景,脸红如血,只是茫然地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答案,她自己搞不明白,也不敢触碰。
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便是覆水难收。
见她只是摇头却不说话,段清州突然狠下心,欺身上来捉住她的肩:“公主,我真恨你。你从来都是这般,一会儿在云里,一会儿在雾里。时而给我期盼,时而对我狠心,却不肯给我一个痛快话。”
他将右臂环到她背上,稍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扣到怀里。
嘴唇在她耳畔厮磨,温润的气吹在颈侧,麻麻的,令她不由地战栗。
“公主你方才回复了曹子戚。所以今日,你也要回我,必须要回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装着我?”
严晚萤就这么僵着,半个字也答不出。和他相拥着好一会儿,才被幽幽的蝉鸣声惊醒,开始使劲推他的肩膀。
却是拗不过他。
他的双臂只是轻轻地用力,就把她搂在怀里,一丝松动也没有。
半晌,他终于主动放开,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
正当严晚萤以为他的胡闹已经结束,他却突然倾过头,早有预谋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缠绵又肆虐。
刚开始落下的吻,混乱得毫无章法,似乎只想把她唇瓣里的气息全部都吃掉。而后他缓缓地轻柔下来,像是一点点啄着她,不舍得离开。
他闭着眼,克制地吻着,却将轻按着她后脑的手移开,轻声道:“惊讶过了吧。不想的话,可以逃开。”
又是试探?
严晚萤愠怒了,她发狠地别过头,于是他接下来的一吻,仓促地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他狠啜了一口气,像是受伤的野兽,愣愣地止住了动作。
“公主果然还是一样地狠心。”
段清州说着话,忽然间也侧过头,朝着她错开的唇吻过去,一下、两下、三下,深深地触碰交缠,而后又轻轻离开。
“你、你不是说我可以逃开吗?”她有些气急败坏,湿漉漉的杏眼瞪着他。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这样子的萤儿,也软软的,只剩娇憨可爱。
“我是说过可以逃。但你逃不掉的,我会缠着你一辈子,”他弯起嘴角笑了笑,“我想通了。那和离书你随意处置吧,反正你既然已经中了我的局,就休想摆脱我。”
如同跌落陷阱的鸟儿,摆脱不得?
她愣了,猝然问道:“那……我要是离开了、消失了,或者……”
话到此处,她心里像是堵着什么,顿了好久:“或者我……去了异界之地呢?”
“……”段清州怔住,眸光动摇得厉害。不知怎么的,心口像被人剜走一块似的,空荡荡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