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说罢,他足尖轻点,犹如一只飞鸟腾地而起。
  她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身后忽然多出一人,轻巧地落座在马背上,双手自然地环住了她。
  “段清州!”
  “公主还想不想去南市观灯、看烟火了?”
  “想啊。”
  “公主不会骑马,但清州策马可是一绝。而这匹‘白玉飞霜’,是日行千里、快如雷电的宝驹。”
  严晚萤憋下一口气:“你不怕本公主太重,压垮了你的爱马?”
  他失笑,捂着胸口故作吃痛:“公主大可放心,它可比清州中用多了,几百斤巨石也不在话下。”
  啊啊,好气,感觉又被内涵了。
  她闷闷道:“那就走吧,迟了烟火大会片刻,我便要罚驸马一顿板子。”
  段清州捂着嘴低笑两声,足尖轻踢马肚:“遵命。”
  小白马撒开马蹄,随即奔驰起来,犹如一支箭,要追逐着天上的飞燕而去。
  周遭的景致化作剪影,飞速地倒退。连同拂在面上的凉风,毫无流连,一齐消逝在灯火通明的长街。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如往常那般繁华,只是空气中隐隐增添了节庆的喜乐。
  商铺林立,门巷修直,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而过,带来街市的烟火气。
  严晚萤却是无心观景。她怔怔地盯着一颠一颠的前路,心猿意马起来。
  头顶是他光洁的下颌,随着马蹄声晃动,微微摩挲着她的后颈。身后是一片淡淡的温热,不近不远,笼着她的后背。
  真要命。
  她就想知道,当年唐僧是怎么在女儿国坐怀不乱的,是因为静心咒念得比较响亮吗?
  要不是冬日的凉风及时带走她两颊的余热,要不是段清州一直在身后窥不见真容,要不是筵席上的几杯酒让她有借口可寻……
  她可能已经无地自容了。
  ******
  快马加鞭就是不一样,不仅赶上了烟火盛会,还赶上了出门观灯的怀春少女们一波艳羡的目光。
  不愧是男主,比磁铁石还吸睛。
  严晚萤心情很美好,破天荒地给她家驸马买了一盏兔儿灯。
  段清州收得不干不脆,面带嫌弃:“公主倒是给我买一个结实的东西啊……这纸糊的花灯,没准哪天脏了破了,公主要找我闹说法。”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一盏花灯而已,破了再买就是。”
  他立马放出了笑意:“金口玉言,这可是公主许诺的。我记下了。”
  二人说着话,正往府里走,迎面碰见一个提着篮子的侍女,朝着他们躬身行礼。
  浓眉大眼,皮肤像外边的雪一般白净。
  是探亲回来的佩珠。
  严晚萤和段清州径直朝前走去,佩珠行完礼,将竹篮子跨在胳膊肘里,也匆忙跟上。
  若叶瞧瞧她的光景,小声问道:“佩珠,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佩珠笑了笑,答道:“多谢若叶姐姐关心。郎中调理了这么些日子,已经见好了。这不,今日高兴,还吃了许多元宵。”
  “呀,你那恶嫂嫂转性儿了,还知道给你母亲做元宵?”
  “哪里是她呀。这元宵是神教的圣徒派发的,上元节嘛,每家每户都有。”
  “你母亲还是心疼你,”若叶瞅瞅她的篮子,笑道,“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给你留一份。”
  佩珠弯弯眼睛,像是自语道:“多亏公主垂怜,朱雀楼的月银给得又多。我想再凑十来个月,就能在南边置个小屋子,让母亲搬出来住,省得再受嫂嫂的闲气。”
  “这……不好吧,你未来的姑爷不会介意么?”
  “我哪有那样的人……”佩珠红了脸,嗔怪着给了若叶一拳头,“即便是有了,也得让我养老娘。若是这都不答应,那我便不嫁了,一辈子跟着公主做个老嬷嬷。我那些月银,足够养活我和母亲的。”
  这边两个侍女正说得热闹,那边突然窜出来一个悦书,心急火燎地往段清州跟前凑。
  严晚萤一看,好咧,正愁找不到人消遣,便大声呵斥道:“悦书,本公主的马你坐得还舒坦么?”
  悦书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公主,小人是有要事……”
  “闲话就别说了,下去找管家领十五板子吧,长长记性。”
  什么,要打他?
  他可是驸马的人,驸马可是连重话都没对他说过。如今这位公主二话不说就要打十五板子。
  悦书将目光转对着段清州,眨巴眨巴他的小绿豆眼。
  段清州却没看他,眼眸带笑,口中兀自宣告着他的处置结果:“悦书,等会儿上我那儿领金创药。”
  悦书:……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合着你跟公主一起赏花灯、看烟火,玩得尽兴而归,回来就把他这个第一功臣给出卖了?
  第41章 火灾
  漆黑的院子里站着一溜人, 三三两两地点起几根火把来,将平坝上照得橘红一片。
  面前铺好了两根条凳,拿抹布擦得油亮。
  悦书望着面前的阵仗, 心尖狂颤,双股站站几欲先走。
  他咧咧嘴,刚想叫嚣一番, 忽然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摁住膀子, 丢到了条凳上。
  “诶诶诶, 干什么你们, 我可是驸马的人!”
  一个胖胖的太监言笑晏晏踱着步子来,朝悦书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小爷,您平日里是府里的这个……”
  顿了顿, 又接着道:“只可惜啊, 今日是公主的命令,谁的人都不好使。”
  “金喜,你、你!你能给我开个后门么?”
  “……”
  头低得可真快。
  “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哦不是, 我欠你、我欠你!”
  “小爷您就忍着点吧,十五板子很快便过去了。您也是习武之人, 平日里操练惯了的。打几板子而已, 不算什么。”
  “不是……你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敢情这板子不是打在你屁股上的!”
  金喜冷笑, 朝旁边执棍的汉子一努嘴, 不再理会他。
  汉子会意, “呸呸”朝手上吐两口唾沫, 抡起粗壮的棍子, “呼啦”一声就要朝悦书屁股上招呼。
  “哎唷!!”悦书嘹亮的喊声划破夜空, 面上龇牙咧嘴、痛苦流涕。
  正在此时,从芳君阁的方向快步走来一行人,提着灯笼格外醒目。
  为首的那人气质清冷,长身如松柏傲雪,赫然醒目。
  是已换好衣衫的段清州。
  须臾之间,段清州已经进到院子里。他觑了悦书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这板子还没打下去呢,你嚎什么嚎,真给我丢脸。”
  悦书见来人是他苦等不来的救星,瞬间亢奋:“少爷……驸马……少将军……快救救我,别让他们打我,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
  段清州沉吟了一下,朝抡棍子的人摆摆手,道:“我有话与悦书说。”
  汉子恭敬地拱手,暂且收了棍子,退到一边。
  段清州缓缓俯下身,一扫揶揄之态,神色凝重起来。
  他将侧脸凑到悦书跟前,掐着声儿问道:“方才你心急火燎地前来,是有事要报我?”
  悦书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段清州又道:“方才公主在场。你现在说吧。”
  悦书立刻警觉起来,咬咬嘴唇:“驸马,你得救我,不然我就不说了。”
  他家主子他最知道了。狠心,真狠心,别看面上眉清目秀的、多俊俏温雅的公子,腹里不知藏了多少弯弯绕绕。
  段清州这回倒是干脆,直接上手扶了他坐起来,恳切道:“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一根汗毛。”
  这话倒是中听。
  悦书听到他如此说,心里顿时暖洋洋的。他神气地坐起,向金喜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金喜的脸色铁青了些,鱼尾眼瞥着段清州,却不敢说话。
  见此光景,悦书方觉解气。
  他凑到段清州耳边,放低声音道:“驸马,咱们原来段府里的老人儿——陈二、方叔他们四个,失踪了。”
  “失踪?”段清州眉峰一凌,眸光沉了下去。
  “嗯,刘管家说的。陈二他们几个今日各自领了差事出门办事,到日落时分都还没回来。”
  “找过了么?”
  “找过了。陈二只有个寡嫂,半年前过世了,再没有其他家人,所以问不到他的行踪。其他三个人都是家生奴,根底都在我们段府里,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段清州微微颔首,心中若有所想。
  半晌,他拂袖起身,朝不远处执棍子的汉子道:“继续吧。”
  悦书:???
  啥啥啥,啥继续啊,继续打他吗?
  驸马爷,您刚才的话还犹在耳边呢,可不是这么说的。
  “爷,您可是说‘谁也不能伤我一根汗毛’的,如今干啥,要翻脸不认了么?”
  段清州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别胡说,我未曾翻脸。伤你一根汗毛的人,的确没有。他十五板子打下去,哪里是一根汗毛的事,至少皮开肉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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