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张梓若一一拆开。一封信是物流的工作人员写的,写的字勉强工整,字体很大。
  “夫子,我在京城,认识了很多大户人家的下人。打听到一个消息,有人说学院学子作弊,大官们要去村中探查。”
  作弊?若是有人举报科举作弊,云淮辛辛苦苦考出来的成绩,还会算数吗?学院中的夫子与学生,勤勤恳恳的准备,数年如一日的努力,岂不是也要付之东流?
  张梓若心中一沉,凝眸细看,工作人员写来的信很短,打听来的消息整体也很模糊。
  但以其身份地位,能打听来这个消息,并传递给她,已经很了不得了。
  张梓若写了一封感谢回信,暂且放在桌上。又去看其他的信件。
  宁知府和余家都送了信来,说明事情原委,并告知她,皇上会亲自带人来村中探查。
  皇帝亲自来?不知云淮是否回来?张梓若拿着信出神。
  办公室外,又有人找。是升做县令的于县丞,他带来了同一个消息。
  “不知是哪个混账如此见不到人好?学子们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上,硬要给人毁了,真是造孽!”
  于大人气得直骂。他的儿子于越上次参加会试,分到臭号,临着茅厕,吃不下、睡不好,考场熬得直生病,没能考出好成绩。
  回来以后,儿子使用张夫子提供的方法复习,加上强身健体,再次努力三年,这回终于考上了!去京城参加殿试,为他老于家争光!
  偏偏被牙尖的小人误了好事,怎能不气?!
  于大人气得不顾形象,在同病相怜的老母亲张梓若面前骂骂咧咧。
  张梓若把倒好的茶推给他:“无论是谁来查,我们都不怕。大家都是凭实力考上的,行得正,坐得端。那位能亲自来考察最好,省得中间有人作祟!”
  “你说的没错。”于大人冷静下来,与她分析村中与县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既然有人从中作梗,就要防止那人随皇上到来,不断挑刺。
  商议出对策后,于县令匆匆回县中筹备。张梓若招来巡逻队和乐园的负责人,进行细节调整。
  至于皇帝和官员们将会来到村中的消息,张梓若并未告知众人,免得村民们紧张不自然,反倒让人徒增怀疑。
  三月末,大批人马进入颍州,整顿数日之后,出发前往云县。
  一路走来,府城的繁华逐渐远去,沿途的城村无不破旧贫穷,即使是县城也是矮小陈旧,不用和京城比,就是和府城比,都显得极为萧条冷清,感觉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越往前走,景色越来越荒凉凋敝。从京城而来的贵人们无不认识到什么叫做穷乡僻壤。
  跟随皇帝而来的,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派系官员,一边嫌弃着,一边高兴。
  就这样的穷乡僻壤,怕是读书识字都难,怎么可能培养出那么多中举之人?定然是舞弊!
  此行,定要将威胁彻底掐死在源头!
  车队不断前行,行至一处地方,路边有许多人摆了摊子,卖些茶水和吃食,不断的扬声揽客。
  也有人卖河里捞上来的鱼,山里摘来的果子,地里种的菜,家里养的鸡,以及自己制作的背篓、板凳等。
  俨然是一个集市。
  挎着篮子的妇人,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布头,同卖家讲价。背着背篓的汉子,认真挑拣着农具。
  过往的马车、驴车等,在此停下。车夫跳下马车,有去买包子、炊饼的,也有去茶摊喝上一碗茶的。
  众人仔细打量,发现此处无论是卖家,还是过往行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勃勃的生机,比他们沿途遇到的其他村民都更为鲜活,有光彩。
  皇帝下了马车,带着一众官员随从察看。
  过往的行人车辆知趣的为他们让行。
  摆摊的村民们见他们衣着气度不凡,吆喝的声音都弱了几分,拘谨的搓着手,下意识的点头哈腰的朝他们笑道:“各位贵人,您、您有什么想要的?随、随便看,随便看!”
  皇帝翻翻摊贩上的粗布与碎布头,问:“集市上竟然也卖布?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布?”
  卖布的百姓满脸堆笑:“自家织的布,拿来换点家用。”
  稍知民事的官员脸色一沉,“胡说!普通人家哪能织这么多布?!”
  卖布人吓得膝盖一软,当即跪下,惶恐不安的说道:“贵人、贵人明鉴,这真的是小人家自己织的布啊!知行学院的学生改进了织布机,小人家就是买了台织布机织的布啊!”
  史御史想起颍州原通判奏折中的内容,河湾村村民不务农桑,皆做生意,便问道:“你便是河湾村村民吧?”
  卖布的百姓见鬼似的瞧着他,“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有那福气?我要是生在河湾村,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高看谁呢?!
  第359章 同县城,怎如此优秀
  沉默,以为卖布人来自河湾村的官员,一个比一个沉默。
  史大人心中不愉,又问:“你不是河湾村人,哪来的这织布机?”
  “我——”卖布人想骂他“榆木疙瘩,一点脑子都不动”,但看看面前这些贵人的装束与身后的随从,他默默的收敛自己的小暴脾气,说:“从云县河湾村买来的。”
  “你不是云县中人?”皇帝问。
  “不是。我们是康宁县的人。云县是我们的临县。你们顺着这条大路往前走,再走上一日,就能到云县了。”
  卖布人拍拍膝盖上的土,站起来给他们指路。
  皇帝点点头,翻翻他摊位上的布匹,问他,往日家中织一匹布,需要多长时间?用河湾村的织布机织一匹布,又需要多长时间?
  卖布人一一回答,末了,说:“新式织布机比老式的要好用许多,织布的速度也很快。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河湾村去看看!”
  “知行学院里的学生发明出来了很多东西,新式织布机就是其中一种。我们还是因为住得近才能买到,外地人想买都没有这个机会!预约都排到半年后了!”
  说起这个,卖布人满面自豪,神色骄傲的说起自己费了多大劲儿才能买到一台河湾村产的织布机。
  史御史不耐烦听他说这个,问:“你们都来做生意,不种地了吗?莫不是看河湾村卖东西挣钱,你们一个个也都动了心思,荒废农业,一心逐利?”
  卖布人脸上激动与骄傲蓦然一止,好玄没骂出声来。
  穿的人模人样的,看样子也是个识文断字的,怎么脑子就这么不好使呢?
  他们去云县就已经是个没见识的乡野人了,没想到这些外地来的富贵人家,比他们还没见识!
  啥啥不懂,话多还蛮横,也是个没脸没皮的!
  卖布人心中腹诽,面上带着客气的笑。
  “您出生富贵,大抵不了解农事。农具改进了,耕地播种都比往日要快上许多。知行学院还改进了防虫除草的方法,灌溉的方法,我们自然轻松许多,能够腾出点人手。”
  “况且,卖东西也不是一家子所有人都来,只是一两个人来,其他人该去地里忙活,照样去地里忙活。地和粮食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怎么可能荒废呢?”
  “不过是知行学院研发出来好东西,云县进行推广,我们临着边,学了点罢了。”
  周围其他卖家虽不敢言语,但也不断的连连点头,大力表示赞同和支持。
  史御史自诩监察百官,为国计民生考虑,然而,被农人直指不懂农事,脸上一时挂不住,如开了染色坊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又隐隐透着红。
  随行的燕飞微微勾起唇角,心中隐隐透着一种骄傲与自豪,是知行学院啊!她果真在朝着目标努力,而且已经有所成果。
  其他想要打压知行学院的官员们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随意出声。不然,身为要关怀百姓的官员,却被直指不懂、不重视农事,岂非丢了大脸?
  皇帝神色淡淡道:“确实太不通农事了,对这上面的关注也少了一些。依我看,回去也该往这方面用用功。”
  卖布的百姓笑容可掬的摆摆手,“贵人们哪里用得上这些?”他努力说着一些好听话。
  皇帝身后的史御史脸色发白地应命。他知道皇帝说这话,不仅仅在于敲打他,还可能会贬官,把他扔到其他职位去。
  其他官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在未得到皇上的命令之前,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皇帝随意到其他摊位各问几句话,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大家都是因为云县推广的农具与耕作方法,劳作轻松了一些,腾出了点人手。本来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还是沾了云县的光,才想到卖东西。
  从府城到云县,有许多行人商队路过此处,有时会到他们村里买饭或讨水喝,他们干脆就摆了摊子到路边来卖吃食、茶水。后来,人越聚越多,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皇帝点头不语,领众人回到车队,命人启程,直往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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