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梁鸿也脸上疑虑尽释,沉吟许久,终于道:“赵大人,你担这么大风险将此事告知本王,日后本王定会重重答谢,但本王眼下实力尚不足以成事,况且太后既已出手,就不会给本王以可乘之机,本王现在仍只有回封地去,再徐图大计。”
赵安柏摇了摇头,故作忧虑道:“王爷,您万万不能回去。微臣赶在王爷出城之前来相告此事,便是因为微臣知道,王爷此次若是出了城,此生便再无归京的可能。”
梁鸿也大骇道:“为何?”
赵安柏道:“敢问王爷,王爷认为,在您与当今太子之间,太后更属意谁?”
梁鸿也沉思了一会,道:“自然是太子。”
“正是。若论长幼次序,王爷您才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之选,但这些年储位之争闹得纷纷扬扬,太后却不曾发过一言,是因为曹氏势力过大,她没有法子吗?”
不等梁鸿也回答,赵安柏兀自摇摇头,继续道:“不是。当今陛下初登基时年岁尚小,太后独掌朝中大权近二十年,若不是她自愿放手,只怕如今一切依然是她说了算。”
梁鸿也点点头,太后当年执掌朝政的霹雳手段,无人不知亦无人不服。
“她此次出手,虽然剪除了太子身边的曹家,看着似乎有意要向太子下手,但实际不然,微臣看来,她实际正是要保太子,除王爷。”
“除王爷”三个字一出,梁鸿也身子不由一颤。
赵安柏继续说道:“她逼死淑妃娘娘,却又抬高她的身份,又不让王爷知道实情,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将王爷逼回封地,且再无生事机由。王爷只要离开京城,下一步,她就会夺下王爷手中的兵权,削减王爷的封地,一点点消除王爷的势力,直至王爷再也无力与太子抗衡。到那时,王爷便是知道淑妃娘娘已为她逼死,也只能空有一腔愤恨,再无还手之力。”
梁鸿也心中早已被赵安柏的言语说服,愈想愈是气愤,面庞渐渐涨得通红,“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震得几上茶碗茶盖跳了一跳,语气悲凉又皆愤懑,道:“究竟梁鸿于比我好在哪里,个个都偏袒他。”
赵安柏叹了口气,却不接话。
良久,梁鸿也抬头道:“既然如此,本王现下该当如何才好?”
“绝不离京。”
“可是若不离京,本王只怕立刻便会被太后借机除去。”
“王爷,您可以向太后要求见淑妃娘娘最后一面。”
“本王那日进宫便求过了,她说母妃不愿见本王,只给本王留了一封信,信中便是劝本王……”
“此次一别,母子终生难再见,无论如何临行前想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个理由,谁也没法拒绝。”
梁鸿也点点头,“不管怎样,先拖延几日再说。”
过了片刻,赵安柏又道:“不知王爷是否记得,微臣曾认为朝中只有曹相能够主导林家一案又不露破绽,当时王爷并不认同,您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一切。”
梁鸿也微眯起眼睛,仰头想了想,笑了笑,道:“赵大人好记性。”
赵安柏也笑了笑,道:“倒不是微臣记性好,而是王爷语出惊人,微臣此后一直在想这个人会是谁。”
“那么你现在想到了?”
“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人,但再往后就不敢想了。”
梁鸿也忽然哈哈一声大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赵安柏,不住点头,道:“本王幸好没有跟你看上同一个女人。”
赵安柏跟着笑了笑,梁鸿也已经会意,这就够了。
第61章 团聚
林家平反后, 在林洛洛的再三恳求和保证下,太后终于同意放她和陈书玉出宫,但她的姑母智觉, 不论出于何种需要,都必须留在寿仁宫,林洛洛虽然心中不愿, 但终究无法, 只得同意。
赵安柏劝说梁鸿也暂不离京后, 只以为林洛洛必会继续被太后所囚, 万没想到太后竟会同意放她和陈书玉出宫,欣喜若狂,当天下了朝便直奔寿仁宫。
到了寿仁宫, 一进门便看见正殿门口广场跪着一个人, 走近一瞧,正是梁鸿也在苦求太后让他与母亲相见。
赵安柏躬身行了个礼,到了正殿门口,守门太监连忙朝他摇手, 见他一脸不解,将他拉至一旁, 低声说道:“太后正在与林姑娘说话, 吩咐了, 谁也不许打扰。”
赵安柏心中一凛, 悄声问道:“太后心情可好?”
那太监朝他身后努了努嘴, 道:“荣王殿下在这里跪了两天了, 太后心情能好吗?”
赵安柏侧了侧头, 余光扫了一眼梁鸿也, 叹口气道:“荣王殿下是为着什么事跪在这里?”
那太监摇头摆手, 道:“不知道,赵大人您最好也别问,等林姑娘出来,你们快快离开吧。”
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那太监立刻不再说话,赵安柏转过身,见是任芳正朝自己走来。
“赵大人,太后有请。”
赵安柏随任芳进了殿,只见林洛洛正跪在大殿正中,一副垂头听训的模样。他疾步走过去在她身旁跪下,郑重向太后请安行礼。
林洛洛一瞥眼看见是他,眼中立刻露出欣喜之色,正欲开口说话,只听头顶传来两声十分严厉的咳嗽声,便不得不闭上了嘴。
“本宫方才所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林洛洛郑重回道:“记住了。”
“好。安柏,你此前护妻心切,一心查案,所作所为,本宫概不追究,但今日起,林家冤情已白,林洛洛罪名已除,你夫妻二人也可团聚,只是你们再不许纠缠于林家一案,今后若是再敢大胆妄为,本宫定不轻饶,你可听明白了?”
“是,太后。”
两人又听了一会太后的训诫,方才得以解脱。出了正殿,任芳已经领着陈书玉在等着,见到两人,走上前来,笑了笑,叹道:“上一次见你们两人一起站在这里,还是你们刚成婚的时候,这两年,实在苦了你们。”
说罢眼角不禁泛了一线红,赵安柏连忙躬身道:“多谢姑姑对安柏和洛洛的照顾。”
林洛洛虽然不记得往事了,但见赵安柏对她态度甚恭,又想起这些日子她对自己确实多有照顾,便跟着行礼道谢。
任芳收起伤感之情,扶起两人,道:“快别这样,奴婢受不起。”
说完转身将陈书玉推到二人面前,笑道:“这位陈姑娘,也还给你们了。”
林洛洛将陈书玉牵到跟前,想了想,犹豫道:“姑姑,那位智觉师父……”
任芳一面领着他们往外走,一面道:“姑娘放心,那位师父是出家人,太后信佛,不会为难她的。”
林洛洛听了心中稍微一宽,舒了口气。
任芳将三人送出寿仁宫便不再往前,三人辞过她,一齐往宫门走去。
“赵安柏,这位姑姑跟我们很熟,是吗?”
赵安柏点点头,道:“我外祖父母去世后,母亲年纪尚小,便养在太后膝下,她是侍奉母亲的贴身宫女,虽是宫女,但母亲与她感情很好,因而她对我们也更亲厚几分。”
“原来如此,难怪她对我格外照顾。”
“其实太后对我们也好,我们成亲的时候,她给我们赏赐了一份大礼,当初若不是她,或许你……”
“或许我已经死了。”
赵安柏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地伸手去抓住了她的手,林洛洛被抓住手,抬起头来朝他灿然一笑,手中暗暗握了握。
“可惜我都忘记了,不知道任姑姑会不会见怪。”
“她知道你忘记了,不会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陈书玉在一旁听着丝毫插不进嘴,不由地暗暗叹气,林洛洛听见她叹气,便问赵安柏:“林飞去了西境,什么时候回来?”
“他原本这些日子便可回京,但圣上封了他做西境副将军,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回来了。”
陈书玉听见他做了西境副将军,心中又喜又忧,见林洛洛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又羞又恼,于是快步走出几步,回头跺脚道:“你们这样慢悠悠地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万一太后反悔又将我们关回去怎么办?”
林洛洛见她着恼,便道:“好好,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说罢拉着赵安柏快步追了上去。
三人出了皇宫一路往东,到了侯府仍不停步,林洛洛正在奇怪之时,一抬眼便看见了将军府,白羽正站在府门前张望,看见他们便带着两名小厮小跑了过来。
“大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赵安柏下了马,搀着林洛洛下了车,道:“这座宅邸圣上还赐给林家了,只是这上头的牌匾,不能再写将军府了。”
林洛洛抬头望去,上面的牌匾果然已经换成了“林府”两个大字。朱漆大门焕然一新,门上两个铜环铜钉被刷得黄彤彤闪光,两旁各站着两名小厮,往里望去,一座硕大的石壁挡住了视线,屏上刻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十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