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赵安柏听到此时,微微一笑,缓缓点头道:“如此看来,此时荣王和武王最多只是四四之分,因为另外两分被景王占去了。”
  宋月章怔了怔,恍然大悟,笑道:“贤弟果然见识独到,景王当时虽然默默无闻,似乎毫无作为,但就其这独一份的审视,便可占去两分了。”
  顿了顿,宋月章继续缓缓说道:“原本荣武二王势均力敌的状况应该会维持一段时间,但贤弟和弟妹很快打破了这个平衡局面。严立均是维系这个平衡的重要关节,他被抓入狱,瞬间导致两方力量失衡。他被属于武王势力的崔家告发入狱,如此一来,曹相若是救严立均,则势必与崔家为敌,武王势力将出现分裂,若是不救严立均,则他一直想掌握的西境大军极为可能旁落,无论如何,武王势必要损失些什么。贤弟,你这一招,实在是高。”
  宋月章感慨了一番,接着说道:“然而贤弟更高的招数却是让荣王放弃严立均,利用严立均一举扳倒曹相,打压崔家,到这个时候,荣武二王之势差不多三三分,另有两分不在景王,而在贤弟你。”
  赵安柏心中一惊,很快明白他意所指,笑道:“此言却差矣,小弟时刻都在担忧自己和妻子性命不保,何德何能,竟能占去朝中两分势力,说出来可要叫人笑话了。”
  宋月章笑了笑,继续道:“直到昨天,形势都未有太多变动,但到了今天,形势却已经大变。”
  “如何大变了?”
  “眼下虽是艳阳高照,春光明媚,但风云雷电已经在开始聚集了,贤弟,你说是吗?”
  赵安柏朝麦田尽头望去,沉思了许久,缓缓道:“暴风雨或许即将来临。”
  “那贤弟可想好如何选择了?”
  “若荣王就此离京,太子安分守己,所谓暴风雨就不过是个错误的天气预测罢了。”
  宋月章侧头瞧着赵安柏,瞧了许久,终于笑了起来,神情有几分钦佩又有几分感慨,“贤弟,你真应该去见一见景王,你方才说的这话,都在景王的推测之中。”
  赵安柏好奇道:“是吗?那景王如何说?”
  “景王说,就算这场暴风雨是个错误的预测,贤弟你也有办法让它真正来临。”
  赵安柏心中一凛,默不作声。
  第60章 留京
  几日后, 朝中变动迭生。
  曹贵妃因二十年前谋害李淑妃被废去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同时李淑妃被追封为皇贵妃。
  曹云济和长子曹苍因陷害忠良、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把持朝政等罪判处斩首,次子曹苏杖责八十, 流放两千里,曹家所有家财全部抄没,男子一律充军, 女眷一律籍为官奴。
  林家一案虽未查出真凶, 但林怀远为人陷害却已是证据确凿, 在朝中众臣的请愿之下, 恢复林怀远大将军的名誉,追封其为忠义候,赐封其义子林飞为西境副将军, 赐其女儿林洛洛同郡主禄, 岁禄二千石;追封原西境副将军刘召为忠勇伯,族人悉数无罪释放,其子承袭伯爵;封原西境副将军裴仪为西境大将军。
  这些变动出来之后,赵安柏立刻便明白了太后真正的意图, 她正是为了平息那场已经在预测之中的狂风暴雨。
  扳倒曹家和曹贵妃,梁鸿于身边便无人煽风点火出谋划策。
  追封李淑妃, 梁鸿也便失掉了一部分举事的由头和动机。
  而为林家平反, 既安抚了林洛洛等人, 又挽回了朝野上下的人心, 最重要的是, 可以逐渐消解众人对林家一案背后真相的追查。
  赵安柏心中暗暗惊叹, 不得不说, 姜还是老的辣。
  但不管怎样, 林家终于平反了。
  太后寿辰一过, 梁鸿也果然依言启程回封地,在他启程前,赵安柏趁夜去了一趟荣王府。
  不过短短数日,梁鸿也形容憔悴了许多,神色肃穆凝重,他见了赵安柏,倒有些惊讶。
  “赵大人,林家冤屈已经平反,你还来找本王做什么?”
  赵安柏躬身行礼,道:“王爷,微臣第一次来找王爷是为什么,现在来找王爷就依然是为了什么。”
  梁鸿也轻轻嗤笑一声,道:“本王不喜欢猜谜。”
  赵安柏笑了笑,便直言道:“王爷,林家虽然已经平反,但陷害林家的人却仍未找出来,微臣岂能就此半途而废?”
  梁鸿也面色一凛,厉声道:“那又与本王何干?”
  赵安柏从容道:“微臣说过,这件事情只有王爷能够做到,微臣自然只能继续来找王爷了。”
  梁鸿也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太子做的?曹相已经死了。”
  赵安柏摇摇头,道:“微臣没有证据,微臣现在也不认为此事定是太子所为。”
  梁鸿也的双眼眯了眯,射出两道光来,道:“莫非你怀疑本王?”
  赵安柏道:“微臣不敢,微臣即便不为查清林家真相,也与他水火难容。”
  梁鸿也放松了表情,面带讥笑道:“还是为了你妻子?”
  “正是。”
  梁鸿也突然放声大笑,道:“赵安柏啊赵安柏,你一腔才华,满腹经纶,奔走经营,却只为了一个女人,可惜啊,可惜。”
  赵安柏正色回道:“她是微臣的妻子,若是失去她,纵是才华横溢享誉古今,于微臣而言,亦如粪土。”
  梁鸿也收住笑,大声道:“好,你这份深情洒脱,倒是让本王欣赏。”
  顿了顿,垂下头,凄然道:“只是本王已经决意回北地再不归京,你这回是真的找错人了。”
  赵安柏缓缓摇头,一字一句问道:“王爷,真的就甘心认命了吗?”
  梁鸿也垂着头摇了摇,茫然道:“本王自然不甘心,但……”
  “但淑妃娘娘在太后手中,你不能不从。”
  梁鸿也霍得站起身跨步到他面前,双目怒视他,咬牙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母妃的事情?”
  赵安柏面不改色,直视着他,缓缓道:“微臣知道的不仅这些。”
  “你都知道什么,说!”
  赵安柏退后两步,转过身子沉思了一会,转头道:“微臣来就是要告诉王爷微臣知道的一些事情,但在此之前,微臣有一个请求,王爷务必答应。”
  “你敢胁逼本王?”
  “微臣不敢。”
  梁鸿也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先说,什么请求。”
  “是,微臣请求王爷在知道这些消息后,不能声张,不得冲动,否则,不仅微臣的身家性命,便是王爷的,怕也只在旦夕之间。”
  梁鸿也原以为会是什么十分苛刻的要求,听完他这话,毫不犹豫便应允下来,“好,本王答应你。”
  赵安柏想到此事关系他和林洛洛的性命,他内心早已不知来回交战过多少回了,如今眼看要说出口,又想起梁鸿也那日的火爆脾气,心中不免惴惴不安,犹豫再三,道:“王爷,您想清楚了,此事只能王爷一人知道,王爷知道了,不能声张,不得冲动。”
  梁鸿也见他神情严肃之极,郑重道:“本王答应你,绝不声张,绝不冲动。”
  赵安柏低头又沉思了一会,低声道:“王爷,淑妃娘娘已经自戕,太后带回来的,不是您母亲。”
  梁鸿也身子一颤,冲过来一把揪住赵安柏胸前的衣襟,双目似欲喷火,恨恨地问道:“你说什么?”
  赵安柏望着他揪住自己衣裳的手,道:“王爷,请不要冲动,听微臣详细讲明。”
  梁鸿也松开手,强行按下心中的悲痛,道:“你继续说。”
  “想必王爷已经派人去静照寺查过了吧,静照寺四周有重兵把守,守卫森严,这是为什么?”
  梁鸿也低头不语。
  赵安柏继续道:“如此守住静照寺不就是担心寺里的师父们走漏淑妃娘娘已死的消息?”
  梁鸿也摊开双掌将脸埋了进去,过了许久,嗡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抬起头来,双眼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水雾,茫然地望着赵安柏,问道:“为什么?”
  赵安柏转过头去,他忽然想起自己早早离世的母亲,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常常也会哭着问父亲为什么他没有母亲,而父亲每次都避开他的眼神,一声一声叹息,如今想来,他至少还有父亲。
  “王爷,淑妃娘娘是自己选择自尽的。”
  梁鸿也再次将脸埋进手掌,呜咽着声音自说自话,“不,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不受太后挟制,她是为了我才不得不躲在那深山里,都是为了我……”
  赵安柏转过身去,静立一旁不再言语,过了许久,身后响起梁鸿也平静的声音,“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赵安柏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他,道:“这便是微臣请王爷答应不可声张和冲动的原因。”
  梁鸿也双目微肿,不解地望着他。
  “微臣妻子随太子妃也去了静照寺,恰巧撞见了淑妃娘娘自戕,于是便被太后扣留在了宫中,微臣有幸在宫中见了她一面,这一切便是她告诉微臣的。王爷,此事若是被太后得知,微臣与妻子都必死无疑,是以请王爷务必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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