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达“啊呀”一声。“好像这是夫人第一次给人做衣裳耶。”
  眨眼间,谢庭钰如一阵风那般出现在棠惊雨面前。
  “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何要给严飞凝做一件披风?”
  正在写字的棠惊雨抬头,见了一脸阴沉如水的谢庭钰,搁下笔,莫名其妙地看他,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没有给她做一件披风。起初我只是建议她用一层鸭卵青色和一层雪白色的软烟罗前后交叠做一件披风,因为这种融合起来的颜色很衬她。然后肩膀处可以加多两道雪白色荷叶披边,披风的褶摆可以多做几道,这样走动时会显得她如仙子般飘逸灵动。她觉得这样很好,我想着天衣坊能做,便安排天衣坊去做了。”
  “这跟你亲手做的有什么区别。”谢庭钰的脸色更加阴沉,“你才跟她认识多久?就这么用心地给她做衣裳了。我呢?!我跟你什么关系?我们之间有多少情意?你有想过我吗?”
  棠惊雨略感无奈道:“你不是有莹素给你画图样吗?而且你现在不仅有锦绣坊,还有天衣坊呢。”
  “好。”谢庭钰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一下激荡的心绪,“按你这么说,那严飞凝家里还有五间布缎庄,皇后从宫里拨了七位绣娘到严府,就为了给她做衣裳。为什么你能给她做,我就不能?你这心都偏到南海去了!”
  棠惊雨被他闹得脑壳疼,先回了一句“我哪有”应付过去,接着思考等会儿说些什么话比较能安抚到他。
  她还没想好,谢庭钰就瞥见她那还未写完的花笺上,题头就是“吾友飞凝”,写了一半的话皆是语意轻巧愉悦的内容。
  他这怒火兼具妒火噌噌噌涌上天灵盖。
  “谢府和严府才隔了几条街,这都要传信?!”
  “那她这披风做好了,我就是顺道写点话,等一起送过去而已。”
  “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信?!”
  “怎么没有?那——”
  “你再敢给我提那两句诗试试看!!”
  棠惊雨立即闭嘴。
  谢庭钰顿时觉得一阵眩晕,扶额闭上眼睛,深呼吸又深呼吸。
  “我的心,现在就跟烧完的松沉香一样碎。”他的声音幽幽传到棠惊雨的耳中,“棠蕤,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必须要补偿我。”
  棠惊雨:“……”
  一息后没有听到动静,他用另一只手急促地敲击桌面。
  “笃笃笃——”
  闹得跟催命符一样。
  她没好气地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依旧扶额闭眼的郎君身边坐下,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好罢。”她妥协道,“我也给你画一张披风图样。”
  他舒适地靠在她的怀里,双手环抱她的腰背,闷声道:“我不要披风。我不要跟她一样。”
  “那……一件衣袍?”
  他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轻咳一声,故作冷淡地说:“嗯,勉强可以罢。”
  互相商量着如何给他的新衣袍画图样的那几日,谢庭钰尤感幸福。
  新衣袍是小满前后做好的。
  棠惊雨别出心裁地选用芙蓉粉玉颜色的海棠暗纹花罗布料做圆领缺胯袍,袖扣与领扣皆用粉碧玺圆珠,腰间再配一条羊脂白玉鞓带。
  谢庭钰穿上身,意外地好看——静时和顺温润,动时风流倜傥,琼姿玉影,俊雅不凡。
  恰好这日,大理寺三人有事要去拜访郭阁老。
  三人在郭府前的一条街上的茶馆汇合。
  谢庭钰穿着这一身衣袍出门,心情就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明朗。
  一见到陆佑丰和严飞凝,还没有等他们开口,谢庭钰就先笑意盈盈地说:“噫,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穿了蕤蕤特地给我做的衣袍?”
  陆佑丰:“……”
  严飞凝:“……”
  陆、严内心:好想报官。
  第57章
  夏至过后, 天气越发热起来。
  前些日子陆佑丰跟严飞凝又请了棠惊雨帮忙,请她假扮已死的线人与疑犯交易,谢庭钰则扮作她的手下跟随一旁。
  顺藤摸瓜,案件很快有了重大突破。
  一来一回, 棠惊雨与陆佑丰、严飞凝愈加熟悉。
  今日难得闲暇, 四人聚在一起玩叶子戏, 地点就选在浮荫山庄后的石潭里。
  先是寻好一处幽凉的树荫,再搭建一个能容纳四人自由活动的木台架在潭水里,接着将四方桌放置在木台上, 桌前摆上竹木椅, 椅边各置一张四方小几以放吃食茶饮。
  他们的赌注是炒香瓜子,每人三百粒。
  四人的叶子戏,三个都是人精。
  只棠惊雨输得一塌糊涂,木盘里只剩可怜的十来粒瓜子。
  她气恼道:“不玩了。”
  谢庭钰伸手握住她的手, 浅笑着哄道:“再玩一次。这次我给你喂牌, 一定让你赢。”
  严飞凝:“这是要当着我们的面儿作弊?蕤蕤不会答应的吧?”
  谢庭钰:“那你是高看她了。”
  严飞凝再看向棠惊雨时, 她已经换上一副充满期待的笑脸, 说:“那就再来一回吧。”
  “蕤蕤。你还真是……”严飞凝忍俊不禁。
  陆佑丰一边洗牌, 一边摇头道:“哎——风月情郎, 焉能救否。”
  “就你多话。”谢庭钰捻起木罐里的一块果脯往对面的陆佑丰扔过去。
  陆佑丰轻巧躲过。
  果脯“咚”的一声落进潭水里,引来游鱼争抢。
  严飞凝抬眸,笑看谢庭钰一眼。
  又过半月。
  严飞凝捧着一只黄漆木箱来谢府寻棠惊雨。
  彼时棠惊雨正在一处假山奇石的造景里翻书。
  严飞凝走到廊道中, 透过掩映的披萝垂蔓, 可见高大壮丽的太湖石堆前, 摆着一张螺钿花鸟纹紫檀木罗汉床,身穿绿罗裙的婀娜女子姿态随意地靠着凭几,闲适地翻看手里的书。
  罗汉床一旁还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黑陶宽口圆肚花瓶, 瓶中插着一人高的油绿挺阔的芭蕉叶,兼有几枝细绿的竹枝点缀其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如此巨大的芭蕉叶插瓶造景的。”
  棠惊雨抬头,朝来人露出一个微笑,搭在床面上的双脚放到脚凳上坐起来,随手取过榻几上的一片特制的风干叶片,插进未看完的书里做标记。
  “飞凝。”她说。
  严飞凝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将木箱搁到榻几上打开,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棠惊雨放下书,凑前去看,木箱里约有七八只形态、花纹、材质各有不同的花瓶,且都是巴掌大小,十分别致可爱。
  严飞凝一看她那目光莹亮的双眸,就知道她肯定喜欢,语气略微得意地说:“不枉费我一番苦心。蕤蕤喜欢就好。”
  自从上回叮嘱过府里的人,这次严飞凝来府里寻棠惊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谢庭钰的耳朵里。
  他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务,赶过去前先叫人取出一坛秋菊酿,回礼给严飞凝尝尝。
  走在廊道里,同样透过掩映的披萝垂蔓,一张眉目含笑的脸在看见不远处的画面时,骤然一沉。
  【这是在干什么!】
  他分明看见严飞凝笑意盈盈地去摸棠惊雨的脸,而棠惊雨并不抗拒她的亲近,任其触碰。
  他深呼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一下激荡的情绪。
  再一抬眼,棠惊雨抓住严飞凝抚摸自己的脸的手,拉下来,牵着不放。
  【这又是在干什么!!】
  谢庭钰立刻调整脸上的表情,疾步走过去。
  而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李达叫人将木箱收了下去,又派人送上浸了各式瓜果的冰鉴,还有果饮茶酒、咸香糕点、果脯肉干等供她们享用。
  严飞凝想跟棠惊雨靠近些说话,便与她坐在罗汉床的同一侧。
  闲聊间,她发现棠惊雨的脸上落了一根眼睫毛,忙说:“诶,别动,眼睛下边掉了一根眼睫毛,我给你取下来。”
  棠惊雨连忙闭上眼睛,任其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问:“好了吗?”
  “好了。”见她睁眼,严飞凝笑着,一只手从她的眼尾处滑到她的脸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过是要给你擦擦汗,你都要躲。如今我这么摸你,你都答应。哎呀,我真是苦尽甘来呀。”
  这一番话说得逗趣,棠惊雨心平气和地笑着,将贴在脸上的手抓下来按到膝盖处,一字一字地说:“再摸就生气了。”
  严飞凝笑弯了腰。“蕤蕤,你好可爱啊。”
  话音刚落,浓阴清凉的地方,又叠加了一道阴影。
  严飞凝抬头,带着浅笑的谢庭钰不知何时出现在罗汉床旁边,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严飞凝讶然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习武之人都这般悄无声息吗?”
  谢庭钰并不做答,只将手中的酒坛子打开,倒入青瓷酒壶里,边说:“飞凝可喝过山燕亲手酿制的秋菊酿?”
  “是刑部柳侍郎夫人酿的秋菊酿?”严飞凝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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