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单轻火转身挡住纪囡。
  三个男人人三匹马,包袱兵刃,一看便是江湖客打扮,都咧着嘴笑看着他俩。
  “我就说是对儿野鸳鸯。”
  “那白花花的,动得可带劲。”
  “那小娘,露脸出来给爷看看脸称不称得上身子?”
  原来三个人也是赶路,从对面山坡上看到这边树下似有一对男女正行事,他们本也是往这个方向走,便催马过来看个乐子。
  单轻火身材高大,把纪囡完全挡住了。
  纪囡听见说话,却什么都看不见,便探了个头。
  她一露脸,三个江湖客的调笑便戛然而止,许久三个人才找回声音——
  “我滴个乖乖……”
  “天爷,这荒郊野岭的!还出妖精了!”
  “什么运气,该咱们兄弟快活!”
  单轻火大怒:“滚!”
  三个人纷纷下马。
  一人目露凶光,仗着己方人多,指着单轻火喝道:“那厮,识相点,让一边去!你快活过了,该爷爷们快活快活了!”
  可杀。
  单轻火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只等身后纪囡穿好衣裳。虽然这三个人马上就要死了,他也不乐意他们看到纪囡衣衫不整的样子。
  男人就是护食。
  但他忘了纪囡不同于正常女孩子。纪囡哪有羞耻的认知呢。
  她昨夜经历了男女之事,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都已经明白了。
  比如为什么有些男人看她的目光是那样的,还有说的那些怪话都是什么意思,现在统统都明白了。
  杀的那些人都不白杀。
  三个野男人话音才落,单轻火还想等等纪囡穿好衣服,纪囡却已经拔剑,自他身后一跃而出。
  单轻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纪囡才不在乎被男人看见身子,她步法如电,身形飘逸,剑光点点已经攻了过去。
  一剑封喉地要了那让单轻火让开的男人的命。
  另两人大吃一惊,一人仓啷拔出兵刃,另一人已经受创痛叫。
  待这人举刀攻上来,纪囡已经结果那人,旋身反手一剑便刺中这人手腕。血花迸溅,这人受痛松手,兵器尚未落地,冰冷的铁剑已经穿透他的心脏。
  他双目双睁。
  眼前的少女衣衫灰扑扑的,却有一种蝴蝶展翅般的灵动翩然。
  雪白的胸脯上溅着点点血迹,艳丽盛放。
  她抽剑,男人轰地倒下,死不瞑目。
  单轻火系着衣带,视线追着她的剑。
  不过是转瞬间,荒郊野外便多了三具尸体。纪囡蹲下用死人的衣裳擦剑。
  “好俊的剑法。”单轻火赞道,语气一转,幽怨了起来,“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着急,先把衣裳穿好,都叫别人看见了。”
  “那又怎么了?”纪囡站起来,“他们本来就是看见了才过来的。”
  单轻火无奈极了,上前给她擦去胸前的血,又给她拉上衣襟,系衣带,闷闷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看见你的身子。姑娘家的身子哪能让人随便看。”
  “既然如此,”纪囡问,“你早上干嘛还脱我的衣服呢?”
  一句话给单轻火噎住。
  纪囡哈哈大笑。
  她自己根本没察觉到,此时的她,与昨天冷冰冰的她,判若两人。
  单轻火当然看得明白。他叹气:“以后杀人的事我来就行。”
  纪囡问:“你功夫怎么样?”
  单轻火谦虚:“还行。”
  纪囡又问:“我功夫怎么样?”
  单轻火当然要大力夸她:“很不错。”
  “我是‘很不错’,你才‘还行’。”纪囡道,“以后杀人的事还是我来吧。”
  单轻火:“……”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她面前要有话直说,不能瞎谦虚。
  她会当真。
  昨夜的火已经灭了。单轻火又点了新的,他还去摘了几个野果,掏了窝鸟蛋。
  烤了饼子,打了蛋汤,吃了果子。
  单轻火把火坑填了,两个人收拾好,丢下三具尸体三匹马,又出发了。
  只与昨日不同,纪囡已经不再给单轻火冷脸。
  单轻火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人轻松愉快,说话聊天也能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她若有疑问,他必尽力回答。
  “原来是这样,懂了。”纪囡喟叹。
  一路上许多不懂的事都在单轻火这里弄明白了。
  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不笑她,极有耐心地给她解释,直到她理解。
  “你脾气真好。”纪囡赞他,又道,“我脾气不大好是不是。你别担心,那是因为昨日我和你还不熟,不知道你是这样好的人,我要是早知道,就不会对你凶了。”
  “你就是以后惹我生气了,我也不会杀你,你别怕我。”
  “我就是跟师父学的,脾气躁。”
  当她终于自己把话题扯到了她那个师父身上,单轻火趁机问:“你练的是不是玉蝶浮光剑?”
  纪囡不懂:“什么?”
  单轻火说:“我瞧着你的招式,倒有些像是江湖上失传的玉蝶浮光剑法。”
  “我不知道。”纪囡摇头,“没人跟我说过。”
  “你师父怎么说?”
  “师父只叫我练功。”
  “那每一招总得有个名字吧?”
  “有,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一共三十六式。”
  “……好吧。”
  “我跟你说,”纪囡骄傲起来,也是因为这些事她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去说,这些情绪从来也没有机会表达,今天总算有了,她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我总挨打,但从来没有因为练功挨过打。师父一教我就能学会。”
  她以为单轻火一定会大力地夸她的。
  他好会夸人,能把她夸出花来,她真的很喜欢听他夸她。
  单轻火非但没有夸她,他的脸还很难看。
  “怎么了?”纪囡不解,问,“我学功夫学得快,不好吗?”
  她脸上生光,眼含期待,诉求明明白白。单轻火怎能不懂,强笑:“自然是极好的,说明你根骨好,脑子也聪明,天生就该是练武的料。”
  纪囡高兴起来:“我师父有一次说过这话,但他就说过一次。”
  师父就夸过她那一次。
  她后来拼命用功,想让师父再夸她。可再也没有过了。
  她还希望单轻火再多说两句,他是个那么会说话的人。可单轻火却没再多夸她,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总挨打?”
  纪囡不以为意:“惹师父不高兴,自然就要挨打了。我师父脾气大。”
  “脾气再大,也不能成日里打徒弟。”单轻火眸中蕴怒,“何况你还是个姑娘家。”
  “师父要打我有什么办法。”纪囡说。
  “我吃师父的,用师父的。没人要我了,师父把我接回去养大,教我武功。”
  “师父要打我,我就该受打。”
  单轻火握紧缰绳,运了运气,想说话。
  但纪囡只是不谙世事,不是傻。她一提缰,催马跑到了单轻火的前头:“你要是想说我不爱听的话,就别说啦!”
  她有禁区的,不能碰。
  单轻火无奈。
  第4章
  中午两人找到个有水源能歇脚的地方,放马吃草。
  通常为了赶路,中午这一顿会凑合一顿,到了晚上再埋锅造饭。单轻火却不凑合,照样挖了火坑,从溪水里捉了鱼,煮鱼汤给纪囡喝。
  纪囡道:“你要是顿顿都这样,等咱两个赶到叶城,霍青山可能都比完回家去了。”
  单轻火却说:“我算着日子呢,你放心好了,一定能赶上霍青山的。”
  他能保证,她到叶城,霍青山一定也在叶城。
  纪囡道:“霍青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单轻火“咳”了一声,道:“霍青山哪,他十三岁踏入江湖,一战成名,如今也还年轻,年方二十有七。”
  纪囡哦道:“那么老了啊。”
  单轻火呛了一下,扭头咳了几下,转回来,脸憋得有些红:“怎么就老了,正盛年呢。练武之人身子骨也结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真不老。”
  他想起来问她:“你今年芳龄多少?”
  纪囡掐着手指算了算:“应该十七了。”
  单轻火欣欣然:“我们只差十岁而已。”
  “嗯?”
  “咳,好巧,我跟霍青山一般大,也是二十七,跟你只差十岁。”
  纪囡仔细看他,点头:“我以为二十七得有白头发呢,你倒真不显老。”
  “是吧。”单轻火高兴起来,“年轻呢。”
  纪囡问:“霍青山真那么厉害吗?我听说,他又被称作‘天下第一刀’?他到底有多厉害?”
  单轻火不必吹嘘,实话实说就行:“除了几位寻不到的隐士高人,江湖上公认的高手,他这些年都挑战过了,无有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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