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还没回去呢。”少女迟疑道,“但我出门的时候,是师父说让我办完事之后去看看婶子。他说婶子是我恩人,我得报恩。他说婶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去照做,这样才算报恩。”
轮廓勾勒得更清晰了。
男人的眸色愈冷,告诉她:“报恩有千万种方法,不是非得作践自己。你那婶子不管于你有多大的恩,她让你做这样的事,已是不安好心。你告诉我她是谁?”
他倒要去看看,是哪一家的遗孀。
还是手软了,有些人,不值得留性命。
少女却问:“什么叫作‘作践自己’?”
她赤果的身体在月光里泛着圣洁的美。
眸子干净如水。
她其实什么都不懂,被别人骗着哄着。
男人的心软得不行。
他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扯过衣衫披在肩头,裹住两个人。
“其实就是,这世间对男子、女子都各自有要求……”
他给她细细地讲世间的礼法规矩,她缺失得太多,像是从深山野林里刚走出来的似的。
她把脸贴着他的胸膛,耳朵听着他的心跳。
从没人会在一天之内跟她说这么多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舒缓,他的心跳声也平稳有力,她是能感觉到他的耐心的。
“那我和你,”她好奇地问,“算是作践自己了吗?”
“咳!”男人冷不防呛了一下。
“到底算不算?”少女追问。
男人为难地仰天看看星空,思索片刻,答道:“看你自己。”
“你与我的时候若觉得喜欢,那便不算。”
“但若你并不欢喜,只是为了杀霍青山才将就我,甚至你觉得厌我,那是我混蛋,占了你的便宜。”
他说完,眼含期待又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杀霍青山是要杀的,但也不算将就。
她选了他是因为看他顺眼,跟他相处十分放松。
她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我喜欢的。”
男人眉眼都舒展开了,唇角勾起,将她抱得更紧些。
“我姓单。”他说,“我叫单轻火。”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犹疑了一下。
“囡囡。”她说,“我叫囡囡。”
单轻火失笑:“小女娃都叫囡囡,这不是名字,顶多是乳名。大名呢?”
少女却道:“没有。你就喊我囡囡就行。”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大名,单轻火自然是不信的。
“我们两个都这样了,”他失望,“还不肯告诉我你的闺名吗?”
少女挣脱他的怀抱,拾起自己的衣裳往身上穿:“他们都说我的名字不好。你别问了。”
“他们是谁?”
“就是那些问了我名字的人。”
单轻火奇怪起来,一边系衣带,一边道:“那你告诉我,我听听,到底好不好。”
少女犹豫一下,还是说了。
“小贱人。”她的声音低低的,“我叫小贱人。”
单轻火系衣带的手顿住。
少女回头看他。
男人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了。
“我知道,不好听。”她说,“是你非要问。”
她扭回头去系衣带,嘟囔。
“囡囡。”单轻火唤她,问,“谁给你起的这名字?”
他看到她的手停了停。
“当然是我师父。”她说。
但她没有回头,手下动作也缓慢。
单轻火搓搓手指,抬眸,眼中有寒光:“囡囡,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师父就是师父。”
“我是想知道你师父尊姓大名?江湖上怎么称呼?”
“我不知道,师父从来没跟我说过。”
“囡囡。”单轻火按住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下你师父?”
少女回头盯着他:“你要干嘛?”
单轻火说:“我得向你师父提亲啊。”
他刚才给她讲了很多东西,包括男人和女人,谈婚论嫁之类的。
她松了一口气,瞪他:“提什么亲,我又没说嫁给你。”
单轻火苦脸:“你说了喜欢的。”
她在毡子上躺下:“我得去杀霍青山呢。”
单轻火更苦:“怎么还要杀霍青山?”
“不杀他我做什么去?”她却道,“不杀他我要上哪去?”
单轻火:“嗯?”
少女蜷缩起来:“那就只能回去了……”
回去哪里呢?
自然是她师父那里。
单轻火看着她侧躺的背影。凶巴巴的少女腰肢纤细,蜷缩起来宛似婴孩。
他也躺下,从后面环抱住她:“你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
少女却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不行的。”
单轻火却告诉她:“可以的。”
“不行。”少女蜷缩得更厉害,“我不回去能去哪?”
夜色虫鸣里,男人说:“你可以跟我走。去哪里都行。”
“不行的。”她说,“师父会生气的。”
她呢喃:“师父生气不要我了怎么办?”
单轻火还想说什么,她却说:“别说了。”
“我不可能跟你走。”
“等杀了霍青山,不,等到了叶城,我们就各走各的。”
“总之,我先去杀了霍青山。”
唉,怎么还想去杀霍青山。
单轻火苦恼。
第3章
他从背后抱着她,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囡囡。”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过了许久,忽然说:“我姓纪。”
“咦?”单轻火意外。
“我记得我有名字……”少女呓语似的,“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模糊到看不清人脸,也听不清声音。
有人唤过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那么温柔。
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单轻火跟她认识虽然才一天,但已经从她言语之间摘出了许多碎片,拼拼凑凑,有了不太完整的轮廓。
他没有问“爹娘呢”。若爹娘还在,又怎么会“别人都不要我了”、“师父来把我带走”,又怎么会有那个混账妇人凭着幼年一点恩情蛊惑年轻的姑娘色诱杀人。
那时候年纪一定很小吧。只有很小很小的孩子,才会忘记名字,甚至爹娘的模样。
在那么小的年纪,被一个掌握她人生的人口口声声地称作“小贱人”。
单轻火把她抱紧:“没关系,慢慢想。现在,你可以先叫纪囡。”
“……纪囡?”她似乎高兴,却又叹息,“好,那我就先叫纪囡。”
“单轻火。”
“嗯?”
“你再抱紧点,我喜欢你抱着我。”
“嗯。”
先前折腾到半夜,且这个事不是单纯的消耗体力,它是消耗人的精气的。后半夜两个人都睡得很沉。
天亮鸟鸣时倒是醒了,只不想起。一个搂着另一个在怀,赶路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杀霍青山也不着急了。
晨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少女抬手挡住眼,睁开又闭上。恍惚地想起了自己暂时有了名字,她现在叫纪囡。
以前怎么没想到可以用这个名字呢,白被人笑了。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
想到自己以后有了可以让人大声唤出来的名字,纪囡用手背挡住眼睛,在晨光里笑了。
风微凉,被树枝打碎落在脸上身上的光却是暖的,很舒服。
单轻火的掌心有茧,他是个用刀的人,那是刀茧。游走在皮肤上,微微刺痒,却又异样的舒服。
单轻火翻身压上来。
纪囡把他推了下去,反压了他。
她已经学懂了。
其实很简单,可以举一反三。
纪囡不知道羞涩为何物,身体里觉醒的原始快乐驱动着她大胆地探索尝试。
单轻火完全抵抗不得。
单轻火觉得这很要命。
她或许真能杀了霍青山。
是吧。
这幕天席地既苦恼又销魂的清晨时分却被不速之客破坏了。
他两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当然听到了马蹄声。
但那是正要命的时候。
单轻火挣扎着想起来,却被纪囡按了回去。
单轻火只能认命。
斑驳晨光在纪囡雪白的肌肤上跳跃,没有被世间礼法规训过的女孩子野蛮又放肆。
她要是想要霍青山的命,霍青山大约会双手捧给她。
牡丹花下死。
霍青山乐意。
好在她终于是餍足了。
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单轻火顾不得还喘着,翻身把她推到身后,扯了件衣裳遮在她身上。
他挡在她身前,手脚飞快地也抓起衣裳往自己身上穿。
衣带还没系上,几匹马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