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少年没忘记正事,还是问:
“那是他的弟弟吗?”
陈卓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打电话被撞到,揍人也被撞到,改明儿他就去找个寺庙除除晦气。
“是。”
“那为什么来这里闹事……”
“不知道,谁关心这个,薄承彦在哪?”
陈卓本能地想转移话题。
其实有点麻烦。
但祈景早就不是高中生了,他听到了那句话,于是也没有再问多余的,只是道:
“我听到了那个人说的话,江修远父母不在了么?”
祈景其实指尖都凉了。
他奶奶已经去世了,父母……
“是。”
“那是谁……”
陈卓仿佛是认栽了一样,往这里走了过来,把擦血的纸巾卷了卷,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不是我,不用这么看我。”
“他昨天发烧了,我没让他来这里做志愿者,你是不是找他的?”
陈卓肩膀微靠着墙,扯唇笑了下,“也是巧了。”
祈景只是眉眼很担忧。
“你不是昨天走的?真是的……”
事情被娓娓道来,原来江修远在老房子待着的那个雨夜,他的父母也在市区往回赶。
但好巧不巧,老天捉弄,车子滑倒山坡下了,直接抢救无效。
“是不是感动了?”
祈景回了下神,蹙了下眉,他从未遇见过这么复杂的事。
陈卓很不留情地道:“很不幸,在那对父母死之前几秒,江修远的手机里还源源不断地接收着谩骂的消息。”
“你猜猜是什么?”
祈景呼吸都放轻了。
他反应过来了。
江修远当时是真的没有求生意图了,他待在老家里,连走都不想走了。
可那个时候是雨势高峰期。
如果人真的死在老家。
周围的街坊邻居会怎么议论那对父母。
体面是乡村社会中最重要的。
是的,可以用儿子卖身的钱来改善生活,毕竟也不是养在身边的,是个同性恋,也不会传宗接代,正好自己有个小的。
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闹?不和你说,还不是怕影响你工作?
你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闹这出是干什么?搞丧事?赶紧滚回来。
养你到这么大,你付出点怎么了?
……
“死了。”
“我是觉得挺好的。”
祈景垂着眼皮,仿佛陷入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上了。
“但江修远不能知道,我必须带他回京市。”
“如果他知道了,一个缺爱的人,会不会无限放大那一丁点可能,他会想,是不是父母还关心他,是不是害怕他出事来找他的。”
“然后陷入自己害的父母死的绝望情绪中,再走上绝路?”
陈卓面无表情地道:“他本来就有抑郁症,那不是遇见我之后得的,我查过,之前就有。”
“不过……”
“薄承彦知道,但他并不关心我们的事。”
“所以,也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人生是充满戏剧性的。
第45章
最后还是特地开车返回了酒店, 祈景敲了1408的房门,看见了戴着口罩的江修远。
他还是穿着个黑色的t恤,像个邻家哥哥。
“你不是昨天提前走了吗?”青年声音闷闷的, 又捏紧了点口罩边缘, “你就别进来了,我感冒了,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
祈景只好说了说自己发低烧的事, 一时间莫名的,两个人沉默了几秒。
“你……”
“今天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有种镜像的感觉, 两个人的眼神都很温良,也夹杂着很多的抱歉。
彼此都有隐瞒的事。
祈景还是决定不和江修远说他父母去世的事,或许课本上的是对的, 善意的谎言确实存在。
江修远本来就不应该待在这个闭塞又人言可畏的地方,他本来就属于大城市,那里包容度更高,他也更能做自己。
换个工作而已。
那个叫陈卓总不能连这个也做不到吧?
祈景垂了垂眼皮,说实话还是有点担忧。
但殊不知, 他的这个样子, 落在江修远眼里就是另外一副景象。
青年想的也是如此, 最好祈景还是不要和糟糕的原生家庭有接触, 薄总是个好人,他还是无忧无虑地生活比较好。
“你还会回京市吗?”
“回。”
“有什么打算?”
“我或许会用所有的积蓄开个店, 你的钱我还是还——”
“可以当我的投资吗?”
少年抢先一步道,很是认真。
江修远有时候也明白,薄家的资产是无法估量的,祈景是薄总养在身边的,钱肯定是不缺的。
长期在名利场上混, 他知道如果自己频繁地提钱会让那些上位者心生厌烦,谁会在意如同沙土一般的钱呢?
他们要的是情绪体验。
但江修远觉得祈景不一样,他是他的……朋友,不想让他提,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朋友没有必要一直提的,伤感情。”
祈景摇了摇头,面色单纯。
江修远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孤零零的他收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消息。
本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的。
静谧的走廊里,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
一个要提前走。
一个还要待一段时间。
但挥手的时候,心里都是想的相同的。
[江修远以后一定要幸福。]
[祈景值得一辈子幸福。]
……
薄承彦在楼下等祈景,神色微垂,有轻微的烦躁。
“这难道不是神来之笔,他们不会告诉彼此的,这很安全。”
陈卓很是正儿八经地分析,试图为自己的两次失误来开脱。
但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好分析的。
决定双向隐瞒的目的都是为了另一方好。
祈景和江修远,都是骨头里善良的人。
仅此而已。
薄承彦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了下腕表,过去十二分钟了。
耳边还有无足轻重的话
陈卓说了半天,本来都把自己说服了,但冷不丁听到了身边人的评价。
“你以为事情败露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友谊会受影响么?”
“不会。”
薄承彦的眸子是黑沉的。
“受影响的是你我。”
陈卓愣了一下,刚皱了眉头,薄承彦就站直了身子,把车门拉开了。
青年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他的心肝下来了。
有种慌乱的情绪。
“不是,你的意思是——”
“我劝你提前做好准备。”
祈景走到了跟前,薄承彦接过人手里的东西,垂眸打量了下,三个耙耙柑。
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卓本来还挺烦闷的,但是发觉祈景站在一旁盯着他的时候,又如鲠在喉。
不是,干什么啊?
少年今年十八岁,陈卓二十七岁,也差了九岁。
说实话,跟看孩子没区别。
“如果你不放过他,那请你对他好一些。”
祈景逐步在环境中成长,发现了很多事情好像并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高层人的来往更像是权力游戏。
薄承彦闻言只是轻微蹙了眉。
*
回到锦江别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车子的引擎声逐步熄火,司机轻巧地绕过去给主家开门。
薄承彦起身同人交代了几句别的,然后弯腰把车内的少年给抱了出来。
胳膊很细,软绵绵地挂在男人的肩背上。
掌心还有一块橘子皮。
祈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视角下只是去了趟z省办好事,并不知道京市这里还保留着他还在的假象。
外界试图拍摄取证的计划落了空。
薄承彦的锦江别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住家阿姨,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
z省的所有人员都被半道截了,所谓的亲生父母此刻顶着多项罪名在牢里,至于那个主谋人,此刻已经潜逃回了澳门。
凌越集团的股票只升不落,甚至因为当家人直接去灾区出席,获得了舆论上的支持。
几乎没有多少人关注薄承彦身后的家宅乱斗。
局势全变了。
阿姨一早就熬了驱寒汤,因为念着祈景还小,甚至额外给做了姜汁可乐。
“昨天发烧了?”
少年迷迷糊糊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人正在被放在椅子上,胳膊还执着地勾着薄承彦的脖子。
祈景刚醒嗓音总是很黏糊,喊了句,“阿姨。”
回家了。
“我好想您。”
这话是真情实感的,在这个世界两年多了,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阿姨在帮忙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