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薄承彦递了过去,没太在意,只是问,“还疼么?”
  少年肩膀单薄,垂眸在自己开机,没顾得回答。
  薄承彦轻微蹙眉,抬手将人拦腰又抱了过来,捏着人的手去解开锁屏密码,“要找什么?我刚刚在阳台打的电话?”
  “是陈卓。”
  祈景其实还没有发展出来“查岗”的认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只是闷闷地道:“0628?”
  薄承彦:“怎么了?我把你带回家的日子。”
  [可是隔了好久,生日才四月多……六月多才到这里?]
  “中间我带你回了趟澳门,处理了点事,不记得了?”
  薄承彦语气淡淡的,抬手捏着人的手指,摩挲了下。
  两年前——
  车上的小孩很困乏,经常喂完饭就睡了,一开始是助理喂,后来薄承彦心情好了自己也喂。
  十五岁,也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额发很长,看着有点像个小女孩。
  心理医生有来看过,说是有轻微的言语障碍,不过说得有些语焉不详的,“他是被关过么?怎么看着有点畏光?”
  “这孩子是个黑户,村里的人说这是那户人家捡过来的,但眼下房子也被冲塌了……”
  话说得直白点,就是没人要了。
  灾区的资源紧张,家家户户都需要东西,没人能管他,尤其是看着有点难以沟通的样子。
  扔给救灾官兵也不现实,当地的十字会内部运作混乱。
  薄承彦眉眼温和:“嗯……他叫什么名字?”
  驻地的医生蹙了下眉,心说他也不清楚,但就在这时——
  “小景。”
  少年闷闷地道:“我叫小景。”
  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抵是捡到的幼猫终于会蹭你的掌心了,抑或是什么别的情愫。
  只是开口说话了而已。
  ……
  祈景不大记得那段时光,所以他也不知道户口是什么时候被安置好的,听到澳门的时候还愣了下。
  “我原来去过?”
  “你当时不太好教。”
  少年没太懂这个用词,甚至喃喃道:“不好教?”
  薄承彦没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抬手将人放床上,“好了,睡吧,不是有一周假?”
  祈景往旁边挪了下,牵着他的手,“你等我睡着再走。”
  其实还是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过。
  薄承彦仍然觉得脊骨上有根道德的钢针,始终贯穿在身上,但这种痛苦并不致命。
  反而有微妙的愉悦。
  掌控权始终在他手中,从某种程度上,他是恶劣的。
  祈景需要自由,但自由是有边界的。
  保持冷静克制的基础是足够稳定的现状。
  一旦出了偏差。
  他会自己抽出来那根钢针的。
  外面狂风骤起,雨水敲击着窗户。
  薄承彦在床头倚靠着,伸手给人握着,以求人好眠。
  *
  翌日。
  由于暴雨连天,京市一些基础设施亟待完善,相关行业改为线上工作,抢修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祈景手里拿着香蕉派,早早地去开电视了,新闻还在不断地播报着z省地区的灾情。
  有的市区道路两旁的树木都翻了,地铁也基本损坏了,更糟糕的是乡下,有的房子被直接冲塌了。
  他难免有些着急。
  祈景看了下手机,一夜过去了,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可能灾区信号不好?
  “嗯,社会捐款直接走渠道,宣传也可以,但要适度,起到企业模范就可以。”
  薄承彦边打电话边从楼上下来,抬眸看了下祈景,视线扫了下餐桌,还有半杯牛奶没喝。
  “员工补贴尽快发下去……全勤不要扣。”
  “先这样。”
  叩叩。
  薄承彦微微拧眉,屈指在饭桌上敲了两下。
  祈景还在看电视,转头看了过来,唇瓣上还有香蕉派的渣渣。
  “过来吃饭。”
  第36章
  祈景只好过来, 坐在椅子上把牛奶都喝完了,就是还转头去看客厅的电视,很是神情专注。
  “会有很多人受伤吗?”
  薄承彦抽了张纸巾, 把人的下巴扶过来, 细致地擦了两下,“会。”
  这实在是个不太好的事。
  天灾来临的时候,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毕竟财富不能延缓大雨,不能抵挡海啸, 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会捐款,没事。”
  人类社会的自生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给予一些时间, 依然可以恢复原来的面貌。
  祈景仰头道,“我也要捐款。”
  薄承彦轻微地蹙了下眉,“你还有钱吗?”
  楼上卧室。
  少年把自己的饰品盒子拿了出来,还有一些名牌腕表,认认真真地道:“可以卖掉。”
  薄承彦沉默了一会, 提醒道:“这是我给你买的。”
  “不能卖吗?”
  当然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了眼, 大致道:“卖一个就行。”
  “别的不用。”
  善良的品格确实需要培养, 但不必要太过于良善。
  物极必反。
  祈景其实也不知道这些多少钱, 一个够吗?
  “够。”
  “卖给我。”
  少年愣住了,仿佛是弄不清楚这样子的逻辑。
  偏偏薄承彦神色不改, 只是平静道:“卖给谁都一样,小景卖给我,我出价更高。”
  祈景心脏怦怦的,这不本来就是他送给他的吗?心知肚明,视线微微交错。
  “两百万够么?”
  祈景嗓音很软, “够……”
  薄承彦平和道:“我替你捐了,身份信息以你个人来登记,好不好?”
  捐款似乎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大事。
  祈景觉得胸腔有种满满的感觉,很安全,他垂着的小腿微微晃了下,点了点头。
  下一秒。
  薄承彦抬手又把那个饰品放回了祈景的小盒子里,“我送给你。”
  原封不动。
  几句话而已,完成了买卖,又完成了赠予。
  祈景怔怔的,很懵地去牵对方的手,但被顺着捏过肘关节,往里一滑,被抱了起来。
  放在了桌子上。
  窗户没关太紧,雨后的风微凉,让人心旷神怡。
  “你这样子……”少年急促地道。
  薄承彦只是很平静道:“我还不需要你卖掉自己的东西去帮助别人。”
  祈景的后颈被托着,下巴被轻轻用手指抵住,只能看过来。
  “可这样,我花的还是你的钱。”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薄承彦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尽管这种言辞过于俗套,但在某种层面上,直白点更便于人理解。
  祈景可以自由地处置他的零花钱、东西……他不再认为这些是自己给予他的而畏手畏脚。
  这已经很好了。
  但完全不用卖掉。
  薄承彦试图掐灭任何有可能的自卑苗头,他们没有分开过,当然一切都是共有的。
  “我没有赚过钱……”
  “那是你还小,没有出社会,你去问问其他同学,学生都是不工作的。”
  祈景懵懵懂懂,摇头,“他们有兼职。”
  认认真真,仿佛是在说出自己的困惑。
  其实大多正常家庭中,子女对于父母的付出一向视之为理所应当,因为生育、养育本身就需要责任,这点无可厚非。
  但社会风俗主导下,子女也会感恩父母的付出,父母也会因此而欣慰,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可祈景并没有这种正常家庭的观念,他是从遇见薄承彦之后才变得好了起来。
  信任是一点点加码的。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
  他不是很优秀。
  “兼职分很多种,如果只是付出体力劳动获得报酬的话,其实并不划算,工作并不等于事业。”
  “这个社会上,很多人是为了生存而找工作。但事业,是你既能提高自己能力的同时,还能获得报酬,是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集中的体现。”
  “我不希望你在大学找兼职,这并不划算。”
  祈景听了云里雾里,不由自主想咬唇,但一下子被发现了,牙齿被抵开,下唇扯开了。
  “嗯……”
  微哼了下,有点委屈巴巴。
  但又知道不能一直咬,就没有说什么。
  祈景抬眸看过去,“那我以后毕业就可以找工作了?”
  “可以。”
  祈景跃跃欲试,“我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是。”
  少年被环在桌子中间,其实是密不透风的包围,但他浑然不觉,很高兴地问,“那样很好。”
  “我就可以给你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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