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精准踩雷。
  衣非雪在极度不爽的时候,面色反而云开雨霁:“快过年了,先回家。”
  季禾明白,就是过完年再找。
  衣非雪在心里森森的冷笑。
  右手轻轻摩挲左手腕上戴着的相思扣。
  当然得找,不管明晦兰去了哪里,活见人死见尸。
  活的,那就宰了他!
  死的,那就刨出来鞭尸!!
  季禾唇齿留香:“软糯香甜,真不来一颗?”
  衣非雪一巴掌把季禾扇回寒亭。
  *
  无心闲逛,目标明确,衣非雪御器回到景阳。
  回溯阵一事早已在灵墟大陆传开,衣非雪这一路走来,关于明晦兰“东山再起”的话题不断,各方修士讨论激烈,各执一词。
  有说明晦兰洪福齐天,自有奇遇,定是弄到了什么堪比女娲泪的奇珍异宝。
  也有说明晦兰是被风家人治好的,不过风思君第一个出来辟谣。
  更有说明晦兰得天庇佑,是医学奇迹,不用大夫也不用灵宝,自己嘎嘣一下就好了。
  只有一小部分人说,明晦兰是欺上瞒下,装模作样,其实压根儿就没伤没病——最初时,衣非雪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半气明晦兰处心积虑的欺骗和利用,一半恨自己的有眼无珠不识真假。
  但事后冷静下来,衣非雪绝不信自己会有眼无珠到这种程度——很多次试探明晦兰的修为,灵脉俱损,金丹枯竭,这若是障眼法,那衣非雪直接自戳双目得了!
  眼睛没用捐给别人吧。
  若明晦兰的伤病是真的,那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治好的?
  衣非雪直接回家,一回家就冲进藏书阁。
  衣家的藏书阁共有九层楼,揽尽整个灵虚大陆上下几万年的古籍杂书。衣非雪把门一关,将自己淹死在书海里。
  不知看了多久,衣非雪腰酸脖子疼,照例使唤奴隶:“明晦兰,捏肩。”
  脱口而出后,衣非雪愣住。
  却真有双手按上他的肩膀,衣非雪余光一瞧,是多福。
  “少爷,您都把自己关在藏书阁七天七夜了。”多福的手法极好,力道适中,松弛有度。
  衣非雪稍微解乏,继续翻书。
  多福的太爷爷就在衣家做奴仆,是地地道道的家生奴,十岁前在庄子上种植灵稻,风念容去避暑时瞧他机灵,便将多福带回衣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教多福做花生酥的。
  多福天天盼着夫人平安诞下小少爷,后来衣非雪出生,他就一直少爷少爷的叫,也一直没改口。
  衣非雪又不分昼夜的找书看书,又又不知过了几天,多福来报说:“少爷,风家来送年礼了。”
  衣非雪这才想起今夕何夕,起身时双腿发麻,差点跪了。
  走出藏书阁,满门的奴仆早照旧布置起来了,挂红灯笼,贴窗花,年味甚浓。
  多福在后面说:“少爷,小奴帮您梳妆吧,当心绊脚。”
  衣非雪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好久没梳理,长发已经拖地了。
  他还寻思脑袋咋这么沉呢!
  先去暖阁坐下梳头,多福先摘去玉簪,将长发散开,满眼惊奇道:“这条发带真好看,少爷何时弄来的?”
  衣非雪脸色一沉,一把夺来扔桌上,莹白的指尖索绕着青丝绕,时刻准备把它绞烂!
  多福心疼死了:“少爷,真的好好看。”
  算了。
  东西又没错。
  衣非雪让多福拿去放好:“放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多福赶紧收好逃过一劫的发带。
  衣非雪去前殿时,发现来送年礼的不止风家人,还有季家人,还是季禾亲自来的。
  衣非雪很意外:“稀客。”
  季禾郑重其事的咳嗽一声:“中土四世家,同气连枝,就该多走动走动。”
  逢年过节,朋友之间尚且需要送礼,更何况衣非雪咋说也算他半个老师——虽然羞于言表。
  季禾可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少年!
  多福对礼单的时候,季禾小声问衣非雪:“明晦兰回来了吗?”
  当时明晦兰那句“你且等我”,季禾离得近,听得倍儿清。
  衣非雪没说话,季禾了然:“他神神秘秘的去哪儿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踪迹就没有。”
  人怕出名猪怕壮,明晦兰什么名气?走哪儿都万众瞩目,却能做到销声匿迹,音信全无。
  季禾道:“他要是回来了,你可别再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必须得用青丝绕捆起来严刑逼供!”
  衣非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禾目光炯炯,表情肃穆,十分认真。
  并且愤愤不平,统一战线,严惩骗子。
  啊?
  若记忆没出现偏差,季小公子好像是明晦兰多年的、誓死忠诚的、坚定不移的、崇拜到刻骨铭心的迷弟吧?
  脱迷回踩?
  风潇听了一耳朵,无奈道:“季小公子,别乱出主意。”
  季禾不服气:“明晦兰分明有修为在,却骗衣非雪弱不禁风,不该教训吗?”
  风潇好笑道:“你不是明晦兰那边的吗?”
  季禾:“我就事论事,才不会徇私偏袒,这事本来就是明晦兰不对。”
  了解到事情来龙去脉的风潇沉吟片刻,道:“或许他有苦衷。”
  什么苦衷?如果暴露修为就会被撵走,撵走就不能跟在衣非雪身边当奴隶了,这就是苦衷?
  你自己听听有逻辑吗?
  季禾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风潇汗颜。
  衣非雪有点想笑。
  这个世界好魔幻。
  明晦兰的迷弟为他打抱不平,他的表哥则在为明晦兰当和事老。
  季禾跟风潇话不投机,走了。
  多福将风家的年礼登记在册,风潇把衣非雪叫到一边,递了个锦盒过来。
  “千年培元参,我爹让我给你的。”
  培元参,强健元神的奇宝,百年已是珍品。
  风潇说:“别太气自己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偏偏衣非雪听得懂。
  他表哥还是了解他脾性的。
  跟他恨明晦兰的欺骗相比,他更恨自己不争气。
  与其埋怨明晦兰狡猾,不如责备自己愚蠢,看不穿对方的阴谋诡计。
  衣非雪从来不怪路不平,就怪自己不行。
  难怪当时告诉明晦兰“你废了”的时候,他能笑着说出释然的话。
  之后无数次试探明晦兰,明晦兰都心如止水,洒脱自如。
  不出所料的冠冕堂皇,惺惺作态。
  也是奇怪,他明明无时无刻不再怀疑明晦兰的虚伪,现在不过是“不出所料”而已,又何必气急败坏呢?
  衣非雪自嘲的笑,因为自己蠢!嘴上怀疑,心里却偏帮偏信。
  风潇留下几句叮咛。
  景阳是四大古城之一,又有赫赫衣家坐落于此,城内繁华喧嚷,青牛白马七香车,极尽昌盛。
  风潇闲来无事逛街,刚巧看见季禾,季禾也看见他了。
  季禾还记着方才的话不投机,懒得跟风潇打交道,风潇性格使然,随性不计较,旧事重提。季禾见状,干脆跟他掰扯掰扯孰是孰非。
  风潇语重心长的说:“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季禾被弄得有点懵:“啊?”
  风潇还是说的直白点:“小两口吵吵闹闹很正常,外人别干涉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季禾更懵:“什么啊,我跟你说衣非雪和明晦兰,你说什么小两口,谁家小两口?”
  风潇:“……”
  诶,算了,再直白就没法说了,因为他也脸红。
  *
  送走访客,衣非雪又又又回藏书阁了。
  他坐在地上,四周全是堆积成山的古卷,捡起这本扔掉那本,翻了不知道多少本,看的衣非雪眼花都快不识字了。
  他单手支颐,拄着书山打哈欠,余光不经意间撇到书柜最内角。
  衣非雪鬼使神差的挥手召来。
  全是灰,破破烂烂的,竹简底部都腐烂发霉了。
  想起来了,这本破书他九岁那年看过。
  虽然内容很震撼,但因为派不上用场,所以就淡忘了。
  书中记载着一门功法,据传修炼成能天下无敌,凌驾众生之巅。
  但它有个狗见了都摇头的弊端,它弑主。
  修炼的过程极端艰难和痛苦,每次境界突破都会给主人自毁一般的反噬,如同挨上千刀万剐的雷劫,通俗点讲,涅槃祈反噬,比雷劫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能连过六次反噬,就相当于渡了一半飞升劫。
  那可是让全天下修士临门一脚登仙路、千年修为一场空的飞升劫!
  这大罪遭的?
  九岁的衣非雪瞬间兴趣全无,对这破书嗤之以鼻。
  这玩意儿疯批起来连自己都杀,那么多震古烁今代代相传的功法秘术都学不过来呢,谁练这破玩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