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木剑陈心头巨震,他确实第一眼见到明隐竹就觉得亲切,可他只当那是对柳娥爱屋及乌……
  “若木宗主实在不信,眼下倒也有办法验证。”
  木剑陈几乎立刻问:“怎么验证?”
  血亲之间用来验证血脉的咒术有多是,可这都要建立在“活人”的基础上。
  明晦兰:“木宗主境界之高,连‘魂引之术’都不会?”
  木剑陈想骂人,是的,还有搜魂之术。但那也要建立在“有魂魄”的基础上,明隐竹都他娘的魂飞魄散了!
  木剑陈正要发作,猛地看见桌上放着的镇魂幡,心里轰的一下。
  明晦兰:“天意不想木宗主当个糊涂蛋,明隐竹的残魂被季无涯无意间收进了镇魂幡内,只要木宗主对镇魂幡施以‘魂引’,若明隐竹是你亲生……剩下的就不必晚辈多言了。”
  木剑陈心跳如雷,明晦兰步步引诱,就是要他对镇魂幡“动手”?
  镇魂幡果然有陷阱,明晦兰是想为全宗报仇!
  岂能上当。
  可是……木剑陈把心一横,不弄清楚这件事,他必然要走火入魔。再说了,他还能被明晦兰一个废人给算计了?
  木剑陈立即对镇魂幡施法。
  边施法,边留意明晦兰,见他并未搞什么小动作,逐渐专心起来。
  死小孩绝对是在危言耸听,他就算经常跟柳娥幽会,也不比明如松跟柳娥的时间多!所以明隐竹是明如松的儿子,绝对是!
  幡在风中“啪逢啪逢”响,无数错乱交织的鬼泣冲击着耳膜。忽然,那些杂乱的声音褪去了,一道墨绿色的幽光在幡内清晰的亮起,即便是被群鬼挤压在最底层,也因血亲的“魂引”之术冲破所有障碍,一目了然,清晰毕露。
  木剑陈瞳孔巨震,骇然的往后连跌数步,脸色惨白如鬼:“不,不可能……”
  他埋伏暗杀,亲手葬送明隐竹的修仙之路。
  他诱骗明隐竹的信任,将他一点一点炼成傀儡。
  他让明隐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逼得柳娥在绝望之下自尽。
  明隐竹是他的儿子?!!
  木剑陈捂住头失声尖叫,泪如雨下:“快停下,别喊了……”
  他的儿子在悲鸣,在镇魂幡内每时每刻受尽炼魂之苦,鬼泣之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木剑陈跪倒在地,拼命无助双耳也无法切断“魂引”带来的悲嚎,不消片刻就被折磨的神智涣散:“停,停下啊!明晦兰,快让他停下……”
  明晦兰慢悠悠的扶着膝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怜悯:“晚辈又有何办法。”
  “求求你,求求你……”
  “明隐竹是你唯一的骨肉。”
  “别说了,隐竹,隐竹……我该怎么办,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吗?”
  明晦兰心怀不忍的安慰:“不是还有女娲泪吗,它是无所不能的。”
  “对,还有女娲泪!”木剑陈大喜过望,激动欲狂的呓语,“女娲泪在环琅,隐竹有救了!”
  原来如此。
  明晦兰勾唇一笑。
  “隐竹别怕,别哭,爹爹这就去环琅给你找女娲泪!还有你娘,只要有女娲泪,爹爹全能复活,咱们一家三口重新——”木剑陈浑身巨颤,一朵血花从胸□□裂开,殷红的鲜血喷了一地。
  木剑陈难以置信的低头,看见从胸口贯穿出来的剑身。
  而剑柄正握在站在他身后的,明晦兰手里。
  木剑陈认得。
  归尘,明晦兰的本命法器。
  受此重创,木剑陈混乱的神智竟然清明了:“你为何,为什么……明、晦、兰。”
  “木宗主是想问我为何会在背后捅你一剑?”明晦兰嗓音冰凉,目光冷冽,“当然是为明宗报仇了,这还用问?”
  木剑陈喷出一口血。报仇?说得好义正言辞,可事实果真这般简单吗?
  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在木剑陈脑中一闪而过,霎时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明晦兰究竟是在明宗灭门后调查出这一切真相的,还是在明宗灭门前就什么都知道?!
  若是后者……
  明晦兰装聋作哑,深藏若虚,对全家之死乐见其成!!
  木剑陈错了,他不该为明晦兰心性大变而感到兴奋,是该为明晦兰暴露本性而感到不寒而栗!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是悲天悯人的佛陀,而是自红莲丛中爬过的阴鸷毒蛇!
  再一看,那是白莲啊。
  只不过被血染红了。
  ——他还能被明晦兰一个废人给算计了?
  他从一开始就在棋局中,注定了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利剑在内府狠狠一搅,猛烈拔出,浓郁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在明晦兰脚下聚成狰狞刺目的血洼。
  血洼倒映着空中圆月,月光依旧清辉皎洁。
  明晦兰瞳孔骤缩,猛地转身望去——
  衣非雪就站在数步之外,不知何时来的,更不知看了多久。
  第26章
  冷月当空, 银霜满地。
  今晚夜色柔和静谧,若没有风中淡淡飘散的血腥味,该是良辰美景好时光。
  衣非雪走到死不瞑目的木剑陈身旁, 只淡淡扫了眼,就将视线落到明晦兰身上。
  明晦兰长身玉立,衣摆被风吹拂的翩翩荡漾。
  “在想什么?”衣非雪开口问。
  明晦兰正要作答, 衣非雪道:“在想下次不该手下留情, 得把药量加倍才行。”
  明晦兰目光微凝,转而清润一笑:“是我低估衣掌门的修为了。”
  衣非雪表情凉凉的瞥着他,皮笑肉不笑:“我拿裹脚布偷梁换柱镇魂幡, 自认出神入化,没想到兰公子往安魂香里投毒的手法也是炉火纯青, 看来平时没少干,所以才这么熟练。”
  明晦兰很是谦虚:“还是相形见绌的, 否则怎会被衣掌门抓包呢!”
  那支有助修士入定的安魂香之中,被混入了少许的“好梦散”。
  本该一夜好梦的衣非雪说:“你成天到晚的自诩君子, 竟也行这偷摸下药的龌龊之举?”
  明晦兰莞尔一笑, 边拿手帕擦剑身上的血污边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衣非雪:“……”
  哈?冠冕堂皇,强词夺理,口吐莲花,什么都让你说了,你永远占理。
  明晦兰心无旁骛的擦干净宝剑,忽然, 猎风激起!
  只见绯影闪过,明晦兰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就被衣非雪一把掐住细长的脖颈:“这次是好梦散,下次该是穿肠剧毒了?”
  明晦兰一口气提不上来, 面颊憋得红了:“衣掌门说笑了。”
  “正因为是好梦散,你才乐意中计的。若是穿肠剧毒,我连你房门都走不出去,就得被你切成三千块。”
  好梦散非但对人体无害,反而是诸多受失眠焦症所扰的人的良药。
  而且经过医修炼制的不断改良,好梦散还有补气固本的疗效,服用多了反而有益无害,因此在市场上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是件供不应求的稀罕物了。
  衣非雪松开手:“算你有自知之明。”
  明晦兰咳嗽几下,揉了揉被粗鲁对待的脖子。
  手放下时,衣非雪注意到明晦兰脖子上的红痕,与其说被掐的,更像是被人咬了一口,在冷白月光下泛着暧昧的暖红。
  ……靠!
  衣非雪皱眉。
  明晦兰眼底含笑,面色无辜:“?”
  脚下那一坨真碍事。
  衣非雪看向木剑陈的尸体。
  这位仁兄瞪大浑浊的双目,整具身体浸泡在血泊中。堂堂北域三宗之一的宗主,披荆斩棘了半辈子,不想临到头,居然栽在了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手里。
  说窝囊也真是够窝囊。
  但这废人是明晦兰,所以也不冤枉。
  明晦兰虽没有修为,但上品法器之所以为上品,便是三岁小孩拿着也能诛魔弑仙。
  衣非雪侧目看向许久不见的归尘。
  剑身清明逸秀,光华内敛,不染纤尘,不沾血腥。
  比起杀伐戾气逼人的青丝绕,它更为含蓄温柔。
  说来也十分有意思,若将青丝绕和归尘放在一起比较,人们本能会觉得青丝绕更绵柔温顺,而刀剑利器更锋芒毕露,偏偏它们身上的气质完全颠倒了。
  其实追溯出身的话,归尘最初仅仅是一个中品偏下的灵宝,连法器二字都不配称呼,硬是经明晦兰不断地淬炼变成了上品。
  不入流的破铜烂铁因剑主而名声大噪,很多人费解他的所作所为,凭他的身份大把的上品灵宝随便挑,怎就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当本命法器?
  明晦兰说,万事万物讲究个缘,他和这块“废铁”有缘,并为其取名,归尘。
  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兰公子就是兰公子,取个名字都带着他独一无二的道貌岸然内味儿!
  *
  确定木剑陈已经死透,且不会突然诈尸后,衣非雪看向明晦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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