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靖快手快脚地用枣子和面制成枣糕,做青精饭、煮鸡、鸭蛋,忙得不可开交。
见先生不理自己,双立偷偷撇撇嘴。
罔他撮合他和梅姐姐这么久,先生却始终把梅姐姐当成外人来看。依他之见,若非当初梅姐姐在他们这里举目无亲,两眼抹黑一概不知,先生一定不会同意她留在这里。
梅姐姐要做食肆生意,以她的手艺,一定会红红火火。只是先生最厌交俗人,到时候她沾上铜臭之气……想到这里,双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靖:“好的不学坏的学,你怎地和你梅姐姐学会叹气了?”
双立一噎,旋即道:“……先生总是说‘你梅姐姐’,‘贺梅姑娘’,分明就是不认可梅姐姐是自家人。”
他踟蹰片刻,试探问道:“若是,我只是假设,梅姐姐的食肆生意兴隆之后,先生会不会讨厌她?”
原本林靖手上忙个不停,他打算把今晚的夕食也一并顺手给做了,闻言拿着锅铲的手微微一顿。
双立本以为他会像是之前那样不予回答,却不想过了好一阵后,林靖用他素日里最常用的语调清清冷冷地道:“不是一路人,筵席虽盛,终有散场之时。”顿时心中为之一紧。
他启唇正要同自家先生说些什么,耳畔却忽然听得贺梅回来的动静。她的脚步轻快,声音带笑,“今日运气不错!居然随随便便就钓了不少,还有些虾子!”
见林靖静默不语朝他看来,双立当即一个激灵,“先生今日只做了晚饭,旁的双立不会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风醋,意思是形容风韵美好动人,用这个做标题算是一语双关吧。明天努力加更。
第35章 烟火撞满怀
在大越朝, 每年有三个大黄金周,冬至、元日、清明。在大越人眼里,冬至起白日时间开始逐日增加, 是春节的预演;元日是一年伊始,辞旧迎新;而清明假期这样长,则得益于寒食节。
正如林靖所言, 这里的清明节不止没有后世的鬼气森森, 反而相当热闹。就连他们隐居所住的小孤山, 这几日都能看得见天空飞舞的纸鸢。
自从那天晚上最后一次开火给林靖做了他想吃的鱼饼之后, 受寒食节习俗所限生不了火,贺梅既做不了饭用来消磨光阴,又经营不得店铺, 一时间百无聊赖。
时人喜欢在清明时节在自家门前插柳以辟除邪祟。寻仙湖畔就有垂柳, 她思前想后,决定折柳顺带钓鱼缓解无聊。
双立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更为粘她,见她要下山垂钓, 连忙小尾巴一样跟上。
两人寻了处土壤湿润的地方挖了些蚯蚓充作饵料,接着折了些柳条, 再选择一个适合打窝的位置席地而坐。
这次鱼上不上钩都无伤大雅, 因此两人并没有特地控制音量, 反而聊得热火朝天。
贺梅:“林靖说的那些, 插柳我们算是安排上了。青精饭、寒具是你们大越朝的称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没做。荡秋千我们没秋千, 放风筝我们放过了, 出游踏青我们现在就算是在踏……”
双立随意摆弄着手里翠绿的柳条, 将它折啊折地,贺梅看他颇为灵巧地来回动作,若有所思,“你知不知道林靖说的蚕花会在哪里办?我问过了食肆里的伙计,她们都说临江城没有这个诶。反倒是竹竿巷附近的城隍庙,据说这几日香火极旺,听得我都想去拜拜了。”
双立:“!”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双立从记事起就跟着先生待在小孤山,从未出过临江城,也未曾听先生提起过。”
贺梅旁敲侧击:“林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之前的事情?”他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双立想起自行离去前去故地祭拜的先生,心虚搪塞她道,“先生正如梅姐姐形容的那样,整日闷不作声的,双立怎么可能知道?”
说罢,他站起身来,将手中折好的柳环给贺梅带在头上。柳环的缝隙里被插上了各种花朵,柳绿花红,煞是好看。越发衬得贺梅面若芙蓉,明眸皓齿。
被双立这么一打岔,贺梅一想也是,待钓鱼的兴致尽了便和他一起打道回府。在进门的时候,她顺手将头上的花环取下,挂在了红梅小筑的门扉上。
路过院中林靖养的那对鹤子时,贺梅才注意到它们逐渐生出新羽来,只是看着还有些“秃然”。
寒食节做不了热食,林靖一大早就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喂过它们没有。
她临时起意,将自己钓来的鱼喂给它们,本以为孤僻如它们不会吃来自她的“嗟来之食”,不想居然接受了。
只是这对鹤还真有意思,用尖尖的鸟喙夹着鱼,先是啄掉鱼鳃,再去掉鱼头,接着连内脏也一并剔除,才将剩余的鱼肉吃掉,最后还会用身侧的清水洗洗嘴巴。
不止挑嘴,而且爱干净。
不禁让她生出一种“如果它们会张口说话,一定会要求她将鱼鳞也给它们刮掉”的错觉来。
于是贺梅干脆将鱼篓中剩下的鱼全部拿去厨房处理干净,壮着胆子凑上前去,将鱼肉一一喂给它们。
她见它们并没有像是传说中的那么孤僻,反而相当温顺,玩心上来,将它们从笼中放了出来,想要和它们玩耍。
却没有料到自己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不知怎地触怒了它们,被这对鹤在身后追着跑。
双立安抚未果,又被它们选择性忽视,只好爱莫能助地看着她被仙鹤们追得狼狈,在梅园中跑来跑去。
平时看着还不明显,等真正贴得近了,贺梅才发现林靖的这对儿女有多离谱。
她好歹也有一米六二,它们居然和她差不多高,威胁力不要太大。春衫材质轻薄,稍不小心就被它们给啄了屁股,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添了不少窟窿。
双立站在边上给她加油鼓劲,贺梅灵活地躲来躲去,跑得脸都红了,到了后面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低着头四处乱窜。
冷不丁撞到一堵带着淡淡青草香气的肉墙,她气喘吁吁抬起头来,和下意识搂住她又收回手,正低头看向她的林靖四目相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好在他那对甚为剽悍的鹤儿鹤女很给林靖面子,在他护着她的顷刻间便安静下来。
林靖后退两步,细细从头到脚打量过贺梅现在的样子,确定她没有受什么伤,皱起眉头看向一旁呆站着的双立:“你把它们放出来做什么?”
贺梅:“是我放的。”
林靖:“……”
换做是在之前,她可能还会在心上人之前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除却刚才撞进林靖怀中那会儿,心中的小鹿不受控制多蹦跶了几下,贺梅全然一副破罐破摔的心态,就算现在在他面前衣衫破烂,形容狼狈,也满不在乎。
林靖揉揉额角,正要和贺梅说些什么,她却没心没肺地冲他灿烂一笑,“谢啦”,随即头也不回地朝房内走去。她晴山蓝的衣服有几处被啄得破开了洞,随着她的走动,后背雪一样的肌肤若隐若现。
林靖垂下眼睛非礼勿视,环顾四周,鹤羽飞得满园都是。刚才贺梅被双鹤夹击逃窜的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令他倏然想起颇为应景的“鸡飞狗跳”四个字。
不自知地轻笑一声后,林靖愣住了。
明明每年清明祭拜过双亲之后,他的心情总会阴郁,素日里也最厌恶杂乱无章,更不喜与俗人相交,自己这是怎么了?
双立:“先生高兴什么?”
林靖轻咳一声:“你看错了。”
双立不信:“换做是在往年,双立与先生说话,您必定惜字如金。刚才那样无聊的问题,先生根本不会作答。”
林靖:“……”双立果然被贺梅姑娘给带成了小话唠,去年他就不会这样问他。
见他不理自己,双立好奇追问:“所以先生刚才想到了什么?”
被双立一语道破的林靖哪里肯再回答?他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将身后喋喋不休问个不停的双立那些问题统统当成耳旁风。
常年清明时节总是清清冷冷的小孤山之上,今年虽然仍未燃火,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之气。
隔日后。
天青色若水墨染就,东风徐徐暗送飞花。四野如市,芳树下,花圃间,处处是人。寻仙湖上,彩舟画舫,繁弦急管,款款游乐。车马繁盛,填塞街道,倾城而出,沸反盈天。
今日已经可以用火,是她决定开张的日子。
明知这日人流量会很大,一路朝铺子行来,贺梅走走停停,对几百年前宛市的热闹程度叹为观止,算是彻底开了眼。
果不其然,她取的店铺名字极为成功,还没开始营业就有不少人围在食肆的门前指指点点。
伙计们依照计划在食肆门外放置草席,请说书大娘李芙盘膝坐下。
贺梅本想说些什么,却担心自己说话的方式可能不符合大越朝的规矩。弄些鞭炮容易误伤到人,费钱请人敲锣打鼓、舞狮子什么的又过于夸张,她干脆省去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开门见山地让李芙说书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