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拓跋烈沉思片刻,“他说,她是大云朝的公...”电光火石之间,两兄弟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公主!”
  她是大云朝的昌宁公主!!
  拓跋烈气得拍案而起,“也就是说,从头至尾李慕那厮都在耍我们?他根本就是在假借投诚名义,反过来套取我国机密。”
  “这是最坏的推算。”拓跋涣回忆着几个月前南下汝城时,李慕声称自己已经被大云皇帝抛弃,无路可走。
  当时他们二人他们的窘状和仇恨,应做不得假。
  更何况,李慕那个蠢货儿子,似乎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拓跋烈目眦尽裂,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感油然而生。
  “回来。”拓跋涣脸色很黑,“切勿急躁,如今我们的处境恐怕很被动。”
  拓跋烈转念一想,“二哥,如今李慕父子已经在我们手中。不如,我们把那位公主也抓起来,到时候双方交战,我们便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拓跋涣还是摇摇头,“不可。”
  “为何?”
  “恐怕,已经晚了。”拓跋涣心中一片寒凉,“他们既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行宫的宴会上,想必也做足了准备。”
  “几日前,你不是说过,城中出现了一些身法异常的高手么?他们的行踪,你可有查到?”
  想起这个,拓跋烈心中一阵挫败,摇摇头,“二哥,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且行踪不定,毫无规律。我目前,实在还无头绪。”
  “我猜,他们的行踪之一,一定有那位公主所居住的客栈。”
  拓跋涣的话,如一记棒喝敲击在拓跋烈的心上。此刻,他终于明白兄长所忧心的一切。
  恐怕,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暗处,大云朝的势力早已全面渗透。只待时机成熟,他们便会与等候的大云军队里应外合...
  “二哥,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着大云率军压境么?”
  室内沉静了一会儿,拓跋涣走至水榭亭外思忖了片刻,回身严肃道:“身为北梁子民,我们绝不可未战先怯。李慕那儿,先不必打草惊蛇,我们不若先从那个被抓的商队镖师入手...”
  ##
  如果姜采盈知道,拓跋氏两兄弟对于目前局势的判断,同样觉得北梁岌岌可危的话,她便不会如此慌乱。
  自出了行宫,姜采盈便有些愤然急切,“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怎么会真的被拓跋烈抓到?”
  这本来只是一场演给拓跋王室的戏而已。春娘小心翼翼道:“主上说,以身入局会更容易混淆敌人视线?”
  姜采盈的脚步霎时顿住,“这是他的主意?”
  “姑娘请放心,十一他擅长缩骨功,且轻功极强,能够应付各种各种的逃亡场景。更何况,我们确实需一个人与我们里应外合。”
  十一,是那暗卫的名字。
  姜采盈在此之前,甚至都只是见过他两面,对他一无所知。
  她无法说出让十一退出,以他的安全为重的话。可是,她还是止不住问,“春娘,身为暗卫,你们是不是时常做这样的牺牲?”
  “姑娘,”猝然被这样问,她明白公主是在心疼他们,心中也有些动容,“姑娘不必为他们心疼,惜春坊的暗卫大多从小就无父无母,若无主上收留教养,他们恐怕早就横尸街头。”
  “十一被捕,是我们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请姑娘不必挂心,我们会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嗯...”
  姜采盈默然,似乎卫衡永远有许多事情瞒着她。
  是夜,淮水对岸,烽火照夜,姜采盈站在山崖远眺。
  卫衡已率精锐沿暗探出的水路奇袭平阜。待北梁军反应过来时,大云旗帜已插上要塞城头...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第73章
  “你说哪里,淮水南城?”拓跋烈死盯着前来传报军情的哨兵。
  “回禀三王子,昨夜子时时分,我朝南城边境遭到突袭,敌人沿着水路摸进我境,在南城边上与敌军展开了突袭。时值南城军换防之际,守备松懈...故而我方不敌对面,南城...南城已经落入大云手中。”
  拓跋烈当场踢落一匹脚凳,“李慕那厮,果真阴险狡诈。他平日里明明跟我们说,大云朝军力匮乏,无材当用。只要稍加引诱摸出其兵力,便可一举挥师,成功南下。”
  ......
  拓跋涣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继续追问那哨兵,“攻城之敌将,是为何人?”
  “回禀二王子,据南城的百姓说,是大云的大司马卫衡接管了南城的城防。”
  “卫衡?”拓跋烈心中一紧,“他不是在南海与夜秦作战么怎可能这么快就突军北上,千里奔袭?”
  正当他们凝神忧思时,外头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报!堰城边境出现了大云主力军...”
  堰城?
  据前些日子的探子汇报,堰城边境外驻扎的大云军,乃是由大云老将何冉率领。其麾下众兵,大多为临时征募之青壮年,毫无作战杀敌经验。
  何冉在战场上的打法,也一贯秉持着稳中求进的作风。如今,怎么会突然之间奇袭堰城?
  难道这种种一切,当真如三弟所说,皆是李慕为了迷惑他们北梁视线?可李慕,是那种能为了国之利益深入龙潭虎穴之人么?
  “报!”
  行宫内外人影交叠着,外头又响起了通传声。拓跋氏两兄弟心中皆一紧,有些烦躁地不想看向来人。
  可手底下的通传声还是急切地响彻耳膜,“启禀二王子,月牢那边传来急报,李慕父子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此话一出口,余下两人皆震惊不已,连拓跋涣也止不住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脸色黑沉。
  北梁月牢,有着全天下最为牢固的防守系统,机关遍布,固若金汤。这么多年来,北梁百姓在这种无形的强压之下,遵纪守法,莫敢逾越。
  如今,他们却被告知,他们引以为傲的设施,竟然顷刻间就被攻破?难这些年来,大云朝只是表面上羸弱不堪?
  “既然他们来势汹汹,我们也奉陪到底。三弟,我们对于攻入大云的准备并非一日,如今是时候了。”
  “是。”拓跋烈心中阴沉,“我这就下去做准备。”拓跋烈转身欲走,又被拓跋涣叫住,“等等。”
  “另外,立即封锁城门。”
  ......
  当平阜的城门被重重守卫围住时,姜采盈和安礼弘已经在暗卫的掩护之下出了平阜。
  至于其他人,则被卫衡留下来接应十一。
  由于商队分散,守城的士兵并未察觉到异样。等拓跋烈的亲兵骑着烈马奔赴城门口下达封城命令时,他刚好能从慢慢闭合的门缝里看到一丝他二人的剪影...
  出关后,他们首先去与何冉汇合。五十里连夜奔袭,耗费掉她太多心力。
  见到大云军旗那一刻,她翻身下马,连脚步都止不住趔趄。
  隔着老远距离,揽月一路小跑过来。她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泫然欲泣,“公主!”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委屈和心疼。
  姜采盈眼眶微热,向她张开双臂。揽月急忙刹住,手和脚隔着克制又恭敬的姿势,可脸止不住扬起去看公主。
  自她记事以来,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公主这么久。
  北地苦寒,公主瘦了,脸上也被风吹地僵红。
  揽月盛着泪花。
  下一秒,身体落入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
  “揽月,本公主回来了,切莫再为我担心。”
  公主温柔又坚定的话语,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大半,却还是有力地响彻在她耳边...
  简单叙旧过后,姜采盈擦去眼眶雾气,恢复从容,对着身后的何老将军恭敬道:“何将军,请。”
  堰城外的军帐里,安礼弘在姜采盈示意下,拿出了一张平阜城防图,摊开在众人眼前。
  辛苦之类的恭维之语,姜采盈一并免去。何老止不住感叹,“有了这城防图,他日我们袭城必能减少人员伤亡。”
  两军交战,必有一场恶战。
  虽然姜采盈不愿见到这种血溅沙场的事,可北梁人擅自越过黄楚河,攻下我朝堰城时的杀戮,曾激起多少的愤慨?
  沙场将士手中的刀剑,叫嚣着要饮仇敌的鲜血。
  她又怎能阻止。
  好在,自卫衡到来之后,原先大云被动的局势已经完全反转。北梁南城被控制,堰城的交锋也一触即发。
  ......
  ##
  一个月后,北疆荒原。
  朔风如刀,割裂一切暖意。
  飞驰的战马向大地喷吐着白雾,四蹄翻飞间溅起碎雪与冻土。
  身后地平线上,一队黑甲骑兵如乌云压境,最前方那面绣着狰狞狼首的旗帜猎猎作响,这是拓跋烈的骑兵团,他们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何冉老将军的白须在风中狂舞,他眯起浑浊却锐利的双眼,望着远处如黑潮般涌来的北梁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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