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姜采盈被吓得不轻,她低骂着挣扎,“说归说,你先下来啊。”
卫衡嗓音微哑,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腕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再乱动,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姜采盈呼吸微滞,感觉身下有个东西发硬正顶着她。她终于不敢再动,只能咬着唇瞪他,开始转移话题。
窗柩上的日光渐渐上移,她侧头看了看,“你今日不用上朝?”
卫衡有些漫不经心,“为了照顾你啊,我已向陛下告病在府修养七八日了。”
闻言,姜采盈咬牙暗骂,如此随心所欲,视朝廷法度于无物,果然是奸臣,佞臣。
她的怒意,似乎点燃了他的兴致。卫衡的呼吸比平时沉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焦躁。
“好重…卫衡,你给我下去…”她微微侧首,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似联想到了什么,眼神深沉了几分,忽然贴近,灼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落在她后颈。
姜采盈猝不及防,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被角。
忽地,窗外人影攒动,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府君...您起了么?”卫衡动作停住,有些不耐烦地往外看一眼,“何事?”
乔生的声音有些发怯,却也有些激动,“回禀府君,沈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闻言,姜采盈身上一轻。卫衡眼眸深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起身后,他开始快速更衣。
姜采盈也迅速坐起身来,“沈家?是户部员外郎沈寂么?”卫衡没出声,不可置否。
探春宴上,她就觉得沈寂这个名字耳熟,前世沈寂对安清岚爱而不得,转而与淮西李氏暗中勾结,致使她命丧清溪...
如今他有所动作,是安清岚出事了么?
“揽月,进来替我更衣。”门随即从外打开,阳光顺着门扉照射进来,整个内室都亮堂了许多。
卫衡转头看她,“你昨夜方醒,如今身子弱得很,便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有我。”
姜采盈攥了攥被角,怒目看他,“究竟发生何事了,我要知道。卫衡,你说过...往后朝堂军政之事绝不向我隐瞒。”
将玄色腰带系上的那一刻,卫衡转身看了看她片刻,眸中溢出无奈和温柔,“不是对你隐瞒,而是你目前身子虚弱,不宜劳心费神。”
姜采盈抬眸正视卫衡,倔强地抿了抿唇,“我不信,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公主...”揽月在一旁恭敬侍立,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这一次您便听府君的吧...”
揽月焦急的神色,令姜采盈有些错愕。
微愣之间,卫衡已经整理好衣袍,他俯身在姜采盈额间落下一吻,力道极轻,“晚间,乖乖等我回来。”
他又向揽月看去,眸光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和凌厉,“照顾好公主,有事宣太医。”
“奴婢遵命。”
话毕,卫衡干脆利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姜采盈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而后转身,眸光里也多了些深沉,“揽月,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体如何了?”
说及此,小丫头竟然泫然欲泣,“公主,您终于醒了。陈太医说,您体内寒气入骨,已经伤及脏器血脉,若再不醒来的话恐有生命危险...”
姜采盈嘴唇微张,陈太医是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
他都如此说了,想必八九不离十。
姜采盈心中乱乱的,有些烦躁,“芝阳丹...也压制不住了么?”
思及此,揽月有些咬牙切齿,“都怪府君手下的那个贺阶,给的什么劳什子南疆圣药,陈太医说那凝息露属性极寒,与芝阳丹相冲,两相服用之下,使得凝息露在您体中的寒气尽数被激发...如今,公主的病实在凶险,确实不宜在忧思伤神了。”
“陈太医可有说过,以何法解?”
揽月闻言,有些支支吾吾,疑问道:“公主,府君未曾同您说起么?”
姜采盈眉心一蹙,想起昨夜里他的胡言乱语,不禁有些不可思议,惊道:“圆房,以阳补阴?”
只见揽月耳垂上浮一抹红色,点了点头。姜采盈脚步虚浮,往后退了几步,这太扯了。
她当昨夜卫衡只是想乘人之危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揽月一边伺候姜采盈梳妆,一边再细细解释,“陈太医说,除却...那个之外,公主每日还需辅以不少于半个时辰的药浴,外加疏筋通穴,才能将此次因凝息露而受损的根脉修复...可若是想要根治,还得寻到南海圣药,雪上金莲。”
“雪山金莲?”姜采盈重复一遍,倒是从未听说过此物。
揽月继续解释,说着说着竟有些泄气,“可是那雪山金莲只生长在南海边的峭壁之上,极为稀少且十年才开一蒂...听说,以此花入药,甚至能令人起死回生,其珍贵之程度千金难求。太医院建立数年以来,也从未有人见过...”
“皇宫都没有的东西,想来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姜采盈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气馁。
“公主...”姜采盈一低头,便看见揽月眼眶通红,睫毛上还凝着细霜。
“傻丫头,哭什么?”
“奴婢不想公主有事。”揽月猛地用袖子抹脸,却带出一连串泪珠。
“我怎么会有事?”姜采盈有些发笑,不过片刻笑意凝结着,目光悠长看向窗外,“不是还有一个方法么?”
圆房而已。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大不了,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第39章
正午时分,姜采盈正用着膳,院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轰动。下人们围了过去,“这是干什么呀?”
揽月仔细搀扶着姜采盈,走到了檐廊之下,只见院门口有一人长跪于门槛之外。
???
揽月伸长颈去望了望,“公主,是贺阶。”
姜采盈止不住吃惊,“去看看。”
烈日当空,灼得青石板地面滚烫。贺阶一袭素白中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他双膝跪地,肩头负着粗糙的荆条。
见姜采盈靠近,贺阶两手放于额前,垂首作揖,高声呼道:“属下贺阶,因一己私心置公主与险境,实在罪该万死。听闻公主久病方醒,特来此向公主负荆请罪,请公主责罚。”
艳阳高照之下,贺阶的后背整个被曝晒,红得发紫。荆条与皮肤摩擦的地方,木刺深深扎进皮肉刮出几道狰狞的血痕,在阳光之下结痂发黑。
姜采盈轻笑一声,“贺卿不是武将,何须如此?”
贺阶脸上发窘,吴悬说他犯下此大错,必须效仿先人负荆请罪,方可令公主看到他的诚意。
“只求公主莫要再生气,若公主觉得心中气怨难消,属下便在此长跪不起,直到公主气消为止。”
“不必。你是卫衡的手下,你犯了过错,自然得由他来代替你受罚。”姜采盈话毕,示意手下人将遮挡烈日的衣物送过去,“贺卿,你可以回去了。”
“公主!”贺卿背着荆条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膝盖骨骼在火烈烈的地面摩擦出一道汗渍痕迹,又迅速被烈日给晒干。
“求公主不要为难主上,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言辞恳切激烈,姜采盈却无耐心陪他耗,她脸冷下来,“你以为本公主当真如此大度,不愿同你计较么?”
她在院门口的檐下缓慢地踱步,慢条斯理地道:“本公主知道,府中大多数人对我心存芥蒂,本公主亦不喜欢你们。所以昨夜我向卫衡提出要取了你的命,杀一儆百。”
她一改往日温润,表情也开始有些凶神恶煞,院中侍奉的卫府奴仆各个面面相觑,有些腿软。
他们还从未看过公主这副模样。
贺阶闻言,嘴唇抿得很死,心情复杂。只见姜采盈拂开侍女搀扶的手,下了门槛一步步朝他走来。
揽月身侧,小心翼翼地随着她的步伐挪动伞的位置。姜采盈微微俯身过来,“所以啊,贺阶,不要以为本公主不敢杀你...只是这笔账,我算在了卫衡头上而已。”
烈日之下,层层汗水在脸上交叠,贺阶的身躯若不可闻地弯了弯,许久都未曾再说一个字。廊檐之下的辛夫人见状,脸上情绪复杂。
“想通了,便自己回去。本公主的院前不需要你来赎罪。”说毕,姜采盈拂袖而去。
正午热浪蒸腾,蝉在树荫里叫个没停儿。贺阶的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瘦削的下颌滚落,砸在烫得发亮的地面上,顷刻间便化作一缕白烟。
鉴缶里的冰镇梅子,刚拿出来便冒水汽,顺着冰块儿留下一道道诱人的红痕,姜采盈刚欲伸手拿上一颗,身后传来轻咳的制止声。
“公主,您如今身子不适,不宜过多食用冰镇食物。”
“辛夫人...”姜采盈转过头去,欲和她撒娇,“就一颗...”
辛夫人摇摇头,表情恭敬且严肃,“公主,一颗也不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姜采盈终于泄气地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