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一秒,卫衡停止了动作。他眼神中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姜采盈睁开眼,眸子里莫名含了些怒气。
“罢了。”卫衡紧闭着眼,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几秒后翻身过去,躺在了她的身侧。
“睡觉。”
尽管他的体内的火气几乎要喷薄而出,可...卫衡沉着眸,她方才这么厌恶他的触碰,连唇都快咬破了...
他阴狠地在被衾中攥拳,暗骂自己终究还是不忍。
压上来的热意顷刻间消散。
姜采盈呆愣在旁???
就这?
望着卫衡侧睡的背影,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薄肌,姜采盈有些出神。须臾之后,她回过神来,暗暗怒骂自己,在想什么?
她最终下床吹灭烛火,和衣在一侧躺下,两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般。
渐渐地,夜凉如水,星辰如梦。
她在睡梦中皱眉,好冷。
身侧是谁,怎么这么暖?她下意识地靠近,隔着衣物,她摸到精瘦的肌理纹路,宽肩窄腰,而后渐渐向里...她的手滑入他的衣襟,指尖在他紧绷的腹肌上流连。
手,被人紧紧攥住。
卫衡转身,翻过身来对上她的眸子。月亮的寒色照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高挺的鼻梁...
卫衡的嘴唇动了动,喉结止不住滚动,像是在克制着最原始的情绪。她想也没想地,一个巧劲儿翻身将卫衡压在身下,然后跨坐在他腰间。松散的长发垂落,有几缕调皮地拂过卫衡的脸颊。
而后迷醉又狡黠地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喉结之上,“这是什么?”
卫衡闷哼一声,“下来。”
“别动。”
姜采盈发怒,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他的双手反剪,用束带绑起来。卫衡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咬牙,“昌宁,放开我。”
“嘘。”
画面渐渐有些模糊,停顿。姜采盈好像在思索,该如何继续进行下去,话本子上面,好像没有女子折磨男子的?
她正这么想着...束带被卫衡解开,而后...攻守易形。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躲入云层,仿佛羞于窥见这一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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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公主。”
姜采盈烦躁地转了个身,下一秒陡然惊醒。她摸了摸身侧,吓得直坐起身来。
还好,身侧没人。
揽月作为她的陪嫁丫头,随着她一同来了卫府。其余一众人等,等三日后她入宫见完陛下,回门时一并安置妥当。
揽月在床头侍奉,眼神关切,“公主,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梦?”姜采盈懊恼暗骂,“对,没错,是噩梦。揽月,我想喝口茶。”
压压惊。
如此羞耻,简直惊世骇俗,她非把那些带过来的春宫图话本都给烧了不可。
洗漱梳洗完,已经是日照枝头。
卫府的总管乔松,这时候请见。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随后,他领着府中各奴仆来拜见女主人,上到府院护卫,下至杂役外员,乌泱泱地站满整个院子。
“公主殿下可挑些顺眼的奴仆婢子,往后协助您一同管理内院之事。”
姜采盈则摆摆手,“乔总管,本公主虽嫁进卫府却无意管这府院之事,从前你是怎么管的,往后也一样。”
“这...”乔总管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应下。
“至于奴役,也不必了。本公主府上那些仆从深知我喜好,我也用惯了。三日后回门,本公主便将他们都带进来。”
“是。”
随后,乔松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些这府中的构造,各处楼阁用途,她听得讪讪然,也有些累。
乔松很快心领神会,识趣地退下。日上三竿,姜采盈有些口干舌燥,示意揽月,“我再喝一杯茶。”
随后,屋外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公主殿下,府君回来了,正往院中来。”
一口茶水呛在她喉咙,猝不及防,姜采盈咳得满面通红,“快把门关上。”
揽月:“啊?”
“快啊。”姜采盈顺下一口气催促着,心慌得很。
揽月依言走到门边去,差点儿撞上一个颀长的身影。威严之下,揽月止不住下跪,可嘴中的话似打结了一般。
是该他喊大司马,还是驸马...亦或是随着这府里人喊“府君”?
所幸他未曾注意到,只大步越过她走了进来。
一身红色冠服修身贴肉,将他的身形勾勒出来,隐约可见冠服之下健硕的胸肌及腹肌...宽肩窄腰,精瘦有力。
昨夜的画面,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中。姜采盈后撤了几步,轻咳了几声,下意识躲闪。
他随意脱掉冠服,背影健硕,宽厚的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而动着,换上常服后转身,见姜采盈避嫌地转向一边。
卫衡挑眉,阴阳怪气,“你躲什么?”
“没什么。”她敛眉。
“这是我的院落,以后你不要随意过来。”
话毕,他一步步欺身过来,眼眸之中幽暗与戏谑并存,“这是我们的院落,夫人。”
“昨晚,睡得好么?夫人。”
“晚上我回来用膳,等我回来一起吃,夫人。”
“够了。”姜采盈薄怒,“你...”
“你”了半天,姜采盈只觉得浑身如针扎般难受,却无从反驳下口。
渐渐,卫衡眼中的戏谑全数散去。
“走吧,随我来。”
“去哪儿?”
“议事堂,带你去见见府上的幕僚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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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别有格致的几处廊庭假山后,是一片树林甬道,青葱的绿色掩映着气派的绿瓦白墙。
高亢,嘹亮的声音穿林而过。姜采盈止不住抬头望,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这是,卫衡府中养的白鹤。
她几月前,刚刚见过的。
卫衡顺着她的视线,往左指了指,“那只是小白。”
那只正垂颈顺毛,通体雪白的高挑白鹤。它旁侧那一只,正尝试与这只白鹤交颈,却被无情地啄了一下,灰溜溜地往旁边挪了挪。
姜采盈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她转过身去,欲走,却见卫衡停在原处看她。
他身量高出她一个头,姜采盈只能微仰着,“看本公主做什么?”
卫衡:“你该多笑笑。”
“...走吧。”
议事堂内,卫衡端坐在紫檀木案后,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而姜采盈随坐于侧。
“昨日江南呈递奏折,汝州,乾州,并州三洲九县连月大雨,不仅秧苗被淹,灾民死伤也不计其数。今早我问了户部,陛下准备拨银三十万两赈灾,众位以为如何?”
几位幕僚皆屏息凝神,面面相觑,主上这是何意?公主在旁,他们怎敢随意发言。
他们齐齐看向了左下白衣青须,手执蒲扇的男子郭钦,试图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可郭军师也只是闭目养神,静观其变。
棋子温润的光泽映着卫衡冷峻的侧脸,“都哑了?”
他指节分明,在棋盘上落定一子,抬起头来看他们,室内有些凝重。
须臾之后,一位青面虬髯的彪形大汉向主座抱拳,率先开口,“主上,按照往年赈灾情况,三十万两白银由国库下放下去,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竟不足三万。因此灾民若需三十万,则户部登记在册之数,至少得三百万呐。”
另有一人频频摇头表示不满,“吴悬,你太小看这些地方贪官了。无论朝廷下发多少赈灾银两,他们都敢贪的,更何况,三洲赈灾银两,按照以往惯例未曾超出过五十万,三百万两的数报上去,陛下不得又趁机找朱大人的麻烦啊。”
朱大人,即户部尚书朱渊。
此话说完,白衣青须的郭钦抖了抖眉,众人才意识到此话在公主殿下面前说不得。
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陛下将公主嫁给主上,就是想利用公主殿下监视和掣肘主上。
公主殿下,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么想着,众人都纷纷往主右座看去,只见姜采盈手执黑棋,一边思索着,一边将棋子落在白棋的东南角。
而主上看着她,也落下一子。
再一子。
......
众人不敢说话,只静待等着。约莫一刻钟后,棋局上已落下半盘棋,卫衡眸光欣赏,最终放下棋子。
虽然白棋始终对黑棋展开了围堵攻势,似乎要将黑棋逼入绝境。可在看,却是黑棋在一步步指引白棋围,乃至于最终自己失了章法,溃不成军。
堵,不如疏。
惩,不如监。
这是姜采盈在棋局上给出的计策,在场只有三人能懂。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下棋?”
姜采盈挑挑眉,“从前,在别人处学了一二。”
卫衡审视着她,眼底无半分笑意。他缓缓起身,玄色长衫垂落,“郭卿,你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