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58节
“强叔说得是。我马上追上来,不会比你慢的。”岳宁拿起一片阿忠片下来的鱼,对阿忠说,“你拿一片鱼,我来教你我爸的独门绝技。”
阿忠也拿了一片鱼,岳宁问他:“做鱼生,要怎么剔刺?”
阿忠反应过来:“中间一条,鱼尾一条。”
岳宁笑:“来吧!”
她一条一条细刺剔出来,对着镜头说:“传统拆鱼羹就是强叔这样的,最最繁琐的一道手续就在于拆。我现在提前把细刺给取出来了,拆的功夫就少了。”
她看向丁胜强问:“强叔,我说过今天是教学相长,这个小妙招你学会了吗?”
丁胜强看着在油锅里冒泡的鱼肉,拆鱼羹难拆就在于,鱼肉进了油锅,煎熟之后,鱼肉和鱼骨粘连在一起,必须一根一根细刺拔掉,再把鱼肉碾碎成鱼茸。他鱼已经煎下去了,他捞起来也没办法用她的方法剔了。
岳宁和阿忠一起把肉剔了细刺,她锅里下油,下了宽油润锅之后,再把油倒出来,只留了少许底油,放了两片鱼肉下去煎:“我爸爸教我,人不可以走捷径,拆鱼羹的鱼肉不可以放油锅里炸,就跟牛排不是炸熟的,而是煎熟的是一个道理,要的是美拉德反应的这股香气。强叔,你这一步上有瑕疵了。我爷爷是教你直接炸的吗?学艺不精。”
岳宁一边煎鱼肉,一边让阿忠配葱姜水。
对过的丁胜强是听都没听过。还有这个步骤?
只见岳宁把煎得金黄的鱼肉,浸泡进葱姜水里。
丁胜强的鱼肉已经一锅出了,两个学徒接手开始拆骨。
丁胜强呵呵一声:“拆鱼羹吃的就是这个香气,你这么泡了鱼肉香气全跑了。”
“慢慢看就知道了。我说了,一定会教会大家,包括你。不要着急。”
岳宁又两片鱼出锅,阿忠已经把头尾给切好了。
岳宁开始跟他说猪油豆油的调配比例,让他起另外一个锅子,岳宁这里鱼肉煎好,立刻过去煎鱼骨鱼头鱼尾,熬鱼汤。
每做一步,她既是跟阿忠讲重点,也是跟电视机前的观众讲重点。
丁胜强也在熬鱼汤,他的鱼汤步骤倒是跟岳宁如出一辙。
岳宁盖上锅盖,转身过来,跟阿忠一起切配菜。
丁胜强的两个徒弟正在认真拆鱼刺,以前在宝华楼的时候,拆鱼羹食材普通价格却很贵,好些食客都是冲着岳宝华的手艺来吃的,一天就卖那么几份,他们轮到拆鱼刺的机会也不多。到了胜华楼更加没机会了,这都是阿旺婶的活儿。
今天是比试,让客人吃出鱼刺,那是输定了。
就这个速度?比丁胜强预想中的要慢了很多,他只能认命地自己去弄配菜。
岳宁不满意阿忠的基本功,让他剥笋壳,去胜瓜皮。她也认命地自己切配菜。
摄像头对准岳宁,案板上刀切得飞快,都有虚影了。主持人拿起一根笋丝,放到一个有宝华楼牌子的白瓷盘里。
主持人又到丁胜强那里,丁胜强刚刚配菜去完皮,开始切笋丝,主持人就等在那里,等他切了笋丝下来,放在胜华楼的白瓷盘里,还问:“岳小姐、丁大厨,你们认为你们俩的刀工谁好?”
“我不敢跟强叔比刀工,他说他进宝华楼学艺十七年,到现在做厨子都快十九年了吧?我还没满十九岁呢!我比他可能强的一点是,我爸爸的天赋要比我爷爷强,我的天赋也很高,所以做菜的手法上要好。但是基本功,那是要靠岁月磨炼出来。”岳宁说道。
丁胜强听她这么说,他说:“我看不到你切得到底怎么样,但是你这个岁数,有这个手法已经了不起了。”
主持人请了专业评委下来,评断两根笋丝,电视里的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都很细,但是粗细总归有差别。
杨裕合看向岳宁:“刀工了得。”
“其实我们中国厨师有些过于在刀工上追求极致了。切得再细,没有美感,有什么用。”陆进勇评价。
另外一位专业评委乐梅姐说:“在港城,陆大厨是唯一能做到色香味形俱佳的中餐厨师。”
阿忠见他们走了,撇了撇嘴,偷偷跟岳宁说:“还不是输给荣哥,所以不服气。他就是摆盘花哨吗?”
岳宁已经切完了,放下刀,赏了他一个爆栗:“你说谁花哨?”
阿忠恨不能拍烂自己的嘴,去年荣哥参加比赛,他们可是一期不落地看了。看过岳宁给那群少爷小姐做宴席的摆盘,那陆大厨的摆盘,也就稀松平常吧!
“我错了,我错了!”阿忠连忙认错。
“给我换干净的案板来。”
“要案板做什么?”
“教你宁式拆鱼法。”
“哦!哦!”阿忠换了干净的案板过来。
丁胜强还在努力切配菜,岳宁笑呵呵:“强叔,加油哦!”
岳宁拿出一块浸泡过的鱼,花鲢鱼鱼块大,岳宁把鱼一切为二,她用刀侧面往下一压一捻,鱼肉已经成鱼茸了,她问:“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你来压。”
阿忠压了一块,岳宁很满意,让阿忠压鱼茸。
两家都在炖汤,这里又没有抽油烟机,鱼汤的香味飘散开来,观众评委都来不及比较两家厨子谁切的丝更细,头都往这边看来。
岳宁揭开锅盖,白雾带着醇厚的香气蹿了出来。岳宁悠闲地舀起一勺汤。她再次盖上了锅盖,往爷爷那里看去。
岳宝华带着徒子徒孙观摩,阿松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岳宁的厨艺,知道她肯定藏着绝招,果然吧?
尤其是阿明,他平时最多跟岳宝华搭档烧拆鱼羹,他煎鱼拆鱼,宝华楼数他拆鱼最熟练,现在看丁胜强那两个徒弟拆鱼,看得他不能忍。就算是手工拆鱼刺,也没这么慢吧?
岳宁把换下来的案板洗干净,放边上,拿了抹布擦了案台。
“宁宁,我好了!”阿忠叫。
岳宁过去捻了一下鱼茸,看向胜华楼,那几个人还在努力中。
她拿起炒勺,用混合油润锅,开始炒鱼茸,跟阿忠说:“过滤鱼汤。”
阿松跟岳宝华说:“这一步,跟您的也不一样。”
“那是你志荣哥的诀窍。要求快,就要让煎过的鱼软化,压过的鱼茸香气就会走掉部分,重新炒一下,激发香气。如果是在酒楼做菜,浸泡鱼肉的葱姜水就不要倒掉了,可以用来熬鱼汤。”岳宝华跟阿松说。
鱼汤倒入炒鱼肉的锅里,香气四溢。
岳宁把配菜加进去已经开始调味了,她看向还在拆鱼茸的两个学徒,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慢得多。
岳宁抬头问:“还没拆完呢?就你们这个速度,胜华楼怎么做到无限量供应拆鱼羹的?”
哪家好吃,绝对不是她今天比试的重点。
配菜还没完全切完的丁胜强背上冒汗,又听岳宁说:“如果用我爸爸的办法,这是工艺制程的改进,从原来拆一条鱼四十多分钟,缩短到只要四五分钟。以后宝华楼拆鱼羹可以敞开供应了。你们每天卖多少份拆鱼羹,按照你们现在的速度,胜华楼后厨得有多少人,才能供应得上来?”
岳宁勾芡完成,放下勺子。她说:“学艺不精,是能力问题。但是偷工减料,那就是品德问题了。”
丁胜强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岳宁的套,她磨磨唧唧等他鱼下锅,才开始剔鱼刺,就是埋了坑让他踩。
“你根本不是想跟我比拆鱼羹谁做得好!”丁胜强大吼。
“你说拆鱼羹没有秘诀,唯有用心而已。”岳宁盯着他看,问,“你的心在哪里?”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出锅。”
第52章 有始有终
阿忠盛出拆鱼羹,自有电视台安排的人员上菜。
岳宁走到对过,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丁胜强。
“强叔,你还好吧?”岳宁很关心地问。
“不用你猫哭耗子。”丁胜强额头青筋爆出,抄起手边的炒勺往岳宁扔过来,岳宁只是偏了一下身,炒勺掉到她身后的地上。
岳宁看向丁胜强的两个徒弟:“你们师傅情绪不稳定,带他先回去吧!”
两人下意识地听岳宁的话,走向丁胜强。丁胜强面对岳宁有种无力感,但是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师傅的身份摆在那里,赤红着脸问:“你们是我的徒弟,还是她的徒弟?”
两人也迫于他的积威,不敢动了。
岳宁声音淡淡:“先不说你有没有心思做完这个拆鱼羹,就算你做完了,它能证明你店里的拆鱼羹和它是一个东西吗?好好去想想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你陷害我!”丁胜强吼叫。
岳宁无奈地笑一声:“如果你不是打着宝华楼正宗的名义,那你用什么鱼,你用什么鸭子,你用什么肉做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但是你打着宝华楼传承,吸引的是我爷爷的食客,你不知道宝华楼的菜品是什么质素吗?这叫我陷害你?客人不应该有知情权吗?”
现场那么多记者这时一拥而上,全把话筒递到他们俩嘴边。
“丁先生,岳小姐说的确有其事吗?”
“岳小姐,您说胜华楼的菜品原料来源有问题,请问你有证据吗?”
岳宁摆手:“我只是怀疑,所以我提出这个比试,我想从他的制作程序上验证我的猜想。如果他跟我用同样的方法做拆鱼,就不存在问题。可惜他不是?我把疑问给到你们,追求真相是新闻记者的职责所在。”
面对一大堆话筒,丁胜强越发惊慌失措。慌忙推开记者,往外跑去,两个徒弟还在大眼瞪小眼,岳宁说:“你们快跟上,当心好你们师傅。”
岳宝华已经走到了岳宁身边,岳宁转身过去:“强叔今天做的拆鱼羹,为了求快,油炸了鱼块,但是其他步骤没问题,爷爷您接下去做完它,让大家对比一下,您徒弟大致的水平。”
岳宝华微微愣了一下,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孙女的话,先不要质疑,照做之后再说。他洗了手,鱼汤调最小火,去把剩下的一点鱼给拆了,替丁胜强的拆鱼羹收尾,他舀了小半碗出来,岳宁试了一口:“就是香气上差了一点,鱼汤炖煮的时间略长,鱼汤略微浓稠,其他都挺好。上桌吧!”
主持人过来问:“还要评判吗?”
“来都来了,都尝尝。两份拆鱼羹,风味上还是有区别的。有始有终,好不好?”岳宁说道。
拆鱼羹被端到专业评委和观众评委那里,岳宁对着观众鞠躬:“真的很抱歉,这场比试,我最初的目的,只是因为丁胜强踩着我爷爷的宝华楼,我爷爷怀疑他们的菜品,挂羊头卖狗肉。我就想用比试的办法,去验证我们的猜测。我没想到我一夜之间爆红,客流瞬间变大,宝华楼门前的街道狭小,又是明火,出现踩踏和火灾的话,会是我一生都难以背负的罪孽。只能麻烦大家到大球场,但是今天这样的电视直播,也是为了我们两家的事,占用了公共资源。我在这里向现场的来宾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道歉。”
说完这一段,岳宁走到专业评委面前,也是先一鞠躬:“胜华楼的这一份虽然最后是我爷爷做的,但是基本上可以代表,丁胜强用心做菜水准。我那一份呢?是我爸爸教的,我爸爸曾被誉为福运楼最有天赋的厨师,作为他的传承人,我尽可能还原他的做法。”
杨裕合笑着抬头看她:“想听意见?”
“嗯!”
“我是你爷爷的老食客,后面这一份拆鱼羹,味道可以,但是它无法代表你爷爷的手艺。就像你说的,鱼肉放油锅里炸就是大错了。加上汤煮得略微时间长了,与其说是浓稠了,不如说该有的香气也走掉了不少。这也是我为什么自从你爷爷去内地找你之后,没去过胜华楼的缘故。”杨裕合笑着说道,“你的这一碗拆鱼羹……我想说华叔后继有人了。而你也不仅是昨晚那个牙尖嘴利,甚至有点圆滑世故的小丫头。能有这个手艺,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尤其是我今天看到了照片上你的草堂,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还能有这样的手艺,很了不起。”
岳宁弯腰:“谢谢裕合叔。”
许乐梅看向杨裕合:“你都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该怎么说呢?明天的节目,我就试着岳宁的办法做拆鱼羹?”
“谢谢乐梅姐!”
“你叫他叔,叫我姐?按照你昨晚节目里的说法,我比他就平白低了一辈?”许乐梅问。
“我叫您乐梅姨可以吗?”岳宁说。
“没问题。”许乐梅欣然。
岳宁挪了两步,保持和陆进勇正对面,用非常尊重,非常谦逊的态度对他:“能请陆大厨给个意见吗?”
“从刀工上,丁胜强就已经跟你有很大的差距了。口味上更不用说了。作为厨师,我很诧异,你有和你的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厨艺,我是指无论是刀工、火候和调味都已经到了一定境界。”陆进勇看着她,“但是,我刚才说,现在的中餐厨师,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追求菜的口味。实际上,我们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我们总说色香味俱全,但是漏了一个字‘形’,比起精致的法餐,我们的摆盘差太多太多了。而大家在评价美食的时候,侧重点都是放在味道上,不在意菜品美。做菜做到后面是艺术。”陆进勇笑了一声,“我说得有点多了,实在是看到你这么年轻,手艺这么好,不忍这么好的一颗苗子,也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口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