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45节

  岳宁一把拉过丁胜强,指着胜华楼的招牌说:“强叔,好了好了,别装了!我们现在说正事,你这个招牌用得名不副实。而且啊,还显示出你的眼光和格局太小。”
  丁胜强口舌还不太利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边上围观的人替他问道:“怎么这么说呢?”
  “真正能做到‘胜’,就好比打比赛,实力上要胜过对手,那就得在菜品上有优势,菜要比对方做得好。是不是这个道理?”岳宁问围观的人群。
  “对。”众人回应道。
  岳宁放开丁胜强,走向胜华楼橱窗上的海报,指着一行字:“宝华楼传承,正宗粤菜。”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以能做出和宝华楼一模一样的菜品而自豪,还拿这些菜品来吸引客人,这叫仿制。说明他们没有信心,所以价格普遍比宝华楼低。这个招牌改成‘仿华楼’倒比较合适。”岳宁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有道理。”围观的人喊道。
  “就像日本的清仔面和港城的圆仔面,在面条爽滑劲道方面,圆仔面比清仔面稍差一点,所以圆仔面价格低一些。追求爽滑劲道面条口感的,多出点钱吃清仔面;要是无所谓的,就吃圆仔面。”岳宁走到丁胜强面前,“所以,强叔,仿华楼也是同理,就说是宝华楼菜肴的平替,喜欢口味更好的就来宝华楼,更在意价格的,就去你的仿华楼。一家是领导者,一家是追随者。领导者引领潮流,后者跟随。如果你真的‘胜’了,那你就是领导者了,可你还用低价仿制的策略,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听到这些竞争理论,有人叫起来:“小姑娘,你还懂这个?”
  “纸上谈兵罢了。还是要靠实践才能出真知。”岳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看向岳宝华,“爷爷对我有信心,他决定让我跟他一起经营宝华楼。”
  她退后一步,向围观的人鞠躬:“我在这里谢谢大家!我从这张海报上知道,大家光顾胜华楼,是因为对我爷爷的宝华楼的认可。从今天起,我这个小厨子为宝华楼注入新的力量,和我爷爷这个老厨子一起并肩前行,为各位客人提供更多口味、更优质的菜品。也会拉开和胜华楼,或者说仿华楼这些酒楼的距离,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可以成长和追赶。”
  “好大的口气。”
  岳宁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大波浪、大红唇的女人,手指夹着烟,扭着腰走过来。
  这个女人穿着蓝色紧身衬衫,领口敞开,露出深深的事业线,搭配一步裙和黑丝袜。岳宁确定,这就是那个叠码仔的二奶。刚才阿松叔在路上可是详细给她描述了那天的情形,又来这一套?她以为她岳宁和爷爷一样好性子吗?
  岳宁很谦虚地澄清:“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女人走到岳宁身边,往岳宁身上贴过去,仰头仔细打量岳宁。刚要吐出一口烟,她胸口突然感到有些刺痛,低头一看,自己的事业线当中多了一张纸币。
  现场的人都惊呆了,他们看到岳老板的孙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五蚊面值的港币,塞进了这个老板娘的胸口,那姿势活像去夜总会寻欢打赏小姐的男人。
  “你干什么?”这个女人嘴里冒着烟大喊,从胸口抽出那张纸币,扔在地上。
  岳宁一脸疑惑地捡起这张五块钱,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两天在宾馆里看港城电视剧,电视剧里有位女士穿得跟你差不多,往一位先生身上蹭,那位先生就往她胸口塞钱,那位女士很开心地收下了。我以为这是港城的规矩。所以您往我身上靠,我就塞了钱,我以为您会高兴。”
  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岳宁还满脸迷茫地向他们求助:“我做错了吗?”
  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地说:“你……”
  花姐大笑着走过来说:“宁宁啊!那是男人去夜总会给那些小姐的小费,丽姐是胜华楼的大老板,你可不能这样给小费。”
  岳宁委屈地抱着花姐的胳膊:“爸爸教我,老板对内要尊重职员,对外要尊敬宾客。没有职员的努力,没有宾客的喜爱,我们就没法赚钱。但是尊敬不等于谄媚,为人首要的就是要行端坐正。她那个样子,不像老板,倒像……倒像……电视剧里青楼里的老鸨。”
  刚刚说人家是坐台小姐,这会儿又说人家是妈妈桑。这可把人笑死了,有人甚至笑得跺脚,实在忍不住了。
  花姐一边笑一边还要安慰这个能把人抛来抛去的小姑娘,说:“宁宁,没事,没事,你刚从内地出来,不了解港城的一些情况,咱们慢慢学。”
  “嗯,好呀!以后花姐多多提醒我,免得我犯错。”岳宁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这位丽姐手指颤抖着说:“你个北姑。”
  “丽姐,你怎么骂人啊?”岳宁板起俏脸。
  这下丽姐好像找回了一点场子,翻了个白眼说:“北姑是骂人吗?你不是从西北来的姑娘?”
  “你说得也是哦!”岳宁点头,接着诚恳地发问,“那我祝你冚家富贵啊!肯定是祝你全家发大财吧!”
  前一段笑声还没结束,新的一轮又开始了。前面的人笑得抽筋,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岳宁说了什么,正扒拉着前面的人问情况,笑声一层一层地传递开来。
  丽姐气急败坏,厉声喝道:“你给我等着!”
  “好呀!我等着。”
  岳宁目送丽姐走进胜华楼,她回过头,走到丁胜强身边,手搭在丁胜强肩上。丁胜强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岳宁一把扣住。
  岳宁扣住丁胜强说:“强叔,以后我们是同行,你的仿华楼还得跟着我们宝华楼学,我们联合给顾客发一个声明,怎么样?”
  丁胜强想骂人,但是肩膀上那只手,就像九阴白骨爪一样,都快扣进他肉里了,疼得他头上直冒汗。
  岳宁有些不解地看着头上冒汗的丁胜强:“强叔,你很热吗?”
  “他是害怕。”有人说道。
  “啊?”岳宁连忙安抚,“强叔,别怕,别怕!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主打宝华楼传承。我们内地一直说先进要带后进,同行要互相帮助。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祖孙俩,也不想你做菜太烂,连累宝华楼的名声。以后,咱们定期拿出一道菜来,公开比试,让你能及时找到与宝华楼的差距,有改进的方向。你看怎么样?第一次的话,咱们就比拆鱼羹,就定在本周日早上,这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
  “宁宁,你干脆问他敢不敢比?”花姐说,“他心虚着呢!”
  岳宁挺有耐心,但耐心也会耗尽,她皱起眉头,手里一用力,丁胜强痛呼出声,岳宁说:“强叔,别光出汗啊,问你话呢?”
  “都快被你吓得尿裤子了,他怎么回答你?”有人提醒岳宁。
  岳宁不解地问:“这么大的好事,为什么害怕呢?他主打宝华楼传承。如果公开比下来,他的口味和我们宝华楼的口味一模一样,那证明仿华楼仿得到位,物美价廉。要是有差距,教学相长,在比赛交流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改进就好了。除非,他心虚,自己知道两边差距很大,根本仿得不像。”
  “差距确实很大,宝华楼的拆鱼羹鱼肉很鲜甜,他们的拆鱼羹鱼肉腥味重,鱼肉有时候感觉有些粉粉的。他们家也鲜,但不是纯粹鱼的鲜味,也不是用了味精。”
  “是的,是的。胜华楼的拆鱼羹,好像是那么回事,但真的差了点什么。”
  “鱼肉拆得时间太长,本身的鲜味流失了,没办法只能用鸡汤提鲜。”岳宁解释道。
  “是是是!有一股鸡汤的味道。”
  “我们都在等宝华楼重开。”
  “对啊!什么时候开?”
  “我们也不想吃胜华楼的这些,说是宝华楼传承,可好像总归缺了点味道。”
  “不好意思啊!都是因为我,爷爷去西北找我,让大家一时间吃不到我爷爷的手艺。”她手里的劲儿又加了一点,看向丁胜强,“我强叔这些天把宝华楼的好多职员都拉了过去,导致我们宝华楼暂时无法恢复到以前的规模,估计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接待量。我们打算明天开始先开宝华楼的烧腊档口,届时,买我爷爷的任何一款烧腊,送一份我亲手做的脆皮烧鸭。另外,还有我的这款烧鸭的试吃活动。和我爷爷做的烧鸭不一样哦,到时候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你做的烧鸭,好吃吗?”有人问道。
  “在粤城广受好评。我刚来,不确定是否符合大家的口味,所以借着爷爷的名声,请大家试吃,给我提意见,你们的意见对我真的很重要。”岳宁真诚地说。
  岳宝华看了这么久,这才走过来:“宁宁的拆鱼羹,是她爸爸亲传,我儿子在厨艺方面比我更出色。等宝华楼重开,大家可以试试她的手艺,她做的拆鱼羹香气更醇厚。”
  “华叔,你孙女的拆鱼羹,比你做得还好?”有人问。
  “也不是啦,我和我爷爷做的拆鱼羹各有千秋,我的拆鱼羹更接近我爸爸的味道。”岳宁又拉了一下丁胜强,“强叔,周日比不比,你说句话呀!这样大家不用等宝华楼恢复接待量,周日就能尝尝我的手艺了,你也有机会学一下。”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逼着他比,他能学到手艺,对你有什么好处?”围观的人问。
  “我想让他知道,我爷爷还是我爷爷,他师傅还是他师傅。”岳宁说完,眼神变得凌厉,看向丁胜强,“说话啊!哑巴了?不比是吧?把你们这块招牌拆了。还‘胜’什么呀!”
  他们的拆鱼羹存在那些问题,是因为用的鱼以及让阿旺婶一家提前拆好鱼茸,导致香气和鲜味流失。丁胜强自认为他的拆鱼羹还是得了岳宝华的真传,他就不信这个一身蛮力的小丫头拆鱼羹能比他做得好。丁胜强咬牙切齿地说:“我比!”
  “那就说定了。”岳宁和丁胜强并排站着,露出标准笑容,“本周日上午八点,咱们两家门口各搭炉灶,从杀鱼、片鱼到拆鱼,向大家展示宝华楼传统拆鱼羹的做法。宝华楼将提供五十人次的品尝机会,先到先得。如果您有厨艺基础,兴许看了之后,您在家也能做出宝华楼风味的拆鱼羹。我们在这里,期待您的到来!”
  “我们学会了,都不来宝华楼了,你怎么办?”有人发问。
  岳宁笑着说:“才不会呢!我打赌,就算你学会了,也会专程来宝华楼吃我做的菜。”
  “这么有信心?”
  “周日你尝过就知道了。”
  在围观人的笑声中,岳宁终于放开了丁胜强,朝岳宝华那边走去,撒娇道:“爷爷,我今天五点多就起床了,路上也没怎么吃东西,而且强叔好重哦,我扛他用了好多力气,好饿哦!”
  岳宝华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心疼,说:“我们去吃饭。”
  有人喊道:“岳小姐,你去亨通电视台考艺员训练班吧?”
  “我没去考艺员训练班,是为了你!”
  “为我?”
  “怕你笑死。刚才就数你笑得最大声。”
  在最后一波笑声中,岳宁挽着岳宝华,朝着宝华楼走去。
  丁胜强这才稀里糊涂地回过神来,胜华楼里有人冲出来喊道:“强哥,你快进去,丽姐正在发脾气呢!”
  丁胜强本想拔腿就跑,却发现腿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岳宝华说过的话,那只小狮子是天生的王者。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胜华楼的办公区域在三楼,他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张丽丽尖锐的叫嚷声:“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个北姑欺负,是不是?”
  等他来到张丽丽办公室门口,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墙壁被烟灰缸砸出了一个洞。张丽丽满脸涨红,表情扭曲,继续喊道:“我不过是要你给我出出气,你都不肯?是她不让你帮我?喂……喂……”
  丁胜强只能劝慰道:“岳宝华认识的人不少,坤哥的势力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延伸到港城来。”
  “难道我就这么白白受这个气?”张丽丽声音沙哑地叫嚷着。
  丁胜强在沙发上坐下,就在接触沙发的那一刻,他真想直接瘫软下去。他开口问道:“那能怎么办呢?坤哥不肯帮你出头,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那天我们打了朱友松,当天晚上咱们的橱窗就被人砸了。”
  “可那天你推岳宝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可能岳宝华也清楚,那天我没使多大劲,不是故意的。岳宝华这人,一是一、二是二,为人太过正直,不会冤枉人。”丁胜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烟盒,拿出打火机。点烟时,他的手仍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张丽丽问道:“他们家金鱼的水,真的是你放掉的?”
  “他下面那些小喽啰骗他呢!”丁胜强抽了一口烟,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走之后,那个小丫头要跟我们比做菜。”
  “啊?”张丽丽一脸疑惑,“这是唱哪出啊?”
  丁胜强仰头吐出烟圈,说道:“要是岳宝华亲自下厨,我还真没信心。但那个小丫头说她来做,那我得让她知道,我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
  张丽丽也点上烟,吞云吐雾地问:“你之前说,今天早上宝华楼进货,是为了请这个小丫头的朋友吃饭?”
  “是啊!”
  “刚来港城第一天就急着请客?问岳宝华,他说她年纪小,不是男朋友。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会是什么样的朋友呢?你不是说岳宝华的儿子是托付给他师兄照顾的吗,估计是他师兄那边的人,以前帮过这丫头?不管怎样,肯定是重要的朋友。”张丽丽从鼻孔里喷出烟来,“他不肯帮我出气,我也没别的办法了。等他们宴客结束,跟着她这个朋友,打断她朋友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然后,给她送只死青蛙、死鸟过去。不用明说,让她明白,港城可不是西北,不是光靠一身蛮力就能横行霸道的。”
  说到这儿,张丽丽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捡起电话机,试了试,发现电话机没坏。电话那头是那天殴打朱友松的两个混混,她吩咐他们立刻过来,守在宝华楼门口,留意哪个是那死丫头请的贵客,她要打断那个大陆仔的一条腿。
  在港城,打断一个大陆仔的腿,警局根本不会当回事。
  安排妥当后,她坐了下来,把穿着高跟鞋的脚翘在桌子上。低头时,她看到自己胸口被纸币刮出的一道红痕,顿时又火冒三丈。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使劲地敲着桌子,“哐当”一声,鞋跟终于承受不住,掉了下来。
  本就疲惫不堪的丁胜强看着张丽丽,心中暗自叫苦,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会跟这么一个蠢女人合作?
  第40章 豉油鸡
  宝华楼平时一百来张桌子总是座无虚席,可今天只有四桌客人。此时,师徒四人、在一旁的花姐,还有一个切墩和一个打荷都围在正在吃煲仔饭的岳宁身边。
  今天这一番经历,让他们全都喜欢上了这个刚到港城的小姑娘。这些日子所受的气,岳宁都替他们出了。
  岳宁吃着岳宝华小徒弟做的煲仔饭,一碗吃完又来一碗,她是真的饿了!
  自从离开小杨沟,她就没饿过肚子。今天错误预估了从粤城到口岸路上所花的时间,路上只准备了水,没准备干粮,她终于又体验了一回饥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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