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32节
“是我不对,那明天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不过明天上午我们还要休息,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咱们再聊?”
“好吧!”
祖孙俩送父子俩出门,岳宝华看向岳宁,岳宁无奈地一笑:“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们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
岳宝华跟着笑了笑:“还能怎么办?”
到了楼上,岳宁说:“不管了,我先去找乔君贤,把表格给填了。”
岳宁又说:“爷爷,别多想。好好睡一觉。”
等岳宝华进了房门,岳宁去敲乔君贤的门。
房门拉开,果然是乔君贤,“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岳宁看着关上的门,脑子里浮现刚才那一幕,乔君贤好像上身没穿衣服?他关门的速度太快了,她都没看清他的身材,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张脸一样出众。
门再次拉开,乔君贤身上已经穿上了睡衣:“进来。”
岳宁走进去,乔君贤指着书桌说:“你先看看,看完之后,我们一起填。”
岳宁翻看表格,一张表格后面,对应着一张稿纸,稿纸上已经写了一些填写内容的示例。她抬头问道:“这是你写的?”
“嗯,正式表格最好不要涂改,所以我给你举了例子。不懂的就问我。”
“我也在稿纸上预先写一遍,再照抄上去。”岳宁拿起桌上的钢笔。
乔君贤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低头看她写字,她写字的姿态真的让人看着舒服。
岳宁在稿纸上写了一遍:“你看这样行吗?”
乔君贤弯腰查看,岳宁抬头,刚好看到他弯腰后露出的胸膛。
岳宁转过头去,告诉自己,男人露出这么一片胸膛算什么?男人泳装上面两点都不遮,好不好?
“可以。填好之后,担保人这里,你拿去让华叔签名。还有,等下靠墙站,我给你拍张照片做证件照。”说着,乔君贤转身去拿照相机。
岳宁填着表格,听乔君贤问:“你什么时候跟罗国强比拆鱼羹?我明天下午才走,不知道有没有口福?”
“没有了。”
“为什么?”
“唉!”岳宁叹了口气,“罗国强真是一颗好苗子。可惜……”
岳宁把罗世昌刚才的举动说了出来:“都做了这种事,还想道德绑架,这罗国强就算再好,也不能带他去了吧?”
岳宁表格也填完了,乔君贤把靠墙的单人沙发搬走:“你站那儿。”
岳宁靠墙站好,乔君贤的镜头对准她:“没事,这个不合适,就再找下一个。”
“哪有那么容易?原本想着福运楼和宝华楼一脉相承,这个罗国强过来就能用,我也能有个自己能用得上的帮手……”
“头往右偏一点,下巴低一点。好,就这样。”乔君贤按下快门,“福运楼能用的,又不是只有罗国强一个。就算有我爷爷帮忙,就算港城有抵垒政策,移居很方便,审批也总要几天时间。就凭你这本事,去福运楼打听两个能用的厨子还不行?罗家夫妻这么精明,你罗伯伯又是福运楼的大厨,在他手下做厨子,恐怕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岳宁过去拿表格,乔君贤放下相机:“你去问问你爷爷,他给几个徒弟每个月多少工钱。反正港城普通工人一个月一千五,有手艺的厨子肯定比这个多吧?内地的工人,五六十块就算多的了,七八十块那是高薪水了。给他们一个赚一千五港币,折合下来五百多人民币的机会,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去?”
“你这是建议我薅社会主义羊毛吗?”岳宁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沙发里。
虽然老字号大多数都会在市场的洪流里没落,然而若是自己成了那只推手,终究会有那么一丝愧疚。
怎么说呢?自己原本的想法,带着罗国强去港城,不也是挖墙角吗?好吧!自己向来就是这么“厚脸皮”。上辈子明明打着粤菜的牌子,做着改良粤菜,赚得盆满钵满,还去做高端线,一定要大家承认自己是正宗粤菜大师,真是太“典”了,不要脸,简直臭不要脸。
“也不算是薅什么羊毛,跟陈先生聊了一路,从国门打开,上头就定了基调,要发展经济。你把他们挖到港城,他们赚了钱,再回到粤城开酒楼,不就为国内建设增添活力了吗?”乔君贤坐下,“你开酒楼还能直接用他们呢。我们做船运的,内地跟外头相差太大了,还得想办法培训他们,教会他们国际标准,我爷爷正为这事头疼呢!”
岳宁手指戳着太阳穴,总觉得有什么点子呼之欲出。教?她拍了下扶手:“乔君贤,你可真聪明。”
她一惊一乍的,还表扬他聪明,问题是他说了什么特别的吗?他不就是抱怨内地现在什么都缺、什么都不行吗?
“兄弟,你听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岳宁把想法告诉他。
上辈子宁烧腊日本横滨店的店长,是一位九十年代后期去日本的姐姐。她当年从西南山区去苏州一家日资服装厂打工,这家工厂宣称只要干得好,就有机会去日本总部做两年研修生。那时候她在苏州拼死拼活踩缝纫机,一个月工资不到一千块,去日本能学习技术,还有三千块工资,这对所有人来说,吸引力都非常大。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终于获得了这个机会。
去日本之后,才知道所谓的研修学技术,实际上就是换个地方踩缝纫机。不过她看得很开,一样是背井离乡,一样是早八到晚八、晚八到早八地倒班,工资却是国内的三倍,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工厂里,这位姐姐也认识了她的老公,一个从北海道乡下来打工的男人,她留在了日本。
日本研修生打着学习技术的幌子招劳工,自己却是真给人机会培训。
岳宁说:“罗世昌也说,随着罗爷爷和我爸的去世,有几道名菜已经失传了。我想的是,正大光明地跟福运楼合作,在他们楼里选拔优秀的厨子,去宝华楼培训,同时也做工,拿宝华楼同级别厨子七成的工钱,但是包吃包住。两年为期,到期回福运楼。最重要的是,宝华楼缺厨子的问题解决了。而且咱们不是薅羊毛了,而是上升到饮水思源、乌鸦反哺的层面上来。惠及的是福运楼所有的青年厨师,让这些青年厨师都能有出头的机会。”
“你想出了这么个点子,却说我聪明?你这是讽刺我呢?”乔君贤无语地看着她。
岳宁皱起眉头:“大哥,你搞清楚,没有你提到培训,我怎么会灵光一闪?鲁迅先生说过: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没有你的灵感,我后面也发挥不出来。”
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了,乔君贤现在关心的重点是:“你确定鲁迅先生说过这句话?”
“不知道名言是谁说的,通通都算鲁迅先生说的。”岳宁拿起桌上的表格,“我找我爷爷去签字了。”
“都几点了?你爷爷早睡了吧?”乔君贤指着桌上的小钟。
啊哦!都快十二点了。岳宁拿着表格走到门口:“不好意思,也耽误你睡觉了。晚安!”
“你们找福运楼的上级单位恐怕比较困难,明天早上我们一起找我爷爷商量,让他出面找当地政府,跟他们说,你们得知现在福运楼手艺传承遇到问题,主动提出这样的合作方式,怎么样?”
“谢了。”岳宁连连点头,“咱俩可真是一对‘臭皮匠’,凑一起能顶诸葛亮。”
乔君贤没好气地说:“谁跟你一对?”
“我是说在出主意、拿主意方面,咱们可以组队。怕女朋友吃醋吧?知道了,我以后注意。”岳宁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眉飞色舞的。
乔君贤没好气地回应:“我没有女朋友。”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女朋友也会有的。以后你追女孩子,我就是你的狗头军师。”岳宁拉开门出去,却看见爷爷在走廊里抽烟。
“爷爷!?”大半夜的,爷爷抽什么烟啊?
岳宁替乔君贤关上房门:“爷爷,表格里需要你填几项内容,要不现在就填了?”
“好。”岳宝华拉开门,岳宁跟着进了他的房间。
岳宁指着格子,让爷爷把亲属信息和担保人承诺填好。
“爷爷是担心国强哥不去港城,宝华楼一下子人手不足吧?”岳宁嘿嘿一笑,“刚才我在乔君贤那里填表格,跟他聊着聊着,就有了个主意。我看您不解决这事,也睡不着。就不拖到明天了,我跟您说……”
事情刚刚发生,孙女又有了办法,岳宝华发现找到孙女后,自己都不用动脑子了。
“好,听你的。”
“那行!太晚了,我回房了。”岳宁站起来。
岳宝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孩子说:“宁宁。”
“嗯?”
“以后……晚上不要跟男孩子单独在一起。”岳宝华说这些话时,异常艰难,不说出来,今晚他可能又睡不着了。
岳宁明白了爷爷担忧的点,笑出声来:“我以为经过昨晚,乔爷爷才会担心他孙子跟我单独待一起呢!”
岳宝华想起北京的公安说的话,劫匪被一拳打落门牙,吓得尿裤子……
*
福运楼最早建于清道光年间,后来福运楼老板赚了钱,于八十年前搬迁到了粤城中心地段,珠江边上的一栋欧式建筑里。
粤城最好的粤菜酒楼是一栋欧式建筑,这本身就说明了粤城的历史。作为一个通商口岸城市,这里汇集了南来北往的客流,东西方文化在这里交融汇合。
快到饭点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裤子的男人锁好自行车,走到福运楼大门口,仰望招牌。上头是“国营”两个字,下面是“福运楼”三个字。这是建国后为数不多的,依然保留原来字号的酒楼之一。
走进福运楼,大概还没到用餐高峰,里面还不是很热闹。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等服务员过来点菜。
等了两三分钟,明明不忙,也不见服务员过来。
那就耐心等,看看要等多久。
“周老,你为什么跟服务员说,一定要吃罗大厨做的拆鱼羹?”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转过身,看见后面一桌坐着一位六七十岁、胖胖的老爷子和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同志,桌上空空的,估计刚点了菜,还没上。
“要不是罗世昌的拆鱼羹还能入口,我大概都不会来福运楼了。福运楼现在还能吃的,也就罗世昌的几道菜了。不过也就是尝尝味道,让我回忆回忆当年罢了。”老爷子唏嘘了一声。
“当年的福运楼怎么样?”这位女同志很感兴趣地问。
“福运楼最辉煌的时候,那时老罗师傅带着他最得意的徒弟小岳师傅,秋季的一道菊花五蛇羹,整个粤城找不出第二家能比得上的。虾子柚皮把粗菜细作发挥到了极致,最最让人称赞的是小岳师傅做的脆皮糯米鸡。”
“糯米鸡,哪儿没有?不就是鸡肉和糯米包在荷叶里蒸吗?”女同志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老爷子得意地说,“这个脆皮糯米鸡是咱们广府人烧鸡的做法……”
老爷子详细描述脆皮糯米鸡的做法,女同志不以为然地说:“也就资本家才会想出这么刁钻的做法,鸡不拆骨就不能吃了?”
老爷子顿时语塞,叹气道:“有下里巴人,也总得有阳春白雪。中华饮食文化博大精深,如果都只做粗菜了,这些技艺失传了,也挺可惜的。”
大概服务员终于想起这里来了客人,把菜单递给了这位戴眼镜的同志。这位戴眼镜的同志问老爷子:“老同志啊!我是外地刚来粤城的,听您这么说,您是老饕,给我推荐几个菜?”
这位老爷子把目光落在鲍鱼上,戴眼镜的同志说:“价格便宜点的就行。”
老爷子反应过来:“你们两个人的话,烧鹅拼烧肉,一份拆鱼羹,东江酿豆腐,再炒个时蔬就够了。拆鱼羹要等,但也是这福运楼勉强还保留的特色,必须得尝尝。”
戴眼镜的同志想了想说:“烧鹅一例,东江豆腐一份。”
“你这吃的什么呀?你就一个人,坐过来,坐过来,陪老头子一起吃。”老爷子热情地邀请他。
这位同志站起来,欣然应允:“那就厚着脸皮,蹭顿饭了。”
老爷子同桌的女同志翻了个白眼,来点单的服务员也翻了两个白眼。老爷子看了直摇头:“这态度,放在解放前,立马就得卷铺盖走人。福运楼从后厨到跑堂,全都不行了。”
他正絮絮叨叨说福运楼不行,服务员端了一盘烤乳鸽过来,重重地放在桌上,又送了个白眼。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同桌的女同志拉住了他:“周老,吃烤乳鸽。”
老爷子请这位同志吃乳鸽:“吃这块带翅的。”
这位同志夹起来吃了一口,说道:“这烤乳鸽果然名不虚传啊!”
老爷子放下筷子说:“皮脆肉嫩还流汁,对吧?”
这还用说?
老爷子摇头:“不够饱满香甜。小岳师傅烤的乳鸽,有股若隐若现带着果木香的甜味,关键是甜中还带着润。”
“什么是润?”隔壁桌有人问。
润是一种感觉,感觉这种东西,实在很难说清楚。老爷子吃完一块鸽子肉,都没解释清楚,一副跟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说,太累的样子。
他们这桌的拆鱼羹上来了,老爷子奇怪:“今天怎么上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