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8节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她,打趣道:“岳宁,咱们小杨沟的水都要被你挑完了。”
岳宁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去山上挑的泉水,又不是去水窖挑,碍不着你们家用水。”
西北常年缺水,村民用水,夏天雨水多的时候,靠村里的水窖;冬天则只能走过几里山路去挑山泉。
岳宁无论冬夏,都去挑山泉。村外的这一脉山泉清冽,烧水煮饭,口感远比水窖的水好,不过就是得多花些时间和力气。
“还是你勤快,我跟你嫂子说,让她至少喝的水去山上挑,她都不肯,情愿喝窖水。”
“你想喝,就自己去挑。你管好自己一天的工分就行,嫂子呢?除了跟你一起出工收工,每天还得管四个孩子,洗衣做饭。”岳宁放下水桶,扁担撑在地上,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那几个站着闲聊的老爷们,说道,“你有闲工夫在这儿吹牛,两桶水都挑回来了。”
一大清早,女人们去水窖边洗衣服、挑水、管孩子,在家做早饭;男人们呢,要么像他们这样,一大清早起来,宁愿闲聊天,也不愿意去挑两桶水;要么就是睡到女人做好早饭,直接吃早饭。有些男人,不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脾气还暴躁,甚至会对老婆动手。
岳宁说完,拿起扁担,弯腰挑水桶,却听见那个男人洋洋得意地说:“小丫头,你这脾气,嫁了男人,让男人好好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岳宁把扁担往地上一扔,大步走过去。
这位大哥见她朝自己冲过来,反应过来后,瞪大眼睛:“你干嘛呢?”
岳宁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扛上肩,一路往坡上走去。她肩上的大哥一直在扭动,大喊:“放我下来!”
“还没一头羊重,我还收拾不了你?”岳宁边走边说。那人一直在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到了坡上,岳宁回头问:“要不要扔下去?”
刚才在一旁闲聊天的那几个男人跑了过来,喊道:“扔!”
她笑着把人往山坡下“扔”,说是扔,其实就是轻轻放下。只是斜坡地面,那位大哥脚没站稳,惊叫着滚下坡去。
岳宁正在大笑,却见山坡下,昨天见到的那位乔先生从一棵大树背后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件米色连帽卫衣,下面配了一条牛仔裤,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仰头看见岳宁,露出笑容,摆手跟她打招呼:“岳小姐,早安。”
岳宁立马收起笑容,换上礼貌的微笑:“乔先生早。”
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有人小声嘀咕:“这是谁啊?”
一个人回答:“昨天晚上不是来了一大群人吗?说是港城来的,接岳宁回去的。”
“港城是哪儿啊?”
这里的人,别说是港城了,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出过。
他们正在讨论,岳宁听见一声:“宁宁。”
岳宁回过头,看见爷爷,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小姑娘要在这里生活,保护好自己很不容易。
既要让人知道自己不好惹,又得跟人搞好关系,所以就开这种既能展现自己实力,又不完全得罪人的玩笑。
“爷爷。”
那位大哥爬上来,手指着岳宁:“死丫头……”
岳宝华一步上前,挡在孙女面前,看着眼前的男人,沉着脸说:“我是她家长,有什么事跟我说。”
这一刻,岳宁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又有家长可以依靠了。
这个男人被一个头发花白、表情比大队书记还严肃的老头盯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岳宁探出头说:“爷爷,我跟大哥开玩笑呢!”
“对……对,我们开玩笑呢。我回去吃早饭了,走了!”这位大哥说完,拔腿就跑。
岳宁看着那位大哥的背影,回头跟岳宝华说:“爷爷,我去把水倒了。”
岳宝华追上去:“宁宁,我来。”
然而,看到两个大水桶,岳宝华有些犹豫了。
岳宁笑着把水桶挂到扁担两头,轻松挑起,说道:“走吧!”
第11章 杀羊
岳宝华跟在后面,昨天见到的孙女聪明善良,只是他唯独担心孙女读书少了些。今天早上的这一幕让他明白,孙女在西北旷野长大,无拘无束,甚至性子有些野,到了港城只怕会不适应吧?
到了家门口,岳宁放下扁担,进屋里把水缸里的水舀进脸盆,再把今天新打的水倒进去,转头问岳宝华:“爷爷,您刷过牙、洗过脸了吗?”
“还没!”
岳宁端着脸盆走出屋子,放在外头一个倒扣过来的缸底上,说:“您刷牙洗脸,我做浆水面疙瘩,咱们吃早饭。”
岳宝华在外头刷牙洗脸,岳宁进去调面糊。他们这儿一般都做浆水面或者浆水鱼鱼,岳宁嫌麻烦,索性就做面疙瘩,用浆水做面汤。
“华叔,早晨好。”一声粤语传了进来。岳宁听见爷爷回应:“二少爷,昨夜睡得怎么样?”
屋外,乔君贤靠在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说道:“睡了两三个小时,他们的小学校舍……晚上躺着能看到星星,房梁上一排蝙蝠倒挂着,夜里声响不断。我等着天微微亮,就起来了,有所失也有所得,拍了几张日出的照片,非常不错。”
岳宝华有些不好意思,说:“让你受累了,明天回了城里就好了。”
“华叔,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说这里的状况。我很喜欢跑这些地方,去过非洲,也曾去印度走了一个月,有些地方并不比这里好多少。看看不同的民风民俗嘛。还是按正常节奏来,也别催陈先生催得太紧,他们肯定已经尽力了,毕竟我们这次走的是特殊流程,对吧?”
“对对,已经麻烦陈先生了。”
岳宁走到门口,问道:“乔先生,吃过早饭没?”
“我起得太早了,还没吃。”乔君贤说。
“我做浆水面疙瘩,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岳宁又补了一句,“我的口味比较清淡。”
乔君贤点头:“打扰了。”
“我马上就好,你们可以进来了。”
岳宁先进屋,锅盖已经揭开,酸香的味道飘了出来。原本做了两个人的量,现在分成三人份,装了浅浅的大半碗。
岳宝华也过来,端着浆水面疙瘩放到炕上的板桌上:“二少爷,炕上坐。”
“还是岳小姐坐吧。”乔君贤发现她家就炕上能坐人。
“您坐,别推让了,推来推去,面疙瘩都坨了。”岳宁说。
乔君贤坐下,岳宁转头拿来辣子碗,舀了一小勺到自己碗里,问:“乔先生要加点辣吗?浆水面是酸辣味的。”
“要。”乔君贤也舀了一勺。
“会不会太多了?”岳宁问。
他把辣油放进面汤里,说:“不会,我外婆家在新加坡,他们那儿也吃酸辣口味的食物,我妈妈会做亚参叻沙,一种又酸又辣的米粉,口味也很重。”
新马菜融合了东南亚和印度菜的特点,口味上偏酸辣咸,甚至还有些怪味的酱料。岳宁恍然大悟:“难怪你昨天吃炒洋芋饼饼,不觉得口味重呢!”
“昨天那个炒洋芋饼饼,味道不是一般重,还特别干。”乔君贤无奈地笑了一下,低头吃面疙瘩。面汤酸爽清香,味道独特,却不冲,十分美味。
他说:“味道很好,还有股很清爽的香味。”
岳宝华也点头赞同,这孩子确实有做厨师的天赋。
“你们已经吃上了?”李巧妹出现在门口,“福根书记让我来请你们去吃早饭呢!”
乔君贤见到李巧妹,连忙说道:“谢谢,我不去了。岳小姐做的浆水面疙瘩很好吃,我吃饱了。”
“我回去跟福根书记说一声。”李巧妹转身要走,看见有人过来,招呼道,“阿发,早饭吃了吗?”
“吃了,福根书记让我来抓羊。”
抓羊?岳宁一口把面汤灌进嘴里,跑了出去。
“福根书记让抓羊,杀了招待贵客。”阿发走过来,“岳宁,你帮我来挑一只羊。”
岳宁和他一起到羊圈。膘肥体壮、五六个月大的羔羊,肉质最为鲜嫩。岳宁弯腰摸羊,羊毛覆盖下,羊与羊之间的细微差别看不出来,只能靠手去感觉。摸到第三只时,岳宁说:“就它了。”
阿发过来拖这只羊出去,他用力过猛,小羊受到惊吓,后退逃窜。阿发冲过去抓,小羊咩咩叫,大黑也跟着叫了起来。
岳宁一看这情况不行,过去一把揪住小羊,抱了起来,塞到阿发手里。
阿发的脸皱成一团:“你不会让我抱到小学去吧?我抱不动啊!”
“真没用。”岳宁走出羊圈,到窗台上拿了根绳子,“过来。”
阿发抱着羊过去,岳宁给小羊拴上绳子:“去吧!”
阿发牵着羊走了,岳宁拍了拍身上,把粘在身上的羊毛捡掉。
乔君贤出门,对着屋里说:“华叔,我先回小学,陈先生他们应该都起床了。”
挽起袖管的岳宝华走出来:“好,我也马上过来。”
“岳小姐,谢谢你的招待,我先过去了。”乔君贤笑着跟岳宁摆手。
“好。我们等一下就过来。”岳宁也摆手回应。
等乔君贤走出几步,岳宁看向自己的手,心想:为什么他摆个手都这么有味道,自己摆手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岳宁转念一想,上辈子就算自己功成名就,有了气度,但是举止……好吧!自己是豪爽派。
她进屋,见爷爷正在擦灶台。上辈子,父母给她灌输家务都是女人做的观念,这辈子,西北这边也是如此。只有这辈子的爸爸从来没这么说过,他们父女俩一个洗碗一个洗衣服。爸爸走了,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这辈子穷,日子苦,可只要爸爸在,也没什么。可为什么老天给了她这么好的爸爸,又把爸爸从她身边夺走?
现在看见跟爸爸长得很像的爷爷在擦灶台,岳宁眼睛一热。
岳宝华见刚刚还力大无穷抱着羊的孙女,脸上挂着泪珠,放下抹布:“宁宁,怎么了?”
爷爷一问,岳宁笑了笑:“没什么,看见爷爷,想起爸爸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洗碗。”
孩子提起志荣,岳宝华心头涌起一阵酸楚,他伸手揽住岳宁:“宁宁,不哭了,不哭了。”
岳宁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爷爷,我去把衣服洗了。”
“我把地扫了。”
祖孙俩一个洗衣服,一个扫地。西北缺水,岳宁平时洗手、洗菜、漂衣服的水都积攒在外头的水缸里,经过一整夜的沉淀,把上层的清水舀出来,用来洗衣服刚刚好。去挑水前,她已经在水里放上碱面把衣服泡在水里,这会儿搓洗几把就行了。
岳宁晾好衣服,岳宝华拿了簸箕出来,岳宁指着边上一个破旧的藤条框说:“垃圾倒筐里,等下我去倒。”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岳宁打招呼:“有财叔,早饭吃好了?”
“吃好了。我今天托你的福,轮到放羊。”杨有财走过来说。
岳宁帮着杨有财一起赶羊出去,杨有财还嫌弃:“放个羊,我还不会?”
等他赶着羊走了,岳宁过去,把羊圈略微收拾了一下,拉上栅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