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青年一时间忍不住道:“这处地界如此不凡,这得耗费多少灵石修建……”
  罗洇春只是笑了笑,艳色的眉眼染上几分隐约的自得道:“也不算多,只需要百万极品灵石,后续维护才是耗资巨大。”
  江让顿时脸色一落,难免嫉妒道:“你家的?”
  罗小公子矜持点头。
  江让:“……”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有钱。
  江让一时间难免想起当年罗小公子送来的“嫁妆”“见面礼”,虽然没细看,但每一件无疑都是极珍品,是随便放去珍宝阁拍卖都能引轩然轰动的存在。
  灵剑停稳,仙舟慢慢引出一道金线,眼见那金线一寸寸搭成玄金云梯,最终停在两人面前。
  罗洇春踏步而上,猎猎的风舞乱了他乌黑的发梢,精致的狐狸面在隐约的光芒中显出几分诡谲的美丽。
  他微微侧首,一手朝着青年伸出,露出一抹隐约朦胧的笑意。
  “来,跟我走。”
  江让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搭了上去。
  两人并肩入了仙舟。
  丝竹歌舞的声音咿咿呀呀不绝于耳,方才入殿,便有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
  江让并不觉得难闻,甚至隐约能从那香味中尝到几分甜意。
  他不由得问道:“此处是谓何名?”
  罗洇春微微动了动眸子,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道:“金笼囚。”
  江让从未听闻过这号地界,最终也只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此处管事的很快便上前接待了两人,管事的穿了一身白衣绣袍,脸上覆了一层白色面具,叫人看不真切面容。
  他手中持着一柄烛火,引着两人一起朝着三层走去。
  仙舟船廊间浮着隐约的火光,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些烛火乃是万年不灭的鲛人烛,有价无市。
  其他装饰的珍宝更不必多说,随意拿出去一件,都是能令人追逐的宝物。
  可在这里,它们只是普通的装饰品。
  江让一路心头感叹,面上强撑着不露出艳羡。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承认,罗洇春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庞大的家族、无数的灵石、银钱、珍宝,他哪怕是横着走都无人敢多置喙。
  这般一想,青年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凉意。
  从前,罗洇春只怕确实没有害他的心思,否则,对方哪怕是雇人都能分批次轮着来弄死他。
  好在如今两人破冰,日后便是友人了,也不需要多担忧了。
  管事的人推开三楼的银辉大门,一瞬间,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无数的宝物悬挂期间,甚至有极珍贵的南海宝珠被做成日月的模样,以作为灯烛。
  光华流转、金银纷杂。
  高台桌案上摆着看不到尽头的美酒美食,而大殿中心,则是以白纱蒙住,隐约显出数位美人婀娜的腰身。
  罗洇春笑了笑,他略略带了几分好友间的快意亲近道:“江让,你快些进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江让被他拉着衣袖,一时间被眼前景象迷得失了几分神魂,反应过来才应声道:“好,不醉不归!”
  丝竹声慢慢响起,瑞兽香炉中的薄烟袅娜升起。
  歌舞声不绝于耳,美人们舞动,白纱便被拨起又落下,露出无限美丽婀娜的雪肤细腰。
  江让也是食色男女,一时间难免晃了神。
  罗洇春眸色微深,看了眼舞台中的艺伎,锋锐森冷的白齿略略咬紧,居高临下的嫌恶与嫉恨如毒蛇般升腾而起。
  可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憎意,露出虚伪的笑容,故作开朗劝酒道:“来来来,再饮一杯。”
  江让已经喝了不少了,这会儿面上泛起无尽潮红,恍若醉玉颓山。
  他轻轻打了个酒嗝,半趴在玉案上,又仰头灌下一杯。
  或许是喝得太急促,几滴宝石般的酒水顺着他的唇弯落下,慢慢钻入胸襟。
  罗洇春慢慢靠近他,宛若好友谈心一般轻声道:“说来,江让,你不是同那贱、那人相爱不疑,甚至不惜为他叛宗么,怎的如今又回来了?”
  青年已经醉了,他正喝着酒,闻言甚至有几分茫然地抬眸。
  水色的乌眸润泽着美丽的光线,令人忍不住心口砰砰而跳。
  像是终于意识到对方问了什么,他忽地面色微变,乌眸的水意更甚,喉头甚至多了几分泣音。
  罗洇春忍不住凑得他更近,脸颊都险些贴着脸颊了,他低声安慰道:“莫要伤心,有什么事便同我说说吧。”
  江让却并不习惯他的靠近,他待罗洇春同那些师兄弟没什么两样,毫无旖旎心思,于是,在感受到热潮涌来时,醉酒的青年便毫不客气地将对方用力推开了几分。
  罗洇春一时不注意,险些被他推倒,一时间眸中恨意大涨,可那如淤泥般的恨意中却又裹着几分爱而不得的痴缠。
  青年哪里能注意到他的情绪,他被问及伤心事,这会儿又喝醉了酒,竟一时忍不住大声哭诉起来。
  “他、他是妖,他一直在骗我……阿妙、阿妙,为什么你会是妖呢?我、我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的。”
  哭着哭着,醉眼朦胧的青年囫囵擦了擦脸,又迷迷糊糊憎恶道:“还好死了、他该死……恶心的妖孽…弄得我好疼…还想囚住我,去死去死去死——”
  “……你以为我会怕你一辈子吗?你就是化作鬼了,我也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罗洇春微微垂着美丽昳丽的面颊,他肩头不自然地抽搐着,慢慢抬起脸颊。
  那是一张如何恐怖的脸啊。
  完全扭曲的美丽,猩红的眸中全然爆满恐怖的血管,额头青筋如肉虫般鼓动,他神经质地切动齿尖,像是恨不得咬下谁的血肉来才好。
  好半晌,他努力平息怨恨,对着舞台中按照他指令走来的少年艺伎,使了一个眼神。
  那艺伎显然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柔下身体,靠近发着酒疯的俊美青年。
  细腻如雪的指节轻轻拂过青年潮红的面颊,艺伎努力压抑被一旁恶兽般的红衣青年盯着的恐惧,颤柔着嗓音道:“公子,莫要伤心了,奴家来伺候你可好。”
  江让迷蒙着眼看过去,他恍然盯着眼前美丽柔嫩的脸颊,恍惚道:“你、你是谁啊?你、你长得好美。”
  艺伎顿时浑身血液僵住,他几乎不敢多看旁边的红衣青年一眼,美丽的眼中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勉强弯起嘴唇笑道:“我?我是来陪你开心的,你随我走可好?”
  江让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他只觉得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将他的腰身扶了起来,恍然竟生出一种师尊在照顾他一般的感觉。
  于是青年彻底缓下了心绪,跟着那人一起跌跌撞撞走进纱帐绵延的暖塌。
  那艺伎哆嗦着将青年轻轻置于床上,几乎是方才放下,他便惧怕地朝着一旁的红衣青年跪下,一边跪一边磕头,努力压抑恐惧道:“公子、公子,饶过奴,江公子只是醉了酒,醉酒之人说的话不可信啊!”
  罗洇春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晌,好一会儿慢慢缓和的面色道:“他喜欢你可是好事,起来吧。”
  那艺伎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又猛地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说着,身形柔弱的艺伎这才慢慢站起了身,他头颅死死低着,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罗洇春慢条斯理的从袖口拿出一颗赤红的丹丸,那丹丸古怪至极,猩红剔透,中间显出一只古怪恐怖的蛊虫。
  他垂着眼,露出一抹怪异的笑,轻声道:“好了,你哄着他,让他吞下这颗丹丸。”
  “记住,蒙着他的眼。”
  艺伎抖着身子,连忙点头接过那丹丸,随后慢慢靠近床榻上半梦半醒的青年人,努力柔下嗓音,婉转柔软唤道:“公子、公子……”
  江让迷迷糊糊睁眼,却感觉到眼皮上蒙着一只柔软光滑的手腕。
  他想去触碰,却又被一双炽热修长的骨节用力地扣紧,十指相握。
  “公子……”
  耳畔流淌着静谧甜美的音调,让人想到小时候吃过的蜜糖。
  那人继续轻轻道:“公子,吃下这颗糖丸可好,很甜,你会喜欢的。”
  江让几乎已经半失了意志,他甚至以为自己正身处一片荒唐春梦之中,柔软的声线叫他的耳廓与身体发热。
  既然是在梦中,自然是如何都可以。
  于是,青年人失去了一贯来的警惕,含糊乖巧地张唇,吞下了那颗糖丸。
  咕嘟。
  丹丸吞下了,眼前的手掌也消散无踪了,他努力想要睁眼,看一眼那梦中仙子是何模样。
  雾气退散几分,眼前映出了一张如春花秋月般美丽的面容。
  是罗洇春。
  江让茫然地看着他,心脏蓦地漏了一拍,随后便是无尽的、如同海浪般汹涌的爱意自他心间扑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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